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觸,新保姆的事情遲遲沒有着落。杜念心裏樂翻了天,面上卻做出一副羞愧為難的樣子,每天放學後都幫着劉媽做點家務,看着格外的乖巧聽話。

話說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于是繼一些簡單的家務後,杜念接着又承包了家裏的早飯和夜宵。杜念上輩子就對中饋之事非常的感興趣,曾經拜教中一位人稱“食人廚”的武林一流高手為師學習廚藝,習得不少禦膳秘方。只一個早飯和夜宵,每天都做得花樣百出。歐明聿嘗過兩次後,來歐定宸公寓的次數便忽地增多了起來。

杜念這樣也不完全是為了歐明聿,同樣也是為了歐定宸。上一世,歐定宸的生母原是歐明聿的一個通房丫環,生下歐定宸便血崩去了,杜念來神教的時候,歐定宸還不到一歲。歐明聿作為神教教主,沒那麽多時間管自己的孩子,杜念就接過了照看孩子的任務,可以說,歐定宸就是杜念一手養大的,情同親生父子。從上輩子到這輩子,杜念最大的理想就是當一個賢“妻”良 “母”,和愛人以及愛子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而給自己的愛人和孩子洗手作羹湯,照看他們的衣食住行,當然是理想中的完美片段,杜念求之不得。

就這樣,杜念在歐定宸家中一直住到了學期結束,經過了兩天堪稱煉獄的期末考試,迎來了穿越後的第一個暑假。

雖然有了原身的記憶,但是只是這種東西,不是你知道就能用得了的,于是除了語文,杜念所有的科目無一例外的全開了紅燈,而原本很難得及格一科的歐定宸,因為這段時間一直都呆在家裏沒有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所有的科目竟然都及格了。

杜念羞憤了!他從小就是佼佼者,舞跳得最耀眼,琴彈得最動聽,字寫得最漂亮,詩詞做得最優美,連走路喝茶的姿勢也是最好看的,如今成了全校倒數第十,當了一次活生生的反面教材,等聿郎知道了自己的成績,不知道會怎樣想自己,會不會對自己很失望,想到這裏,杜念簡直想自挂東南枝了。

杜念郁悶了整整一個禮拜,每天愁眉不展,以淚洗面,歐定宸勸了他好幾天一點用也沒有,想了半天,決定帶他出去散散心,換換心情。

他選了不少地方一直下不了決定,最後突然想到歐氏旗下的萬晟影業最近正在拍攝一部古裝劇《窅娘傳》,拍攝地點就在S市的影視城,而自己最喜歡的女神何藝涵正是電視劇的女主角。歐明聿一直不太願意他離娛樂圈太近,怕這個心浮氣躁敗絮其中的圈子把歐定宸帶歪了,因此歐定宸雖然是歐氏的小少爺,卻連自己自家旗下的藝人也難得見上一面。上次見女神還是過年時在歐氏集團的年會上,他有幸和女神跳了一支舞,結果第二首曲子前奏剛起,他就被大哥拎到身邊嚴加看管,再也沒有機會和女神說上一句話了。

歐定宸立刻打着帶杜念出去散心的名頭,找歐明聿批準行程去了。歐明聿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不過看在他這一次成績有了很大程度提升的份上,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同意了,不過他并不放心歐定宸自己去,恰好在S市他有生意要談,便安排了行程,決定和歐定宸他們一起去劇組探班。

《窅娘傳》這部古裝劇講的正是南唐後主李煜的嫔妃窅娘的一生,當然,為了更有可看性,編劇加了不少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恨糾葛和國恨家仇,電視劇的故事主線也不脫一個女人和衆多位高權重、財才雙全的優秀男人糾纏不清的俗套。

不過電視劇要想從衆多瑪麗蘇白蓮花萬人迷的古裝偶像電視劇中脫穎而出,便要有它自己的特點,歷史上,窅娘以善跳金蓮舞聞名,《窅娘傳》便決定利用女主角這個善舞的特點博人眼球。這也是劇組為什麽會考慮讓舞蹈學院畢業的何藝涵擔任女主角的原因。

歐定宸一行三人來到劇組的時候,劇組正在拍攝一段舞蹈戲,這段戲講的是窅娘剛剛應召入宮為宴會助興時的場景,她身着紅衣,腳裹白帛,在一座特為她跳舞而打造的金蓮臺上,為李煜表演金蓮舞。

何藝涵是個身材嬌小,相貌豔麗的女人,身材凹凸有致,腰間一條金色的腰帶束出手可盈握的細腰,繡着菡萏花樣的抹胸裹出豐滿的胸脯,一身大紅的舞衣随着動作翩翩而動,格外的妩媚動人。劇組早已得知歐明聿今天要來探班的消息,她特意找導演說好了,又派人在影視城門口等着,一見歐明聿的車靠近,便立刻開始開拍這一段,務必要讓歐明聿到達片場的時候,剛好就能看到自己翩翩起舞的動人身姿。

導演并不打算阻攔何藝涵的勃勃野心,反正他只需要把電視劇拍好就可以了,何藝涵成功了,他還能沾點光,失敗了,也不是他的責任。見歐明聿帶着歐小少爺和一個不認識的漂亮男孩走進片場,也不出聲,只笑着朝他點點頭致意,便繼續盯着攝像機,錄制着何藝涵的舞蹈。

何藝涵當年是舞蹈學院民族民間舞專業成績第一的畢業生,這麽多年雖然轉戰熒幕,但是舞蹈也沒有放下,依然跳得輕盈動人,紅衣翩跹,吸引了片場裏幾乎所有的男人專注的目光。

而杜念快要氣炸了。他一進片場,一看到金蓮臺上的何藝涵,就知道這個女人打的是什麽主意,無非是想勾引歐明聿而已,否則上司大駕光臨,她不早早地候在門口迎接,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跳起舞來,目光還是不是朝着歐明聿這邊飄過來,不是勾引,又是什麽?!

他看了眼身旁的歐定宸,見他雙目發直,面頰通紅,恨不得給他的頭來上一巴掌,好讓他清醒清醒。默念了十遍“定宸還小定力不夠”之後,他小心地把視線轉向歐明聿,看到歐明聿面無表情,目光清明,絲毫沒有驚豔或者是欣賞的神情後,立刻放下心來。

我家聿郎,果然不是這種庸脂俗粉能夠勾引得了的呢!杜念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過他也不願意就此放過何藝涵。這個女人既然當着他的面勾引他的男人,就是在挑釁他,他都被情敵挑釁了,怎麽能夠不回擊呢?忍氣吞聲可不是“江南第一舞伎”“神月教左護法”杜念的行事風格。

第 6章

笛聲悠悠地在空氣中散盡,何藝涵雙臂一振,廣袖裙擺烈火一般的攤開,對着李煜的位置做了一個叩拜的姿勢。

“卡!”導演大聲喊道。現在拍的只是舞蹈,至于宴會上李煜、朝臣和後妃的表現,則要分開來拍,到時候剪輯到一起就可以了。

何藝涵扶着助理的手從金蓮臺上跳下來,款款地朝着歐明聿走來,站在導演身後,面上笑容溫柔得體,絲毫不顯谄媚,禮貌而簡單地問好:“歐總好。”

歐明聿點了點頭。何藝涵的舞蹈功底還是不錯的,剛才那一支舞跳得很有水平,後期做得好,肯定是一大亮點,比起一般電視劇裏像廣播體操一樣動作簡單,或者是鏡頭只集中在女主角臉上的舞蹈劇情,要出色不少。

于是他面上露出了一絲贊許,導演頓時樂得眉開眼笑。《窅娘傳》是萬晟影業這三年投資最多的古裝劇,也是導演到現在為止,接到的規模最大的電視劇,拍好了,他便能憑借這部電視劇跻身國內一流電視劇導演的行列,将來也能夠從公司得到更多的機會,轉戰大熒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另一邊,歐定宸趁着導演正在和大哥打招呼的機會,溜到何藝涵的身邊,嘿嘿一笑,誇贊道:“何小姐,你跳得真好看。”

雖然目标是歐大少爺,不過小少爺也不能得罪,于是何藝涵微微颔首,笑道:“二少爺過獎了,其實我也知道,多少年沒練了,跳得其實挺馬馬虎虎的。”

“何小姐太謙虛了。”杜念突然插嘴道,“如果這種舞姿也叫馬馬虎虎的話,那麽那些專業的舞蹈演員豈不是得羞愧地把自己的雙腳都砍了。我覺得,這一曲金蓮舞,就算是窅娘再世,怕也是比不過的呢。”

“對對對!”歐定宸連連點頭,“小念說的對,窅娘只是采蓮女,哪裏比得上何小姐是正規舞蹈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啊。”

何藝涵不認識杜念,不過既然杜念是和歐明聿歐定宸一起來的,那多半也是個富家少爺,便面色一紅,腼腆一笑,道:“真的是太過獎了,我都多少年沒練了,哪裏比得上專業的舞蹈家,你們這麽說,我都不好意思跳了。”見歐明聿的注意也被這邊的對話吸引了過來,臉上紅暈更甚,頗有些小兒女姿态。

杜念心中恨不得把這個女人扔出去,可臉上笑得越發燦爛,神情也越發的崇拜,道:“何小姐就別謙虛了。說起來,我從小就喜歡跳舞,也學過一曲金蓮舞,如果可以的話,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何小姐幫忙指點一二。”

劇組自從知道歐家的兩個少爺要來探班,就重新安排了拍攝計劃,特地擠出了一天的時間,這樣不管兩位少爺什麽時候到,他們都能空出時間招待領導,所以今天他們本來也沒想拍什麽,完全是準備看兩位少爺的心情,要是想看,就多演幾幕給他們看,要是不想看,大家今天就收工,陪兩位少爺逛逛影視城,吃吃飯喝喝酒什麽的。

所以杜念提出的想要何藝涵指點舞蹈的要求,并不會幹擾到劇組的正常進度,導演自然不會不願意,重點就看何藝涵願不願意了。

何藝涵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心中驚訝,飛快地瞥了兩位少爺一眼,發現他們并無不悅的神色,而且歐定宸看起來還挺感興趣,立刻笑得溫和,道:“指點不敢說,就是互相交流交流,我和舞指也學學你的金蓮舞,到時候再改編一下,肯定會更好看的。”

杜念粲然一笑:“麻煩何小姐了。”又道,“我沒帶跳舞的衣服,還請何小姐借我一套。”

“這我可沒法做主了,” 何藝涵笑道。“衣服也不是我的,都是劇組的。”

導演一聽皮球踢到自己這兒來了,忙道:“随便穿、随便穿,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別嫌棄做得粗劣就好。”說着便叫來場務讓他把杜念帶進何藝涵的化妝室。

何藝涵不過二十五歲,卻已經是國內一線電視劇演員了,在片場有自己的化妝室,而何藝涵作為女主角,窅娘的戲服和各種首飾都放在這間化妝室裏,其中就包括二十多套不重樣的舞蹈服裝。劇組投資甚巨,在布景和服裝上花費驚人,戲服更是價格不菲。杜念一看就知道是好布料,不過他什麽好東西沒見過,當年在挹翠閣的時候,他跳舞的衣服皆是上等絲綢,彩繡流華,綴滿金玉珠寶,流光溢彩,富麗華貴,哪裏是這些衣服能夠比得上的。

以前在挹翠閣的輝煌讓杜念心裏升起一絲小小的優越感,心裏不由得舒服了許多。他挑挑選選,最後指了一套樣式簡單,風格中性,同樣是大紅色的水袖舞衣,道:“就這套吧。”

場務頓時苦了臉。他原以為這位小少爺只是要換件能跳舞的寬松衣服就好,沒想到人家竟然打上了戲服的主意。要知道,這些戲服因為價格不菲,所以劇組為了省錢,都沒有備用的,一套是一套,弄壞了再修補,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而這套衣服,按照拍攝計劃,過了一個星期就會用上的。

不過他也不敢阻攔杜念,誰知道這位少爺有什麽背景,萬一惹惱了,導演和何藝涵倒不會有什麽,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場務,說不定就丢了飯碗。反正豪門子弟要任性,那裏是他一個看人臉色的打工仔能夠說服得了的。于是他只好取下這件舞衣,幫助杜念穿上。

何藝涵身高一米七出頭,在女明星中算是高挑的,杜念不比她高多少,衣服的長度剛好路出腳踝,正方便他跳舞,而他的骨架子也沒比何藝涵寬出太多,再加上古式的服裝都比較寬松,杜念穿在身上,雖然自己感覺有些不合适,外人看着卻也沒有違和的地方。

杜念對着鏡子滿意的整了整腰帶,慢條斯理的把水袖折好壓在手腕上,又嘆了口氣,無不遺憾的撥了撥額前的劉海,摸了摸鬓角,心中暗嘆,只可惜自己那一頭如水的秀發了。若是上一世,他還能梳個漂亮的發髻,插上一個碧玉簪子,再在額間貼上花钿,眼角抹上斜紅,必能比那個什麽何藝涵更加驚豔。臨出門時,杜念又從首飾架子上挑了兩串兒金光閃閃的鈴铛挂在手腕上,這才讓場務開了門。

杜念也知道,自己男穿女裝,就算長得再雌雄莫辨,別人看了也是要皺眉的,因此,一出門,也不做矯揉之姿,直奔金蓮臺,扶着臺邊,雙手用力,身子一提,輕輕松松地躍上了金蓮臺。手上鈴铛脆響,杜念按住鈴铛止了聲音,垂眼看向臺下的歐明聿,也不叫音樂,忽的将腰向後一折,兩條水袖在天空中甩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及落地時又猛地向前一俯身,雙臂又從身側劃向身前,待水袖輕飄飄的落到身前時,緩緩起身,右手向後一甩,手腕微抖,鈴铛叮咚作響間,杜念微微屈膝,深深颔首,向着臺下的觀衆行萬福禮。

陽光明媚,金蓮臺在陽光下金光閃閃,片場的布景金碧輝煌,盡顯南唐精巧奢華的紙醉金迷。杜念緩緩擡起頭,看着周圍這古香古色的一切,一時間仿佛自己穿越了時空,回到了上一世那個改變了自己一生的時刻。

那時也是這樣一個夏天,也是這樣一身紅衣,也有這樣一個金蓮臺,他立在挹翠閣最中心的舞臺上,絲竹之中聲,将水袖衣擺甩得如同一團紅雲,一個回身擡頭,他就看到樓上的包廂裏坐着一個黑衣的男人,身邊一個作陪的姑娘小倌也沒有。他就坐在那裏,仿佛一把未出鞘的劍,劍鞘樸實無華,然而稍一靠近,就能感到名劍利刃上散發的森森寒意,一個眼神,便讓人感到寒意入骨,連心髒都結上了冰霜。

一曲過後,他被老鸨帶進了包廂,看着老鸨谄媚的對着男人深深萬福,笑得見牙不見眼,聲音軟得能滴出水來:“……念兒能伺候您是他的福分呢,您願意提點他,将來說出去,也是他的臉面……”

他上前行禮,不等彎下膝蓋,就被男人扶住了身子,“你母親當年與我有救命之恩,”男人的聲音冰冷低沉,但細聽,卻能聽出一絲隐隐的溫柔,“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了,你便稱呼我大哥吧。”

而這個大哥,終究沒叫上幾年,兩年後,他便開始喚男人聿郎了,這一喚便是一生,再也改不了了。

回想往事,杜念心中甜蜜,完全沉浸在了舞蹈中,在他的視線中,除了歐明聿,再無他人。他的動作越發的迅速,一拍一響的鈴聲越來越密集,水袖在空中纏纏綿綿得開出一叢牡丹,腳尖點在金蓮臺上,輕盈的像一只蜻蜓,身體仿佛沒有重量一般,似乎随着風就要從金蓮臺上飄走了。

歐明聿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很奇怪,看着眼前逸态橫生,宛如翾風回雪的杜念,他忽然覺得這一幕如此的熟悉,好像曾經有一天,他曾經在某個地方,也見過這樣一個人,濃姿百出,飛燕游龍,揚眉轉袖,一個不經意的潋滟目光,便蕩漾着潤進了心裏。一種詭異的渴望掙紮着從心底升起,歐明聿忽然很想上前把這個孩子抱進懷裏。

我這是怎麽了?歐明聿皺起眉頭。二十七年來,他幾乎從未動心過,不論男女,這讓他一度以為自己恐怕要孤老一生,一輩子一個人這樣過下去。然而自從遇到了弟弟的這個同學,他便覺得自己冷硬的心髒好像漸漸地融化了。

這是不對的。歐明聿握緊了拳頭,他不喜歡失控的東西,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而杜念讓他有一種有什麽東西即将脫離控制的失速感。這種失速讓他感到一種新奇的淡淡的愉悅,可他的理智卻在此時拉響了警報,讓他整個人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第 7章

何藝涵的手隐藏在寬大的衣袖中,攥成了一個緊緊的拳頭。她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臉上的表情,不讓自己露出一絲不悅的神色來,心中卻在崩潰地大聲咆哮着:這種水平,還需要我來指點嗎?!這位杜少爺,你确定你不是來砸場子的嗎?!

如果這也是一個女演員,何藝涵完全可以确定,這就是來打她臉的,可這人看起來應該是歐小少爺的朋友,大半可能也是個豪門子弟,有必要這樣踩她的臉嗎?再說把她比下去了,能幹什麽?要搶她的女主角嗎?

就在何藝涵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金蓮臺上,只見杜念足尖發力,猛地躍起,雙腿向後彎起,腳尖繃緊,幾乎要碰到後仰的頭,他的身體幾乎彎成一個完整的圓,雙臂帶着水袖畫出兩個更大的圓圈,将他包裹在正中。他跳得很高,悠悠地跳起又悠悠地落下來,仿佛重力失去了作用,動作絲毫不顯急迫和緊繃。

“哇哦!”歐定宸瞪大了眼睛,張着嘴巴,下意識地發出一聲驚呼。歐明聿也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擁有如此的爆發力,這還是那個連箱子都提不動的男孩兒嗎?

而一旁,不同于歐明聿的心事重重,何藝涵的暗中忿忿和歐定宸的目瞪口呆,導演雙目發亮,突然間掏出手機打開視頻,把杜念的舞姿錄了下來。

金鈴輕響間,杜念順着落勢跪倒在地,雙手輕輕一抖,水袖便像聽話的寵蛇一般回到了他的手心裏。他身體後仰,将水袖抛向空中,待水袖在空中完全展開時,雙臂向兩側大大的拉開,身體不知怎麽的,又飄乎乎地站了起來,接着便是越發迅速地旋轉,重疊的裙擺層次分明的飄起,最外層寬大的展開,而最內層卻小心的蓋住杜念的腳踝,仿佛他整個人踩在一團紅雲之上。他的身體随着旋轉朝着一邊歪倒,雙手變換着高度,水袖便畫出一個個多變的波紋,将他包裹起來。

鈴聲由疏至密,最後連成一片,杜念旋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最後竟連成一片,像是一團烈焰燃燒在金蓮臺上。突然間,鈴聲驟然停止,杜念猛然站定,一手撫胸,一手背在身後,微微屈膝,頭偏向一邊,深深的低着,被揚起在空中的水袖,悠悠地随着風的吹拂飄蕩下來,從金蓮臺上落在地上,宣告着舞蹈的終結。

“好!”導演用力地鼓起掌來,“漂亮!太漂亮了!”這一聲仿佛打碎了一個夢,原本安靜得鴉雀無聲的片場立刻響起了嗡嗡的讨論聲,大家交頭接耳,驚訝地看着這個少年,又隐晦地看向何藝涵。這少年說是要何藝涵為他指點指點,如今這水平一看就知道比何藝涵高出一大截,不知道何藝涵這位萬晟一姐等會兒要怎麽收場。

何藝涵被導演這一喝喊得反應了過來,立刻也跟着熱情地鼓起掌來:“跳得太棒了!這種高水平的舞蹈,我可真是學不過來呢!”毫不吝惜溢美之詞。她突然想明白了,不管這位杜少爺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相較于才藝不精被人比下去,失了風度和涵養才是娛樂圈中最丢人的事情,不管遇到什麽事,擺出一副輕描淡寫,萬事不經心的模樣才是制勝法寶,在娛樂圈中,心中再不爽,也不能露出一點難看的臉色來。

杜念微喘着粗氣,強笑着扶着場務的手從金蓮臺上跳下來,雙腿打顫,腿根發酸,差點坐倒在地上,腹部的筋被抻得發疼,手臂也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剛才有幾個動作大開大合,身上牽動到的肌肉差點抽筋,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倒在地上,好好的喘口氣。

原身以前為了讨杜父的開心,跟着弟弟一起去練過跆拳道,雖然沒學會幾招有效的攻擊手段,不過身體的柔韌性卻練得還不錯,可比起上一世的杜念還差得遠。而自杜念穿過來後,雖然也是天天勤練內功外功,可時間不夠,自己再努力,身體還是不夠軟,挑戰高難度的舞還是太吃力了些。而且他丹田內積攢的內力也不夠支撐這具虛弱的身體跳完一整支舞,這支金蓮舞到了最後,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如果不是“絕對千萬一定不能在聿郎面前出醜”的強烈信念支撐着他,他怕是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不過……他迅速地瞥了眼歐明聿……舞已經跳完了,那麽再虛弱也無妨了吧……想到這兒,他立刻不再掩飾自己的疲憊,扶着場務的手走了兩步,就差點摔倒在地上。另一個場務忙給他搬來一把椅子,杜念坐在上面喘了半天的氣,才擺了擺手,謙虛道:“哪裏哪裏,班門弄斧而已,不值一提的。我不過是野路子,比不上何小姐專業。”

“喲呵,小念,居然還藏着這麽一手吶!”歐定宸怪叫着沖過去,給他捏肩膀,“在家也沒見你拉過腿劈過叉啊,怎麽突然就會跳舞了?”

歐明聿看着笑靥如花,時不時地偷偷朝自己飄來一個眼神的杜念,內心複雜。雖然莫名地對眼前的少年産生了好感,但是他突然間覺得自己不得不懷疑,這個看似單純可憐的少年是不是其實頗有城府,慣會做戲,對他們兄弟兩人別有心思,否則,以歐定宸青春期時極端激烈的性格,原本最讨厭不夠陽剛的男孩子,就算之前無意間傷害到了對方,心懷愧疚,也不至于不過一兩天就把對方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杜念正和歐定宸說笑,突然感到一陣冰涼的視線投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心中一凜,擡起頭順着感受到的目光的方向望去,竟對上了歐明聿的視線。歐明聿目光複雜,有驚豔,有欣賞,有淡淡的喜愛,但是更多的,是警惕,是懷疑,是防備。

好像一桶冰倒在了自己的心上,杜念突然冷靜了下來,仔細想了想,忽然面色慘白。他一直扮出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模樣,如今卻能跳完一整支舞,空翻,一字馬大跳,下腰,吃力的動作一個接着一個的做,前後差距這麽明顯,歐明聿必然會多想。

回想這段時間自己的狀态,杜念這才驚覺自己似乎太冒進了,以歐明聿的性格和身份,對于身邊的人必然會多加試探,才會慢慢的投以新任,因此自己才打算溫水煮青蛙,一點一點的滲透到他們的生活中,在今天之前,自己做得還是很好的,可就是因為太順利,竟然失去了耐心,急功近利了起來。這一舞驚豔是肯定驚豔的,可也讓歐明聿對自己心生懷疑,實在是太得不償失了!

杜念心中後悔萬分,恨不得時間倒流。歐定宸見他臉色不好,忙問道:“你是不是太累了?”

導演立刻疊聲叫助理拿水拿小零食給杜念補充能量。杜念哪裏吃得下去,喝了兩口水,勉強對着大家笑了笑,便躲進了化妝室。他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會被歐明聿掃地出門的恐懼讓他心神大亂,他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麽做才能挽回損失。

化妝室外,導演向歐明聿道了聲抱歉,走到角落裏,掏出正在震動的手機,剛一接通電話,一個急迫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問題連珠炮似的一個緊挨着一個地蹦出來:“這孩子是誰?哪個學校的?是新人嗎?你怎麽認識他的?……”

“老師,老師,您聽我慢慢說嘛。”導演忙打斷他的話,把今天歐明聿來探班,自己如何認識杜念,以及剛剛從歐定宸口中套出來的關于杜念的情況,細細說給電話那頭的人聽,又道:“這個孩子家世不差,開學又該高三考大學了,也不知道願不願意投身娛樂圈,只是這麽長時間,我還真沒見過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反正人我給您介紹到了,接下來就看您能不能說通了。”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片刻,道:“你先把電話給歐總,我跟他說兩句。畢竟是他帶來的人,總要先和他報備一聲。”

歐明聿接過電話,聽完了原委,只嗯了一聲,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導演看着有些心急,忙低聲道:“歐總,顧老師的這部電影是打算沖擊金棕榈獎的,若是成功了,就算只是個提名,對萬晟也是有很大的好處的”

歐明聿在心裏嘆了口氣,他原本打算等這次旅游結束,就開始慢慢疏離杜念,等确認了對方的真實企圖,在允許弟弟和他做朋友也不遲,沒想這麽快,對方就又要和自己的生活糾纏在一起了。

他盡可能的忽略掉心底驀地升起的喜悅,淡然道:“我也不是小念什麽人,要不要演顧老的電影,你們還是問他自己吧,我是不會幹預他的決定的。不過他要是願意進劇組,我可以給他安排最好的待遇,助理保姆車一應俱全,不會虧待了他。”

導演忙點點頭,道:“這就夠了,太謝謝您了。”

而電話那邊,被稱作顧老的老人放下電話,立刻就叫人去買了機票,準備立即飛往S市,親自找杜念面談。

第 8章

“演電影?”杜念重複了一遍,心裏飛快地計較着利弊。他坐在何藝涵的化妝間,還沒歇過勁兒來,導演便推門而入,向他發出了拍電影的邀請。

“這電影可不是什麽随随便便的電影。”導演解釋道,“顧老是打算沖擊世界級別的電影獎的,不過主要針對的是戛納的金棕榈獎和奧斯卡的小金人。雖然因為題材的緣故,在國內公映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海外的院線已經溝通好了,到時候肯定是能夠放映得出去,雖然是文藝片,不過依照顧老以前電影的平均票房,收益也絕對不會差,成本肯定能夠收得回來,給演員的片酬也不會低。當然,我們也知道杜少爺你不會在乎這點小錢,這就是個态度,絕對不會讓你出白力了。”

杜念聽得雲裏霧繞的,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不過還是附和地點了點頭,順嘴說了一句“叫我小杜就好了”心裏卻暗暗把這些詞記住,這些詞聽着熟悉,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麽意思。按照原身的記憶,他已經學會了上網和打字,便想着到時候回去查查。

“顧老可是藝術家。”導演接着說道,“他拍的片子,質量肯定是上乘的,雖然有時候故事內容有些艱深晦澀,但是畫面的布局,調色,服裝,背景音樂等等,這些東西,在國內,就算是放眼亞洲,也是數一數二的。你要是願意拍,那就是參與藝術創作,絕對不會拉低你的身份的。”

“您這話就嚴重了。”杜念忙道,“您和顧老願意找我拍電影,那是看得起我,我又不是什麽人,有什麽身份可言呢。”

聽到這話,導演心中暗喜,雖然杜念并沒有正面回答願不願意參演電影,不過既然沒有當即拒絕,那麽就說明對方還是動心的。而短短的幾句交流,便知道這是個謙虛乖巧的孩子,若是合作了,肯定不會太讓人費心思,不能合作,也能結個善緣。于是又客套了幾句,讓助理把顧老發過來的劇本交給杜念,道:“你先看看劇本,看看感不感興趣。顧老買了機票明天就到,想和你面談,具體的事情,就明天再說吧。你也再考慮考慮。”

杜念接過剛剛打印出來還熱乎乎的劇本,謝過導演,這才換回了自己的衣服,離開了化妝間。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歐明聿就帶着歐定宸和杜念在影視城到處參觀。現在正在影視城進行拍攝工作的劇組有十幾個,而萬晟旗下的作品,除了《窅娘傳》,還有一個電影劇組和兩個電視劇劇組,其他劇組,歐明聿便帶着他們到處探班,極大的滿足了歐定宸想要看明星美女的願望,等到了晚上回到酒店,歐定宸整個人都是飄的,美色耀眼,剛剛成年的歐定宸已經完全淪陷,神志不清了。

歐定宸心滿意足,可杜念的內心卻猶如火炙,坐立不安,卻還要做出一副懵懂無知,單純乖巧的模樣,還要配合着歐定宸一起對那些明星偶像表達出好奇和喜愛,一天下來,簡直心力交瘁,直到用過了晚飯,回到酒店的房間,這才放松下來,整個人癱倒在床上,一個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這時,白天導演的提議才浮上心頭。他翻身下床,從背包裏掏出劇本,摸着封面上《綠珠》兩個黑體大字,卻不着急翻開封面,而是抱着劇本又在床上倒了下來,再一次細細的思索了起來。

這部電影,按照導演的說法,是歐氏集團投資的一部意在參獎的電影。現在歐明聿對自己生出了懷疑,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會想辦法疏離自己,歐定宸的公寓,自己是住不下去了。不過,要是自己參演了歐氏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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