第18章 禮物 “是個小傻逼
倪路康因為忙廠裏的生意,趕不回來過國慶,給倪鳶發了個紅包。
父女倆在電話裏能聊的東西很少,無非是“好好學習,注意身體”那幾句,沒多久便挂了電話。
倪鳶還沒放下手機,叢嘉又找來了:“鳶兒,我發你的視頻看了沒有?”
倪鳶:“還沒呢,剛在跟我爸打電話。”
“那你現在趕緊看看,”叢嘉聲音興奮,“說了我去靜海看帥哥就給你拍視頻的,有福不能我一個人獨享啊。
“不過,我好像又看見你哥了。”
“啊?”
“你哥,秦則!兩分三十六秒那兒,你仔細看看。”
倪鳶點開視頻,前半段叢嘉的鏡頭晃得厲害。
相機把整個場地環境掃了一圈,人山人海,聲音嘈雜,最後從場內幾個賽車手身上一一掠過。
倪鳶着重注意了一下叢嘉說的兩分三十六秒。
畫面中,身穿灰色賽車服的男人摘下頭盔,側過身,跟旁邊的人說話。
因隔得遠, * 面前又不斷有站起來的身影幹擾視線,叢嘉拍得不太清晰。
但倪鳶從身形、側臉,認出來的确是秦則沒錯。
叢嘉:“怎麽樣,是你哥嗎?我應該沒認錯?”
倪鳶:“是他。”
叢嘉琢磨了下,突然來了一句:“你哥還挺帥的。”
倪鳶:“嘉嘉,你年紀輕輕的,怎麽眼睛就不好使了。”
叢嘉:“去你的吧。”
倪鳶翻了翻自己的微信聯系人列表,好不容易找出秦則。
兩人自從加了微信,八百年沒聊過天。
唯一的一條消息記錄停留在去年寒假。當時松爺爺他們的樂團演出,去參加市裏的比賽,拉人投票。
倪鳶厚着臉皮給身邊很多人都發了消息:“請投8號楓葉紅樂團一票,謝謝。”
也不知道秦則最後幫忙投票了沒有。
倪鳶上網搜尋了幾條社會新聞,給秦則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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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安市。
樂隊排練室。
圓桌低矮,上面擺滿了烤串夜宵和一圈的冰啤酒。
碰杯時,白色的啤酒泡沫飛濺。
好幾個年輕人湊在桌前。
有人回頭,叫醒在沙發上補覺的秦則,“則哥,來吃兩口肉。”
秦則摸出屁股底下嗡嗡震動了一下又一下的手機,點開,有人正連續不斷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
全是新聞鏈接。
“17歲‘鬼火少年’河邊飙車,沖出護欄,不幸身亡……”
“某中年男子體驗極品飛車,不慎翻車,啤酒肚卡在方向盤上……”
“行車在外,注意安全,別忘了你身後的家人紅着雙眼……”
“阿則,你再不過去串兒可就沒了。”樂隊鼓手湊近,“你看什麽呢這麽認真?不會有女票了吧?”
說着低頭偷看秦則手機。
掃一眼,就樂了,“哈哈哈哈哈這誰給你發的消息啊?太逗了。”
再一看,左上角顯示的用戶名叫“大風筝”。
“大風筝是誰?”鼓手問。
秦則沒給倪鳶留備注,但看昵稱就能猜到是她。
新聞鏈接還在接連轟炸,秦則忍住把人拉黑的沖動,“是個小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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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周麟讓是被臭醒的。
他夜裏睡覺只拉上了紗窗,通風透氣,今早長風一蕩,送進的是“夜來香”。
谌松的院子左邊是倪鳶家,右邊住了一對老夫妻,跟谌松差不多大的年紀。
老人家瞌睡少,五點半起床,六點半施肥澆菜。
周麟讓住的房間,正對着隔壁菜地。
他爬起來瞧個究竟的時候,底下老爺爺老奶奶還跟他打招呼,臉上堆滿了慈祥的笑紋,讓人有脾氣也不知道往哪兒發。
周麟讓關上窗。
神志不清地下了樓,眼睛還沒完全睜開,懶洋洋地拖着不耐煩的聲音:“媽……”
谌年站在梨樹下打太極,“怎麽了?”
“好臭啊。”
谌年也聞到了,但又沒有辦法,繼續練完手頭的招式。可惜吸氣呼氣,吸進去的都是臭氣。
她也練不下去了,走到屋檐下,拍拍周麟讓的肩膀:“兒砸,心靜自然香。”
周麟讓:“…… * ”
神他媽心靜自然香。
“既然醒了就別睡了,趕緊洗漱吃飯,吃完去後院幫你外公劈柴。”谌年說。
谌松的房子占地面積大,除了前邊露天的小院,後面還搭了一個棚,三面砌起圍牆,遮風避雨。
谌松接了附近人家的單,要做一張長餐桌,正在挑選适合的板子。
看周麟讓過來,指了指牆角那堆還沒劈的柴。
“全劈了?”周麟讓望着半人高的柴堆問。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谌松說。
周麟讓力氣大,一刀一根木頭劈兩半,手起刀落,快得很。
“這裏頭最好劈的是稠樹和落葉紅,最難砍的荷樹和楓樹,木質堅韌,砍它們要使勁兒。”
谌松本來也沒閑着,但周麟讓在,他忙着忙着,就不由自主走了過來。
總想說點兒什麽,介紹點兒什麽。
“知道這是什麽樹嗎?”谌松踩了踩腳邊的木材。
“杉樹。”周麟讓小時候跟着谌年租住在少年宮附近,小區後面有一片杉樹林,樹幹筆直,遮天蔽日。
“對咯。”谌松見他說得上名字,還有點高興,本以為這小子被養得四體不勤五谷不分。
“杉樹不是好柴,燒起來容易濺火星,噼裏啪啦響。”谌松說完,頓了頓,又問:“你寒假回不回來?到寒假,就能燒柴烤火了。”
“回啊。”周麟讓想都沒想地說。
“不回你爸那兒?”
老頭拐彎抹角的,別扭得可愛,頭發上還落着白色的碎木屑。
周麟讓劈翻了一截枯木,說:“我跟我媽回春夏鎮過年。”
谌松高興地搓了搓手。
沒等幾分鐘,谌松去隔壁敲門,找倪鳶,問她:“勾勾啊,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喜歡什麽東西?”
倪鳶眼珠轉了轉,猜想是周麟讓生日快到了,松爺爺可能在琢磨要送外孫什麽禮物。
想想她在網上定制的“為人民服務”的錦旗今天差不多也該到了。
倪鳶從自己和叢嘉的角度出發,說:“女孩比較喜歡飾品,各種穿的戴的小物件,還有水杯啊發卡啊,漂亮的都會可以,男生的話……”
她一時還真答不出。
“衣服?”倪鳶不是很确定,“球鞋?”
“走走走,”谌松說走就走,“勾勾你同我去買衣服。”
他怕自己眼光差,看中的周麟讓不喜歡,讓倪鳶選。
春夏鎮上就那麽幾間服裝店和裁縫店,谌松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在那裏挑的。
倪鳶一路看過去,款式非常有限。
她挑來挑去,讓店員取下一件藕粉色的男款T恤。摸着面料,覺得還不錯。
谌松說不行,“粉色,女孩穿的。”
新來的店員看看倪鳶,摸不準這衣服到底給誰買的,男孩穿還是女孩穿,于是說:“這個款男孩女孩都能穿的。”
谌松被店員說服了,“既然男女都能穿,給勾勾也買一件。”
“不用了不用了。”倪鳶連忙拒絕。
谌松不由分說,拿了兩件去付款,一件大碼,一件小碼。
出了服裝店,斜 * 對面有間理發店。
倪鳶透過窗,看見店裏有假發出售。她前天晚上還跟叢嘉說想剪劉海,但又怕剪了後悔。
叢嘉說買頂假發不就完事了,想要有劉海就戴上,看厭了就丢掉。
“松爺爺,你等我,我去看看假發。”
谌松跟上倪鳶:“你買假發幹什麽?”
“戴着好玩,體驗不同的發型。”
“爺爺老了,真的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時尚。”
倪鳶挑完劉海,看到旁邊的男式假發,其中有個非常葬愛家族的款,支棱起來的每一根發絲都在表達着“貴、族、氣、質”。
倪鳶憋着笑,問谌松:“要不咱們給麟麟也帶一個吧?”
“他會喜歡?”
“松爺爺你送的他肯定喜歡啊。”
于是十月六號那天,周麟讓早上打開房門,就看到了替他準備的那些生日禮物:
“為人民服務”的錦旗。
粉色T恤。
非主流假發。
以及谌年花了八塊八在小攤上淘來的《散打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