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鍋和鍋們

江問白看着在武林大會上這些随便動個手就能攪和得天翻地覆的武林高手們,此刻都恭恭敬敬地跪在跟前,越發覺得這個世界,過于虛幻缥缈了。

他簡直要罵人了。這自打醒來便是怎麽回事,一個兩個都搶着認他當主子?

萬紫閣是需要他背鍋做武林盟主,眼下這些人總不能是打算讓他去接了他們大鬧武林大會的鍋吧。

這一鍋套一鍋的局……

江問白風中淩亂了。

唐酒看着江問白的反應,卻忍不住輕笑。他就是故意的,江不寒不是裝失憶麽?看他不玩到這小子主動跪地求饒。

江問白只覺得腦子快要爆炸了,卻見魔頭似乎眼角帶了幾分笑意,一步步走了過來,盯着他的臉看。

這大魔頭要做什麽?江問白咽了一口口水,迅速後退了一步,結果卻被魔頭一把拉住,不得動彈。

魔頭一直盯着江問白的臉看,江問白看不清這魔頭的表情,但很明顯能看到魔頭眼角眉梢的笑意。

他在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好吓人啊啊啊啊啊!

唐酒的确很開心,江問白的反應可比從前有趣多了,從前在他臉上動不動就是個“寧死不屈”,眼下這種“貪生怕死”的模樣,還真是少見。

唐酒看了片刻,柔聲:“五六。”

江問白冷不丁聽到這個名字,一愣,還心說這是個啥玩意兒,結果卻見地上跪着的一個白衣弟子站了起來:“弟子在。”

魔頭笑得十分開心:“你看看他這僞裝,做的都是什麽。下次你做個更好的送他玩。”

五六領命:“好咧。有五六在,日後聖主想要易容,無論是七旬老翁還是鄉野村姑,五六定都給你處理得毫無破綻。”

江問白心下腹诽,誰要喬莊成鄉野村姑,但又忍不住好奇,這五六,難道就是當日的“沈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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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問白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心思再去想別的了,魔頭那目光又回到了他臉上。他似乎對江問白這張臉十分感興趣,仿佛他這個臉是什麽值得珍惜的稀世珍品,看的那麽小心翼翼,卻又看得那麽開心。

這近在遲尺的臉、這近在咫尺的人、這近在咫尺的氣息……

江問白,心亂了。

他迅速眼觀鼻、鼻觀心,只當自己是個入定的石像,諸事不理。

“那什麽……你到底……是誰?”江問白猶豫片刻,忍不住發問。

還裝。唐酒冷笑,他直視江問白的雙眼。

“我……是誰?你又是誰呢?”

江問白只覺得魔頭眼中殺氣增了好幾分。他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

唐酒哪裏肯撒手,他一把揪住衣領拉了過來,二人反而貼的更近了。

魔頭站到了跟前,江問白才發現魔頭比自己矮了一點,但二人身高也沒有差太多,只是江問白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覺得氣場上拼不過。人家可以大魔頭啊……

偏偏大魔頭還沒玩夠,又将江問白拉得更近,二人鼻子貼鼻子,就這麽湊到了一起。

江問白:……

江問白鼻尖傳來若有似無的氣息,那是魔頭身上的味道,他也說不出來,有點像是什麽青草的香味,但總之還挺好聞。

江問白十分絕望,這大魔頭到底有個什麽癖好,自己此刻仿佛是被登徒子調戲的大姑娘。

他鬧了個大紅臉,掙紮着,讪讪道:“那、那個放手,在下、在下江問白。”

“狗屁江問白。”唐酒雖然嘴上罵着,終于松手了。

唐酒看了一眼江問白發紅的臉,可真是太有意思了,這萬年老石頭,竟然也會有這樣的表情。有趣,實在有趣。

江問白緩了一口氣,不死心又問了一遍:“敢問閣下何人?同我是什麽關系?”

唐酒對這個問題當真是十分不耐煩了,這戲演一遍就行了,翻來覆去的不膩麽。

江問白偷偷打量魔頭反應,這魔頭脾氣看起來就不怎麽好,尤其當江問白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顯得更不好了。

“你覺得是什麽關系?”

江問白答不上來,魔頭又問:“你當真不知道?”

江問白:……

他硬着頭皮:“就因為不知,所以才……”

“那等你想起來就知道了。”

江問白:……

“在下就是想不起來才……”

“那就好好去想。”

“或許閣下也解開這個金絲面罩,讓在下看下真容,沒準能想起來。”

“你想起來自然就記得我長什麽樣了。”

江問白:……

這種鬼打牆一樣的說話模式到底是怎麽回事?魔頭憑什麽如此理直氣壯的認定他可以如此自力更生的記起一切,若是可以,他早就不用流離失所了。

但江問白的确也是被魔頭一連發的鬼打牆的邏輯噎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他此刻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一定是舊識,只不過卻隐隐覺得,這大概是仇人吧。

這世上,怎麽有這麽別扭的人。

江問白在心裏惡毒的想着,既然你不告訴我名字,那我以後就繼續瞎叫,繼續叫你小紅,叫你魔頭,叫你所有又俗又爛大街的名字。

跪在一旁地上的五六擡眼看了眼前的兩個主子,有些吃不準要不要插話進去,告訴唐酒,她昨夜故意引江問白去了後山,江問白見到了江氏的三個墓碑,但依舊毫無反應。

不僅毫無反應,回來後還睡得更好了。

五六:……

所以江問白失憶這事,大概率是真的吧……只是這事,恐怕現在不是什麽方便說的好機會。五六把話咽了回去。

唐酒已經沒什麽耐性,再掰扯這個事了。

但江問白突然思及一事:“姨呢?你們把她怎麽了?”

唐酒:???

秋姨?江秋?

這小子裝失憶上瘾了啊,連江秋都耍?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江問白見他只笑不說話,覺得背脊發涼,他不會真的連累人家江氏唯一一個後人,就這麽折損了吧。

江問白悲從中來,神情凄凄。

五六見這模樣,大了膽子開口:“聖主莫急,我們只是将她迷暈放在了她房中,一個時辰後自會醒來,不必擔憂。”

江問白才略略放心,但随即又覺得別扭,于是硬邦邦的說道:“別叫我聖主,我不是你們聖主。”

五六等人面露難色,均看了一眼唐酒。

唐酒卻是忍不住又冷笑了一聲:“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嗎?怎麽還記得較勁。一天天的,破事還是這麽多……”

江問白:……

“罷了。”江問白聽他突然開聲,“你們就先管他叫公子吧。”

“喏。”衆人都低頭應道。

江問白此時方才松了一些氣。叫公子,聽起來順耳不少。

唐酒又冷冷的:“走吧。”

江問白下意識又欲反問,卻聽魔頭似乎不太開心地道:“算了,既然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那就綁了吧。”

江問白:???

他還沒反應過來,一衆人又對着唐酒恭敬道:“是,小聖主。”

接着江問白都沒來得及反抗,就被綁了起來。一身本事在此時就如同個虛設。

五六帶着幾個白衣女弟子,一邊綁一邊還說着:“公子,多有得罪。”

江問白稀裏糊塗的就被捆成了粽子,随後被提了起來。

提着他的是大力士,年似水。江問白十分佩服他的臂力,只不過此刻自己成了這個物件,感覺卻并不好受。

“我可以自己走,這麽重還是別提着了。”

“無妨,你還沒我的刀重。”大力士左手提着江問白,右手晃了晃手裏的大刀,以證明“真的很輕松”。

江問白有些無語,這是重量的問題嗎?這是丢臉的問題吧。

太丢臉了。

不是說我是你們的什麽“聖主”什麽“公子”嗎?這待遇也太差了吧!

……

江問白被捆了粽子、十分丢臉的扔到了馬車上,他一個身形不穩,整個人都倒在馬車中,只能說幸好車內墊了軟墊,不然骨頭怕是都要被磕壞了。

然而唐酒他如此狼狽,卻十分開心,他輕輕一跳,坐在了江問白。

待他坐穩後,整個隊伍開始動了起來。

江問白只覺這行車速度快得不似尋常,他被颠了好幾下,唐酒卻早已習慣,如履平地般,整個人就這麽懶懶的一甩袖子,十分惬意地側躺下來。

然後,就這麽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臉看。

這下,江問白更覺得自己像是被人買回來、養在府中千恩萬寵的白面小生了。

他不自然的掙紮着坐了起來,盡量讓自己遠離魔頭。

這魔頭該不會是有什麽特殊的癖好,要将自己囚禁回去,然後行一些……茍且之事吧。

江問白欲哭無淚,他承認自己是有幾分姿色,但就這麽被捆回去,當真是好羞恥啊。

“你……你到底想做什麽?”江問白打量馬車的結構,研究自己若是半路跳出馬車,存活的幾率有多大。

唐酒豈會察覺不到他的心思,他擒住一抹笑容,淡淡道:“跳啊,如果你想成為個殘廢的話,我不介意滿足你。”

江問白登時偃旗息鼓,打消了所有念頭。魔頭說的這話,他十分相信,他可以一死了之,但的确無法接受自己變成個殘廢,茍延殘喘。

他立刻從善如流的笑了起來:“并、并沒有……”

唐酒瞥了一眼江問白:“你怕我?”

“怕……”

唐酒變了臉色。

江問白立刻改口:“不、不怕啊……”

怕的要死好嘛!

可是好像魔頭聽到他說“怕他”,那臉色陰沉得簡直要将他碎屍萬段了。他哪敢承認。

唐酒沉默了片刻,閑閑的來了句:“好久沒一起說話了,路上無聊,說點什麽吧。”

這魔頭的意思是要和自己閑話家常嗎?

江問白想起來此前魔頭默認下屬管他叫聖主,那照理來說,他就算和魔頭不算上下級,起碼也是可以平起平坐的吧,于是他大了幾分慫人膽,裝出一副平和的樣子來。

他深呼吸,然後咳嗽了一聲,坐直身體:“我們到底是什麽關系?認識多久了?”

唐酒卻依舊是不輕不重的,半倚着問他:“還玩?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江問白點頭:“嗯。”

唐酒瞥了江問白一眼,行,玩,老子就陪你玩這麽個失憶猜猜猜。

他想了想,說道:“既然什麽都不記得了,在萬紫閣待着不好麽,為什麽要出來?”

江問白一愣。

魔頭又似是自言自語的道:“出來了也不打個招呼,連累一頓好找。”

那日在來福客棧又碰巧萬紫閣和他都在。唐酒還當江問白一直和萬紫閣在一起,結果沒想到這小子一個盯不住,就跑了個無影無蹤,讓人頭疼。幸好,還知道去花都江氏。

江問白十分沉默,一切都不是錯覺,魔頭果然一直在關注他,還費了心思去找他。

江問白忍不住反問:“萬紫閣到底有什麽好待的?”

唐酒看了一眼他,冷冷的:“萬紫閣掌門身份雖然算不得什麽……”

江問白剛想說你好大的口氣,又聽唐酒道:“但你若做了掌門,就順理成章是武林盟主了,不是正好麽,你當真連這也是不要了?”

江問白心下大奇,一個兩個的都怎麽回事?怎麽就認定我稀罕呢。

他十分頭疼:“狗屁盟主。有什麽好當的,不稀罕。”

唐酒仿佛是聽到什麽稀奇卻又好笑的話,他輕笑出聲:“這居然是你會出來的話?”

江問白一愣,更加疑惑,難不成以前的自己,真是心心念念的要做這盟主?

“所以我從前,是說過我在意這個事。”

唐酒皺了皺眉,認真想了好久,然後突然冷不丁來了句:“好像說過,又好像沒說過。”

江問白更頭疼,這算哪門子的回答,說了跟沒說一樣。

“所以你們是因為我要做這盟主,才大費周章的嗎?”

唐酒笑了,這話卻是問到他心坎裏了:“當然是啊,不然你當老子是吃飽了撐的嗎?”

唐酒淡淡打量了江問白一眼,想從他臉上看出幾分感動來,結果并沒有,江問白正皺着眉,似乎在思索什麽。

這狗人,老子難得這麽好心,給他去趟路,竟然都喂了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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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閱讀感受,今日12點還有一章會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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