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老百姓
與此同時,唐酒也得知了翁宅出了個千秋門餘孽的事。
“這也太巧了吧?昨日我們剛聊到這事,結果都沒動手,就有人給鋪了路?”年似水開聲,“我老年腦子不太好,也覺得不對勁。”
“你們這幾日再探一探翁氏,看看這其中到底藏了什麽玄機?”唐酒沉了眼色。
十多年前,秦修年就玩過這等賊喊捉賊的戲碼,這一次,怕不是要故技重施了。
……
翁宅這麽一鬧,江問白也沒有心情精挑細選了,他最後選的三處住宅中最小的那戶,同李哥道:“要不然這樣吧,我們去這家院裏說話。”
李哥大喜:“那敢情好!”
到了小院門口,李哥也是翻來覆去找不到鑰匙,江問白無奈,直接挑了一把:“這個才是。”
李哥又笑了:“還別說,這位兄弟你挺有做牙人的天分啊。”
江問白:……
進了院子,江問白開門見山:“不知道費用如何?若是合适,我就定此處了?”
李哥卻皺眉:“費用倒是好說,但你當真要在南陽住下了?”
“那是自然,否則看房子作甚?”
李哥嘆口氣,壓低聲音:“你想做這生意我當然巴不得,但今日這城裏都出了這檔子事了……有些醜話我得提前說一說,別回頭出了事又來尋我的不是。”
“今日翁氏這情形,我都打算出城避一段時間風頭,你确定……要住下來?”
江問白笑了:“這宅子離翁氏且有一段路程呢。”
李哥搖頭:“我小時候聽老人提過,這事邪門的很,好多地方一城一城的死人。所以我覺得絕不會這麽簡單。反正今日回去我肯定就收拾東西走了,等過了這個風頭再說。所以……”
李哥雖然幹起活來不太上心,但人卻還不錯。
“謝李哥提醒了。不過我還是要住的。”唐酒身體還未恢複,東奔西走容易傷到元氣。而且如今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曾經的部下在胡作非為,橫豎都得留在南陽多觀望一番。
“這樣吧,李哥,你算便宜點,我定三個月。”
李哥一聽這話:“哎喲啊喲,那你都想好了,那就沒問題了,你放心,費用我一定給你按最優惠的。回頭我找個相熟的婆子,幫你收拾幹淨了。就算我送你的。”
江問白跟着李哥把一應手續都辦完後,李哥果然找了個婆子過來幫忙打掃,還送了一些日常用品,十分熱情。
……
唐酒等的十分無聊,見到江問白的時候就有些不太客氣:“這是租房去了?我還當你同哪個相好跑了。”
江問白聽他這滿嘴胡話,忍不住笑了:“什麽相好。小小年紀,都哪裏學的這些。走吧,房子都歸置的差不多了,今夜就能住下。”
唐酒本來要站起來了,又聽江問白問:“身體好些了沒?能自己走嗎?”
那自然是不能的,唐酒一秒柔弱,“可憐兮兮”的看着江問白:“還有些發暈,不過沒事的,我自己可以。”
江問白看了一眼唐酒,哎喲,這小可憐。
他彎下腰:“還是我背你吧。”
唐酒快快樂樂的又爬上了江問白的背,快快樂樂的繼續當他的生活不能自理。
……
夜幕降臨,白天雖然出了點不太好的事,但到眼下,放眼望過去,這個城卻似乎又恢複了如常的模樣。
唐酒趴在江問白的背上,平生他最讨厭的便是人這種玩意兒,但此刻,只覺得這人間煙火色也變得格外動人了起來。
“上一次有人這麽背我,也如此這般的走在街上,已經差不多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唐酒趴在江問白背上,突然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麽一句。
他說是十五年前,江不寒将他帶回桃花榭之時的事,一晃竟然十五年過去了,但這十五年中,他們卻幾乎沒有多少日子能像此刻一般,平靜、喜悅的度過。
江問白不知他何故年紀輕輕的,突然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覺得好笑:“你那會兒才幾歲,居然還記得?”
若按着唐酒的模樣,十五年前怕最多也就是個三歲的孩童,能知道個什麽。
“記的十分清楚。”唐酒輕輕說了一句,随即不再說話了,只是将頭埋到了江問白的肩上。
長街路長,白日裏江問白只覺得這條路走很久。但此刻多了一個人陪伴,倒是覺得不那麽枯燥了,反倒多了幾分閑心,欣賞起路旁風景了。
從今日起,他便要在此,先做一陣南陽的平頭百姓了。
……
江問白不是個擅長打理家務活兒的,雖然腦子裏早已想好了如何在這一方天地中大展拳腳,如何在院中種些花草時蔬,如何在廚房裏做飯炒菜。但一到正兒八經要實施時,才發現自己空有一腦子的規劃,渾沒有半分的能力。
唐酒本來趴在窗臺上看他忙忙碌碌的,結果等了半天,只看到他進進出出,卻是一事無成,終于忍不住又開始吐槽:“你這當真是少爺的身子颠簸的命。”
他走了出來:“我來吧。”
“你這身體,還是不要累着了……”
唐酒擺了擺手:“我又不是來幹活的,我是教你怎麽幹活。”
江問白:……
唐酒在院裏站定,開始指揮江問白除草、翻土,然後撒種子。江問白稀裏糊塗的跟着一通忙活,也不知道自己一個曠世魔頭,是如何淪落為一個學徒的。
老子可是秦無善!
唐酒也在心裏嘆氣,老子堂堂一代魔尊,結果還得負責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狗屁倒竈的事。
但總之,二人各自心懷了“鬼胎”,倒也合力把這院子拾掇幹淨了。
唐酒的确是懂些門道的。江問白忙碌了一整日,院子裏收拾了個似模似樣。
唐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拍拍手:“好了,明日起記得澆水便可以了。哎喲,累死我了。”
累得骨頭都要散架了的江問白:……
……
是夜,正在南陽城內奔走,查探千秋門餘孽的一衆部下被唐酒用暗哨連夜召回。
“怎麽了,小聖主,是遇到什麽難事了嗎?這麽着急讓屬下回來?”衆人着急,紛紛嚴陣以待,随時準備拔劍搞事。
唐酒指了指院子中那些花花草草、菜地瓜苗。
“你們自己輪值,每日夜裏過來給那些澆澆水,別讓那些玩意兒死了。”唐酒吐槽:“指望江問白記得伺候這些,估計是指望不上了。總之……別讓公子發現了。”
武器亮到一半了的衆人。
溫止陌:……
年似水:……
羅鑫和羅晶:……
“行了,就這事,趕緊走吧。”唐酒揮了揮手,只覺得心累。這一天天的,都什麽事啊。
……
約莫過了三天,江問白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忘記澆水了,他火急火燎的沖到地裏,發現前些日子種下去的花草時蔬都長勢喜人。
江問白樂了:“店家跟我說我,這些好養活,果然沒騙我啊。既然如此,今日我再買些回來。”
藏在後牆外,手裏拿着個鐵皮水桶的年似水:……
江問白果然又去街市買了一批回來栽進土裏。
唐酒看着他興高采烈的忙活,也覺得高興。
只是苦了那幫夜夜過來澆水施肥的人,這……叫什麽事啊。
……
一晃五日過去了。
唐酒的身體一日好過一日,臉色明顯比從前紅潤許多。
江問白感覺到了些許養孩子的快樂,見他這活蹦亂跳的模樣,十分有成就感,甚至有沖動找一個私塾,将唐酒送去讀書,讓這孩子茁壯成長。
尤其是治一治唐酒這臭嘴的毛病。
江問白發現這孩子不知道怎麽回事,要麽不說話,一說話就能噎死個人,也不知道是從前遭遇了什麽,反正就是一定要擺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來。
他同唐酒也相處了這些時日,從來不問唐酒的來處,一是不知如何去問,二是也怕這孩子眼下性子如此,許是從前遭遇并不美好。所以唐酒不提,他也便不問了。
反正孩子麽,再過幾年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就會忘記從前種種,也就會好起來了。
這幾日,江問白忙着過他“平頭百姓”的小日子,渾然沒去管翁氏種種,但時不時的還是能在各處聽到旁人議論翁氏的八卦。
當日死人之後,趙厚霖當然不會舍得讓自家弟子身先士卒,便連夜去了縣衙。但縣太爺上次“休沐返鄉”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縣太爺一去不複返,留在城裏的主簿哪裏敢管這些事,又聽趙厚霖解釋了其中厲害後,就更不敢管了。這讓縣衙當差的去看守,不是平白送死麽,于是百般推脫說自己做不了主。
趙厚霖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又不敢和官府過不去,最後只能折中,讓官府批了個封條,他們武館自行差人去貼翁宅的大門上。
光貼封條也解決不了此事,老爺子又修書一封,讓人連夜加急送往錦川靈智山,就說這南陽出了千秋門餘孽,他就不信秦氏如此還裝死,不給個說法。
這翁氏被封了宅,卻無人敢在周圍把守,于是到了老百姓的眼裏,就變成了事情更加嚴重,尤其那日青陽武館的人又提到“要離的遠一些”,那多遠才算遠一些?
老百姓心裏一犯嘀咕,傳言就立刻更猛烈了起來。于是翁宅被封不過幾日,附近的幾家住戶都和那李哥一樣,收了細軟先去投靠別地兒的親眷了。
有人一走,城裏其他人的心自然更為浮動。到第三日,聽說主簿好像也偷偷溜了,于是哄一下,這南陽的人又走掉了一多半。餘下還沒走的,都是同翁宅隔了十分遠又或者出城也沒有其他去處的。
……
唐酒的湯藥差不多要吃完,江問白帶着他回張醫師處抓藥時,見到南陽街道上一副兵荒馬亂的模樣,十分唏噓。
唐酒心境和江問白完全不一樣,他雖然十分讨厭千秋門這玩意兒,但如今誤打誤撞出了一個,搞不好青陽武館還真能以此逼着秦修年來南陽,那就省了他不少力。
反正天下人怕這千秋門血毒,他和江問白是不怕的。
二人踱步進了醫館,卻也是一陣混亂。張醫師帶着大江、小江倆徒弟,正在收拾整理,是出遠門的模樣。
張醫師見他帶着唐酒過來,連連道:“哎喲,藥快吃完了是吧,你也是運氣好。這一別不知何時回來……”他沖着唐酒招手,“來來來,我今日給你好好看看。”
唐酒随張醫師去內堂,江問白在外頭閑着也是閑着,于是便同大江扯閑篇:“大江兄弟,你們這是打算走多久啊?要帶這麽多東西?”
大江一臉緊張:“這起碼得出去三個月吧。你們不走嗎?勸你們早點走,我聽說啊這毒可吓人,半夜就能把人毒死了。”
半夜毒死是個什麽鬼?
這千秋門血毒還會自己挑時間?
江問白只覺得這謠言的速度當真令人咋舌。
江問白搖了搖頭:“先等等吧,弟弟身體不也還沒完全好呢。”
這次張醫師看的十分快,或許也是趕着出門,沒多久就走了出來,笑呵呵的:“這孩子身體恢複的很不錯啊,接下來我再開十日滋補養生的,應該就可以了。還是多注意他日常飲食和休息就好。”
江問白點點頭。
唐酒卻對這庸醫的診斷不甚滿意,這老頭這麽說,那日後他要如何再扮生活不能自理,如何還能哄得江問白處處照顧自己。
唐酒沉着臉,不說話。
江問白只當他是孩子心性。孩子嘛,總歸都是讨厭醫館這種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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