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悸動 “鄙人十六,未婚,單着,沒對象……
期末考試前一晚, 倪鳶熬夜幫叢嘉抓重點,兩人打視頻交流。
叢嘉的書桌上堆滿了被她翻亂的教材,一本疊着一本, 各色的熒光筆劃過資料頁。
她曲起一條腿 * 踩在椅子上, 下巴磕着膝蓋,學了半小時後開始浮躁:“鳶兒, 怎麽辦啊, 剛記的我又忘了。”
倪鳶那邊顯得悠閑許多。
半幹的長發披散在肩上, 揣着熱水袋,桌上一杯熱牛奶。
她已經把押的題整理成冊,放在手邊, 給叢嘉過知識點,自己也當是複習第二遍。
倪鳶繼續講, “翻到資料第十頁。”
叢嘉站起身, 原本想踹凳子走人,不及格又怎樣,她又不怵這個, 頂多壓歲錢減半。
但看看鏡頭前的倪鳶,又還是坐下來。
叢嘉煩躁地拿書敲頭, 苦大仇深地說:“鳶兒啊,學習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倪鳶懂,畢竟數學也幾乎要了她的狗命。
“慢慢來吧, 咱們先把這次的考試搞定了再說。”倪鳶說。
叢嘉苦着臉,“到底是誰這麽讨厭發明了考試啊。”
倪鳶:“但凡你肯早一天抱佛腳,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上蹿下跳。”
“別罵了別罵了。”叢嘉摘掉她手上所有亮晶晶的鏈子和镯子,撸起袖子,咬牙道:“來啊, 學啊!誰怕誰!”
叢嘉媽媽端着夜宵進門,看見她快要“頭懸梁錐刺股”,甚感欣慰。
每學年也只有到這個時候,叢嘉媽媽才會覺得我女兒終于有點高中生的樣兒了。
視頻在淩晨三點結束。
叢嘉被摧殘慘了,通宵刷劇可沒這麽困,她打了個哈欠跟倪鳶說明天見。
“明天加油。”倪鳶說。
“盡人事,聽天命。”對叢嘉來說,努力一晚上,就算是盡力了。
倪鳶挂掉視頻,把僅剩8%的手機拿去充電。
拉開簾子看了眼窗外,樓下路燈不知道是不是壞了,沒有亮。四下漆黑,世界沉入寂靜的海底,什麽也看不見。
她伸了個懶腰,放松肩背,熬到這時候反而不覺得困了。
正要将窗戶關上,一團黑影尋着光闖進來,在房間裏忽高忽低地亂飛。
——是只蝙蝠。
倪鳶吓得蹲下去。
黑影時不時從她頭頂掠過,她抱着頭在房間移動,不知道該怎麽辦。
一人一蝙蝠共處一室,大概持續了五分鐘。
倪鳶現在何止不困,清醒得像往太陽穴上擦了十瓶清涼油。
蝙蝠不斷撞擊窗戶,偌大的窗口,偏偏飛不出去。到最後,它趴在地板上不動了。翅膀收攏起來,約有倪鳶兩個手掌的大小。
要怎麽把它給弄出去 * ?
倪鳶僵住了。
她摸到放在桌上充電的手機,給周麟讓發信息:“麟麟,你睡了嗎?”
謝天謝地,淩晨三點,對面依舊有回應。
周麟讓:“?”
倪鳶:“救命!!!”
後面三個感嘆號足以表達倪鳶內心的崩潰。
手機響,是周麟讓直接撥了過來,問她:“怎麽了?”
倪鳶盯着地上的一團黑,生怕它有異動,一邊對着電話語氣驚悚地說:“我房間進來了一只蝙蝠,它飛不出怎麽辦?”
“開門。”周麟讓說。
他人已經在門外。
倪鳶佝偻着背抱頭彎腰前去客廳,生怕蝙蝠突然飛起來攻擊她。
戰戰兢兢,擰開了門鎖。
周麟讓身上穿着單薄寬松的灰色休閑睡衣,臉色恹恹,半眯着眼沒睡醒的模樣,握着手機,通話一直沒有挂斷。
“在哪兒?”他問。
“我房間裏。”倪鳶此刻見他如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麟麟是來普度衆生普度她的。
她領着他前去降妖伏魔。
周麟讓看着地板上那團黑影,對倪鳶說:“拿掃帚。”
倪鳶遞掃帚。
周麟讓:“拿撮箕。”
倪鳶遞撮箕。
周麟讓走近,用掃帚按住蝙蝠翅膀,把它挪到撮箕裏。它撲騰着掙紮了兩下,但徒勞無功,被摁着脫不了身。
周麟讓将撮箕伸到窗外,松開掃帚,蝙蝠飛走了。
他關窗,扳下扣鎖,順帶拉上窗簾。
“這就完了?”倪鳶怔怔的。
“不然呢?”周麟讓說,“你還想跟它道個別?”
倪鳶:“……”
倪鳶房間沒有開空調,純靠熱水袋取暖。
在冷空氣的包裹中,周麟讓打了個寒顫,他聲音因困意而沙啞,還不忘損她:“膽子這麽小?平時不挺能的嗎?”
“膽不小了,”倪鳶說,“蟑螂毛毛蟲我都能抗得住,怕個蝙蝠老鼠也不過分吧。再說它飛來飛去,好像随時會朝我怼過來。”
倪鳶趕緊把客廳洗手間各處的窗戶都檢查一遍,怕再有什麽不明飛行物突然冒出來。
周麟讓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素色小線毯,裹身上。
跟着她滿屋子轉了個圈,巡邏了一遍。
她現在是驚魂未定,看床底下都覺得藏着個龇牙咧嘴的鬼。
“麟麟,這麽晚你是還沒睡啊,還是睡醒了?”
“渴了起來喝水,湊巧看到你消息。”周麟讓說,“你幹嘛不打電話?”
他要是沒看到消息,她打算怎麽辦,跟蝙蝠僵持到天明嗎?
“怕被你揍。”倪鳶說,“你要是在睡覺被我吵醒了,我沒 * 好果子吃。”
“下次直接打電話。”周麟讓說。
“哦。”倪鳶點頭。
室內檢查完畢,周麟讓回301。倪鳶站在門口問他,“後天考完你回春夏鎮嗎?”
“還不知道。”周麟讓說。
他可能要先回趟A城,但過年他是得在春夏鎮過的,一早跟谌松說定了。
“明天還要考試,趕緊回屋睡覺。”
周麟讓扯掉身上的線毯還給她,想起她說自己很忙的滿嘴謊話,毯子故意罩在她頭頂。
倪鳶視野中徒然漆黑昏沉。
周麟讓洩憤似的在她頭上揉搓了一把。
倪鳶手指蜷縮,微不可察地攥緊了衣角,指骨繃得泛白,悶在線毯裏的臉卻燒紅了。
她心虛,沒有立即将毯子拽下,藏在裏頭悶聲說:“晚安,麟麟。”
周麟讓“嗯”了聲,說:“明天好好考,不然你白忙活這麽久。“
不知道是不是倪鳶的錯覺,她覺得他說“忙”字的時候顯得有點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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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順利,難度适中,倪鳶覺得她把該拿到手的分都拿到手了,非常知足。
令人驚喜的是,給叢嘉押的課內文言文竟然中了。
叢嘉出考場,摟着倪鳶朝她臉上狠狠嘬了一口。
“注意口水。”倪鳶被親得脖子縮起來。
“別污蔑我,我可沒流哈喇子。”叢嘉心已經飛遠了,“最後一堂考完,我請你吃東西。”
“咱們不還有獎金沒花嗎?”倪鳶說。
元旦晚會上,說雙簧最後評了二等獎,有400塊。
叢嘉說:“那咱們就把獎金給吃完。”
考完最後一堂英語,倪鳶和叢嘉順着人潮往校門外走。
四處歡天喜地的氣氛猶如過年,除了要留下補課的高三生,其他人一身輕松,冒着小雨也喜滋滋地往外沖。
校門口照舊堵滿了車,鳴笛聲和人聲喧鬧。
等拐進了深巷中,老樹高牆就将那些聲音撇開,隔絕在外。
巷裏有家甜品店,是倪鳶和叢嘉百吃不厭的。兩人挑了幾個甜品,點了熱飲,去閣樓撸貓。
店主養了兩只貓,大橘和緬因。
大橘叫不三,肥得像頭小豬仔,不愛動,吃完了睡睡醒了吃,随便撸。
緬因叫不四,精瘦,眼神看着兇,會抓老鼠,心情好才讓人摸。
據說這兩只貓是店主送給前男友的,給取了這麽個名字,時刻提醒着前男友不要不三不四,但是後來他們還是分 * 手了。
店主就把貓要了回來。
倪鳶抱着大橘。
叢嘉拿着布偶老鼠逗緬因,一人一貓玩到了窗臺邊,緬因甩了叢嘉一尾巴,撲了她一嘴毛。
叢嘉放開緬因,捧着熱可可,趴閣樓窗臺上哼歌。
回頭對倪鳶說:“弟弟在打籃球欸。”
六中就在巷子的隔壁,閣樓正對着學校籃球場和田徑場。
倪鳶抱着大橘起身,手臂一沉,還真費勁。
她站過去,跟叢嘉一塊兒腦袋挨着腦袋,透過面前一方窄窄的玻璃去看對面籃球場上的情形。
墨綠色的圍網前,周麟讓跟一個女生面對面,正說話。
倪鳶仔細地眺目遠望,女生個頭高挑,得有一米七往上,長發微卷,臉白淨。再想要看得更真切,得拿望遠鏡來。
還有,人似乎在笑。
笑容挺甜美。
“快別看了,眼珠子要瞪出來了。”叢嘉是局外人,了然于心,笑着打趣倪鳶。
“他們到底在幹嘛?”倪鳶笑不出來,“告白嗎?”
“不知道。”
叢嘉剛說完“不知道”,就見女生從帆布包裏掏出白色的紙張,卷成了筒狀,遞給周麟讓。
像情書,又不太像。
周麟讓收下了。
女生走出幾米遠,還回頭朝周麟讓招手說再見。
“一步三回頭,很難相信沒貓膩。我賭三毛錢,押這個女生喜歡弟弟。”叢嘉煽風點火,嘴角噙着笑,看戲。
倪鳶給周麟讓打電話。
周麟讓剛放下手裏的卷子。
方才培優班的一個同學過來,說老師臨時印了套難度頗高的模拟卷,很具挑戰性,讓他們拿回去做。
周麟讓不在,女生就幫忙拿了。又恰巧路過球場看見周麟讓,便把卷子給他。
只是這份恰巧,她自己心裏明白其實是特地。
特意為之。
倪鳶在窗口看着周麟讓接了電話。
對面傳來她熟悉的聲音:“喂?”
“麟麟,是我。”倪鳶清了清嗓,不太自然地說:“你……你考試考得還好嗎?”
周麟讓:“還行。”
倪鳶:“在做什麽?”
周麟讓:“打球。”
倪鳶:“今天很冷,穿秋褲了嗎?”
周麟讓:“……”
周麟讓單手拍了拍籃球,“你到底想說什麽?”
倪鳶:“冒昧問一下,你現在還單身嗎?”
拍籃球的手頓了頓,周麟讓不解:“你問這個幹 * 嘛?”
倪鳶信口胡謅:“路上遇到一個剛去婚介所上班的阿姨,她找不到大齡未婚優秀男青年作為客戶資源,在公交站哭……
“我覺得你挺優秀的,又覺得阿姨很可憐,就把你的聯系方式給她了。”
“倪勾勾你是不是有病?”
“你別罵我。”倪鳶聲音低低的,想起剛才那幕,心裏有種難以形容的細微低落在咕嚕冒泡。
周麟讓大概也察覺出她的反常,說:“我不罵你,回來再收拾你。”
倪鳶:“你一定要回來啊,我在春夏鎮等你回來揍我。”
周麟讓:“???”
看來還病得不輕。
“所以麟麟,你還沒有說你到底是不是單身。”倪鳶對這個問題非同一般的執着,為此她又掩人耳目地補充說:“這樣我好跟婚介所阿姨交待。”
“告訴她,鄙人十六,未婚,單着,沒對象,忙着搞學習、打游戲,勿擾。”周麟讓說。
“好嘞。”倪鳶聲音輕快了不少。
她用手指在玻璃窗上畫了個只有她能看見的“耶”,将臉埋在大橘圓圓的後腦勺上,狠狠吸一口,這是她放松的表現。
最後,她對周麟讓語重心長地勸說道:“麟麟,做人還是不要太招蜂引蝶。”
周麟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