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如跑路
江問白冷不丁聽到這倆弟子竟然在讨論自己,很是好奇。
“這是你我能議論的嗎?雖然我也想不明白先掌門為何留了這麽個遺願下來,但既然是師尊的意願,南宮師姐又沒有意見,我們能做的,也就只有聽令了。”
“可是……”年輕弟子嘆了口氣,“算了,希望事情并沒有大家猜的那麽可怕吧。我可聽說,這新掌門繼任一事,搞不好會讓我們萬紫閣成為武林公敵!”
江問白聽到此處,他皺了皺眉。
他做繼任掌門這個事,為何會讓萬花明宮成為武林公敵?
他還想聽再多一些,但年長那位卻擔心說多錯多,只道:“不要胡思亂想了,眼下想這些沒用,還不如幫我同其他師姐妹說說,讓她們看到思歸,一定問一問簪花鈴的事。”
這二人說完這些便走遠了。
但江問白卻陷入了沉思。
立一個新掌門,就會被當成武林公敵。那原因無非有二:要麽,是萬紫閣作惡太多,所以即便只是立個新掌門這種門內的事,也會招來他人非議。要麽,就是他江問白曾經作惡太多,所以一旦他當了這個新掌門,就會導致萬紫閣成為武林公敵。
而按方才那弟子的話,顯然萬紫閣此時并非武林公敵。
那真相就只有一個了。
他江問白,想來在失憶前,不是什麽善茬。
只不過大概因為他祖墳燒香,積了大德,救了先掌門南宮明月的命。
才有了如今這局面吧。
若是這樣,他還要腆着臉做這掌門,豈不是缺了大德了?
人家是感謝他出手相助,而他是拉着人家一整個門派跳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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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
江問白覺得自己做不出來。
于是他在這須臾之間,便做了個決定——不如走了算了?
江問白一刻也不耽擱,他立刻回明月居去尋夏思歸。
眼下要跑,要錢沒有、要路不熟,得有個幫手才行,而夏思歸是個極好的人選。
這小孩這麽希望他趕緊滾蛋。若是跟她說,自己要滾了,她一定會幫忙。
江問白回了明月宮,也不兜圈子了,他徑直走到後院的大樹下,去看夏思歸還在不在。
很好,還在。
确認了這一點後,江問白就擡頭望夏思歸的方向,喊了一聲:“喂。”
但他卻是忘了,從昨晚到剛才那麽一鬧騰,正是夏思歸看他不順眼到要命的時候。
夏思歸在這樹上待了快一個時辰。
又想出去尋江問白,又怕江問白突然折回。于是猶猶豫豫的,發現又浪費了一個時辰了。
更要命的是,這厮回了明月宮之後竟然直直的就朝着樹來了。
那說明什麽?說明江問白早就知道她在這裏。
從昨晚到現在,他就是故意的!
想通了這一層,夏思歸可不得生氣麽。
她盯着樹下這個讨厭的人,十分不想搭理他。
發現又如何,她氣哼哼的裝死,站在樹上不動。
沒想到,江問白卻是十分執着,見夏思歸沒動靜,開始踢樹了。
夏思歸:……
夏思歸繼續裝死,她站在樹上穩住身形,裝死不認。
殊不知她腰間那個五彩斑斓的玩意兒,在陽光照射下若隐若現的,完全隐藏不住身形。
江問白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于是加了幾分力,又踹了一腳。他雖然只用了不到三分,但整棵樹還是晃了一下。
夏思歸大驚失色,她一把抱住樹幹才讓自己沒掉下來。
這下,樹上的小孩沉不住氣了:“你……幹嘛?!”
江問白慢條斯理道:“喲,這兒居然有個人。”
夏思歸氣急:“故意的吧!你明明看到了才來踢樹的!”
“啊?我沒看到啊。這光天白日的,誰能想到有個人藏在樹上啊。”
夏思歸要氣死了,這人怎麽可以這麽可惡,這就是睜着眼說瞎話嘛。看着眉目端方的,怎的肚子裏都是壞水,跟個狐貍似的。
殊不知卻是因為江問白見夏思歸一直不肯下來,才故意說話激她,讓她氣得跳下來打自己。
而夏思歸果然中招,她越想越氣,跳下樹來,擺出架勢。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聲明。現下不是我招惹的你,是你招惹的我哦!接招吧!”。
江問白覺得好笑,這小孩想必是怕被南宮恪發現她主動挑事。他故意逗夏思歸:“啊,所以你不會故意在這裏等我找你打架吧?”
夏思歸被戳穿,卻還咬死道:“胡說,我在這裏好好的看風景,你卻偏要來招惹我,那休怪我不客氣了。”
她捏緊了劍刺,撲了過來。
江問白輕輕閃避。他下意識的用單手擒了她的右手,再一個側身,一個反手,輕輕松松就将她的右手反扣在她身後。
夏思歸手中的劍刺掉在了地上。
這一來一回之間,江問白發現,雖然不知為何他完全無法使用內功心法,但功夫竟然是不弱的。別說一個夏思歸,十個也是綽綽有餘。
江問白十分欣喜,他這幾日橫練豎練都不得其法,還當自己武功不行,是個廢柴。如今看來,卻似乎并非如此。
但他這喜笑顏開的模樣看在夏思歸眼裏,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原以為江問白看起來是個花拳繡腿的草包,所以她之前在心裏是狠狠嘲笑過這人的,結果沒想到功夫遠遠在自己之上,眼下又露出這樣的笑容來,那肯定就是她被江問白嘲笑了呗。
小孩氣得只覺得天靈蓋都要冒煙了。
但她的手被江問白反抓住,她越動,疼得便越厲害。
一時間又氣又急,她“哇”得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還邊說道:“難怪個個都說,男人不是好東西!果然不是好東西!
江問白哭笑不得,道:“小小年紀,懂什麽男人女人。你不動手,我就松開。如何?”
夏思歸不肯答,依舊倔着。
江問白看她,又道:“嗯?”
夏思歸這才哭哭啼啼的點了點頭。
江問白松了手,夏思歸立刻撿了劍刺,逃到一旁,瘋狂揉搓自己的胳膊。下一刻,江問白卻見她完全收了哭啼模樣,眼神一凜,似是又要動手。
江問白覺得好笑,敢情這小孩剛才那個哭也只是假哭,是用來騙他撒手的。
他趕緊退了一步,道:“打住打住,我不是要和你打架的。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夏思歸卻是不信,又追了一招:“狗屁,你在這裏,能有什麽好消息?最好的消息就是你死了,我恪師叔來做正式的掌門。”
江問白嘆氣,只好左閃右避,躲開她的招數。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啊。你不想讓我做這掌門,正好我也不想做這個掌門。所以你幫我,如何?”
夏思歸本來又起了一招,打算殺過去,聽聞此言卻是愣了片刻,随即還是不依不饒。
“騙人。師姐們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不信。”
江問白忍不住笑了:“我騙你有何好處?”
他輕輕松松又躲開一招。
“你看你這三腳貓的功夫,我要是想做點什麽,用得着騙你?”
夏思歸信了幾分,但卻不認同江問白說的話。她停了下來,跺腳道:“什麽三腳貓功夫!說誰三腳貓功夫!我現在才十二歲,待我再練幾年,必定能成就一番大業。你莫欺、莫欺……”
夏思歸本想說“莫欺少年窮”,想了想也不太貼切,最後卡了半天,道:“莫欺少女弱!”
江問白笑了出來,道:“行行行。夏小俠天賦異禀、少年奇才,他日必能成就大業。那夏小俠能不能與我共商這大事呢?”
夏思歸有些猶豫,江問白的提議她的确很心動。若是這不要臉的男人自己跑了,那豈不是皆大歡喜。
否則真讓她拿劍刺殺人,也是有些發怵的。
她雖然練了這麽些年的功夫,但從未有過歷練的機會。到現在為止,別說殺人了,小雞小鴨都是不舍得殺的。
于是她只考慮了片刻,就痛快答應了。
“行。要我做什麽?”
……
夏思歸果然是個得力助手。
“你放心,這廣雲峰上上下下我早就摸得清清楚楚,就沒有我不熟的地方。最遲今晚,我就把下山的路線圖畫出來給你。只不過……”
夏思歸看了看外面的天:“眼下時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在師姐那邊點個卯。否則要是被她們抓到。可沒好果子吃。”
江問白拱了拱手:“如此,便多謝夏小俠了。只是除了輿圖,若是還有盤纏、幹糧……”
“放心。”夏思歸手一揮,“你既肯自行離去,那便是我夏思歸的朋友了,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了。”
江問白看她人小鬼大的模樣,忍不住想笑。
他突然想起來一事:“對了,我方才回來路上,聽到你有個師姐好像要找你,讨什麽鈴……”
夏思歸驚了:“呀!簪花鈴,我忘記還回去了!完了完了我這次死定了!”她跺腳急道,“怎麽也不早說!”
夏思歸說完,也不等江問白再說什麽,急匆匆的就走了。
江問白忍不住失笑,搖了搖頭。
……
江問白在明月居等到了晚上。
申時不過一刻,夏思歸果然回來了,還抱了一堆東西過來。
只不過這小孩還是放着好好的正門不走,非得踩着樹過來。
夏思歸把東西叮叮哐哐的都扔進了屋裏,然後一個蹦跶,從後窗翻了進來。
“都在這裏了,除了男子的衣服我實在沒有,其他你看看還缺不缺?”
江問白蹲下來看夏思歸帶來的東西。
這小孩短短幾個時辰,竟然真的幫他備好了所有需要用的東西。
幹糧、輿圖、還有一些盤纏,一應俱全。
他展開輿圖,上面是一幅簡易的廣雲峰下山路線圖。
“這幾日師門上下都在演武場日夜操練,所以你按着我畫的這個路線圖下山,定然不會被發現,一定走得順順利利。”
夏思歸十分得意:“怎麽樣,我靠譜不?啊……對了,還有匹老馬,叫鈴铛。我栓在明月峰後山了。”
江問白的确佩服夏思歸:“你就不怕被發現少了匹馬嗎?”
夏思歸嘿嘿笑了下,眯了雙眼,頗為可愛。
“不怕,鈴铛年歲大了,日常也用不到,只是大家念她這幾年勞苦功高的,所以養在馬廄,平日也不會去管她。回頭若真有人問起來,就說是不留意跑了吧。”
江問白心道,老馬識途,你這謊話豈不是一下就會被戳穿?
“我就這麽走了,當真不會連累你?”
“不會。天塌了我恪師叔也一定會護着我。”夏思歸十分有底氣:“總之只要你不搶這掌門之位,以後就是我夏思歸的朋友。我對朋友那可是兩肋插刀在所不辭的。你不用擔心我。”
小孩撿起來地上那個錢袋:“呶,這裏可是我這些年的積蓄,仗義吧。”
江問白接過來,發現沉甸甸的起碼有幾百個銅板。他由衷道:“大恩不言謝,改日必加倍奉還。”
夏思歸撇撇嘴:“還什麽還。若真要還……”
她看江問白,江問白不知她何意,夏思歸略有些迫不及待:“不走嗎?”
江問白啞然失笑:“現在?”
小孩搖頭晃腦道:“那當然,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她沖着眼前這堆努了努嘴:“這不是都齊了嗎?”
江問白總算是明白過來,這小孩為什麽這麽好心,說什麽朋友啊兩肋插刀啊,在這等着呢。
他嘆口氣道:“說的也有道理。只是……過于倉促了,我還沒給你恪師叔留個話。”
夏思歸急:“直接走不就好了嗎?還留什麽話?”
江問白笑了:“再急,我是不是得留上一句,比如‘我非常感謝你們,是自己想離開,掌門之位還給你恪師叔’之類的話?否則就算我人走了,你恪師叔不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嗎?”
夏思歸琢磨了下,覺得的确是這麽個道理:“那趕緊寫。”
江問白坐了下來,夏思歸着急送他走,自覺的幫着研墨。
江問白見小孩如此模樣,更覺好笑,這是多巴不得送走他。
江問白略略寫了一封簡信,疊好裝進了寫着“南宮恪親啓”的信封內,規規整整的擺在了書桌中間,随後站起身對着等得昏昏欲睡的夏思歸道:“好了,我收拾下衣服,就出發。”
夏思歸歡騰起來:“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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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一章唐酒回來了&是江問白醒來後遇到的第一個大事件,一章寫不下,會連續放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