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者問得越來越過分,便開口攔了下來,把話題引回到電影上,又和記者說了兩句,便到了吉時,忙讓工作人員把香案搬出來,大家恭恭敬敬地拜了神,又到劇院外放了兩挂鞭炮,開機儀式便結束了。
待記者離開後,顧老也不耽誤時間,直接在劇院開拍第一幕。因為場景不多的緣故,也為了方便演員們理解角色的感情進展,電影的拍攝是按照劇情順序來的,而所有的舞蹈部分則令安排時間,統一拍攝,所以第一幕是姐姐練過舞後,聽完舞蹈導演的訓話,拿着東西離開的場景。
這兒片段不難演,女主角只需要男朋友道別,從臺上到後臺更衣室,收拾好東西離開就好了,攝像機會一直跟在她的後面,直到她從後門離開劇院,不需要她做什麽複雜的表情。
複雜的是霍燃男朋友的角色,女主角和他道別的時候,他要溫柔地看着她,叫她“珠兒”,然後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離開舞臺。
這是一條沒有挑明、需要導演和演員的展現力才能讓觀衆理解的暗線。男朋友實際上喜歡的一直不是女主角,而是她飾演的一個又一個角色。這也是女主角不能跳舞後,男朋友為什麽會這麽快就移情別戀,愛上弟弟的緣故。
這一段不過幾秒的劇情明顯超過了霍燃的能力,不管他的表情在溫柔似水、恍惚茫然,顧老都一遍遍的堅持喊卡,然後走上前給他講戲,調動他的情緒。但是霍燃還是一遍又一遍的卡。
開機當天講究順順當當,這也是為什麽大部分劇組開機第一天只會挑一些簡單的部分,一來求個開門紅,二來也是為了由淺入深,讓演員逐漸入戲。可顧老不管這些虛的,這一卡就卡了兩個小時。飾演女主角的江夢瀾腿都走酸了,霍燃自己也覺得眼睛抽筋,連正常看人都不會了,不由得喪氣的坐在地上,整個人烏雲籠罩的。
顧老是導演中脾氣和耐心都算好的,又已過了耳順之年,更是耐心十足,讓全體成員休息半個小時,自己也在地上坐了下來,開始給霍燃再一次細細的講解男主角的心理。
一幕幾秒的戲不斷被喊卡,其實是一個非常無聊的過程,然而杜念卻看得津津有味。這兩個月,他們除了練舞,還要背劇本,顧老請了幾個老師給他們上了表演基礎課,或許是有緣,杜念從第一節課起便對表演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之前上課,再怎麽演練終歸是紙上談兵,如今第一次實戰,雖然不是自己的戲,杜念仍饒有興致地看了兩個小時,而一開始要看美女跳舞的歐定宸已經仰頭倒在椅子上,睡得哈喇子直流了。
歐明聿擠出時間來探望杜念,沒清閑幾分鐘,辦公室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出去處理了幾個問題,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杜念坐在片場邊上,皺着眉冥思苦想的樣子。
他上前一巴掌将弟弟拍醒,剛想問問杜念要不要離開,就看到杜念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跳起來沖到顧老的身邊,開始和他說着什麽。
第 12章
杜念上一世在挹翠閣做清倌人的時候,并不是只跳舞獻藝即可,同樣要陪客人喝酒,因此三教九流見識不過少,而湊巧了,剛好有那麽一位客人,就和電影中姐姐男朋友的情況非常相似。
客人是個家道中落的書生,原是沒有錢逛青樓喝花酒的,可他頗富才情,最擅填詞譜曲,也擅長寫男歡女愛的戲劇,揚州的伎人們以能夠得到他詞曲為榮。挹翠閣每每彈唱他的作品,或是排演他的戲劇,都會吸引很多文人雅士前來欣賞。因而老鸨也便免了他的酒水錢,許他随意出入。
而這位書生有個怪癖,便是每當他在寫一部戲的時候,就會把自己當成這部戲的男主角,也讓閣裏的姑娘和小倌用男主角的名字稱呼他,若是他覺得哪個姑娘或是小倌像戲裏的另一個主角,就會用戲裏男主角的态度來對待她,好像生活在戲裏似的。杜念也曾被他當成過戲中人,那時他正在寫一部龍陽戲,對杜念是百般讨好,深情似水,杜念差點就淪陷了,好在戲很快就寫完了,書生也不再纏着他,這才讓杜念逃過一劫。
那書生陷入戲中的模樣,杜念至今記得一清二楚,再對比霍燃的表現,後者确實顯得單薄蒼白了一些,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又顯得有些刻意了。
“顧老師,我倒是見過這麽一個人。”杜念在兩人身旁坐下,小心地斟酌着字句,槍打出頭鳥這句他還是明白的,他當然想在顧老面前好好表現,不過也不好太張揚,和劇組的其他人把關系弄僵,“他是個寫小說的,不出名,每次寫小說的時候,都跟瘋魔了似的,總覺得自己是男主角,和電影裏趙笙的狀态差不多,不過一個是在創作,一個是在表演。”趙笙就是電影裏姐姐男朋友的名字。
顧老感興趣地看着他,說:“那你覺得,應該怎麽演?”
杜念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霍燃,見他沒什麽不高興的神色,反倒也很感興趣,這才松了口氣,不過,劇組的其他人也在觀察着場內,先不說他有沒有本事表演出顧老想要的感覺,他今天若是給霍燃做了示範,不管做得好不好,都會得罪了整個劇組的演員。大家都是新人,憑什麽需要你來當老師?說不準呢明天就回流傳出他輕狂傲慢,看不起同期的其他演員的傳聞了。杜念是想在娛樂圈長混的,那麽一開始就要愛惜自己的羽毛,不給人留下花話柄。
于是,他笑着說:“顧老師您可高看我了,我怎麽可能知道怎麽演?不過有點自己的看法而已,也不知道對不對,說出來您給評判一下。”
“快說快說!”霍燃忙道,“就等着你救我了。”
“不敢當,不敢當。”杜念笑了笑,思考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道,“燃哥的問題,應該是作為趙笙,還不夠完全的帶入到石崇這個角色吧。趙笙實際上是生活在夢裏,生活在戲裏的,他把崔雯當成綠珠,就是把他自己當成了石崇。石崇是古人,所以應該有一種和這個時代的脫離感。趙笙生活在夢裏,那就意味着他和現實生活是隔離的,他會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一種疏離和冷淡。燃哥剛剛的表演,只注重了趙笙的深情,還有這種感情的虛無,看起來有些像是……”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
“像什麽?”顧老問道,霍燃也追着問,“是什麽?沒事兒,你說,我抗得住。”
杜念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有點像是沒睡醒……”
話音剛落,霍燃自己就哈哈地笑了起來,“說得太對了。”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杜念的肩膀。
“很好,很好。”顧老贊許地看着杜念,“想得很好。”又問霍燃道:“現在想明白了?”
霍燃點了點頭:“我覺得應該是。說不清楚,不過有點兒抓到那個意思了。”
顧老立刻站起來,招呼大家起來工作,又對霍燃道:“就着這個感覺,咱們來試試。”
攝影燈光準備好,場記板啪地一聲落下,女主角再一次朝着臺下走去,霍燃站在原地,深情地看着她的背影,當攝影機移動着角度,燈光從身後給他的輪廓打出一個模糊的陰影,霍燃仿佛穿越了一樣,他再不是現代的舞蹈演員,而是一個高傲冷漠的古代貴公子,他看着崔雯背影時的深情中,還帶着點漫不經心,就像一個習慣了男尊女卑世界的古人,綠珠雖是他的心愛之人,卻也不過是個寵姬,一個玩物而已。
“卡。”顧老喊道,立刻招呼霍燃過來,“看看。”他把錄像倒回去給霍燃看,“對比一下,是不是有那麽點感覺了?”
霍燃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還能做得更好。”顧老拍了拍他的後背,“再想想,再醞釀一下,然後咱們再試試。”
場外,歐定宸伸了個懶腰,脖子上的骨頭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他看了眼又去打電話了的大哥,然後伸出手,可憐兮兮地拉住杜念的袖子,“小念啊,咱們什麽時候走啊,太難熬了,你說我和我大哥大老遠地過來看你,你就這樣對待我們啊。”
杜念立刻心疼地摸了摸歐定宸的頭發,說:“好好,咱們現在就走。”又看了看時間,道,“該吃晚飯了,我帶你們去吃飯吧。”
杜念想了想附近的飯店,又想到最近看到的食品安全的新聞,不禁覺得去哪裏吃都不衛生,便想着帶歐家兩兄弟回到了劇組所住的旅店。旅店有小廚房,劇組和旅店老板商量好了,劇組的人可以随意使用廚房。于是,杜念打算洗手做羹湯,親自給歐明聿和歐定宸做飯。
歐明聿一聽他的打算,二話沒說,把杜念帶到了他和歐定宸住的酒店。歐大少爺出門在外從來不委屈自己,即使只是小住兩天,定的也是當地檔次最高的酒店的總統套房,套房自帶廚房。
杜念簡直是喜出望外。若是在劇組所住的旅店,他肯定只能讓歐明聿和歐定宸在他的房間裏等着,而不是在樓下的小廚房煙熏火燎的環境裏幹坐着,那這樣的話,他和歐明聿相處的時間必然會減少很多。而在總統套房的廚房裏不一樣,他在裏面做飯的賢惠樣子,必然會被歐明聿看到,還能像電視劇裏那樣,趁機讓歐明聿幫自己剝個蒜,打個雞蛋,培養培養感情,廚房若是位置不夠大,轉身碰一下,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想到這兒,杜念忍不住紅了臉。故意占聿郎便宜神馬的,真是太羞恥了呢~
第 13章
要自己動手下廚做飯,應該先去超市買菜,但是歐明聿沒興趣在下班時間擠超市,便塞了點消費給酒店的服務生,讓他們去超市買好菜直接送上來。
歐定宸一進屋,就扔下杜念和大哥跑去玩電腦了,杜念亦步亦趨地跟在歐明聿身後,歐明聿去洗手他也去洗手,歐明聿去喝水他也去喝水,一步也不想離開。歐明聿知道他的小心思,忽然覺得這種被人小心翼翼地愛慕追求的感覺還挺不錯的,便沒有戳穿他,自顧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杜念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嘬着水,眼睛一直盯着歐明聿,見他離開了敞開式的廚房,在客廳的大沙發上坐了下來,卻是又掏出筆電,繼續辦起公來。菜送過來還需要一定時間,他也不能一直跟着歐明聿,這樣也太明顯了,想要聊天,卻又不好打擾歐明聿工作。
就在這時,他看到歐明聿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用手指按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杜念立刻放下杯子,沖了上去。
“歐大哥……”他猶豫了一下,在歐明聿身邊坐了下來,距離選得剛剛好,若是再近一點就顯得有些冒犯了,“你是不是頭疼?”
歐明聿放下手,看着杜念眼中不加掩飾的擔憂和心疼,心中微暖,和緩了表情道:“沒事。”
杜念放在膝蓋上的手頓時握成了拳頭,他心髒砰砰地跳,就好像馬上要去做一件大事一樣:“我、我幫你揉揉吧……我學過一點穴位按壓。”一口氣拼命說完,杜念不等歐明聿回答,立刻起身繞到沙發後面,伸手捧住歐明聿的頭,指尖精準的找到頭頂的穴道,力度恰到好處地開始按揉了起來。
歐明聿剛想拒絕,忽然感到一種溫熱舒适的熱流,順着杜念的指尖流進自己的大腦,疲憊和脹痛頓時得到了緩解,這種感覺讓他很想舒服地長嘆一聲。
“小念,辛苦你了。”歐明聿沒能抵抗住杜念的“指尖誘惑”,放松了身體,向後靠在了沙發上。
“不辛苦,歐大哥才是真的辛苦。”杜念大拇指按着歐明聿腦後的風池穴,中指按在太陽穴上,有節奏地按壓着,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內力順着指尖源源不斷的湧入歐明聿的身體。
看着歐明聿放松下來後,不再掩飾的疲态,杜念突然開始怪自己太過任性,明知道歐明聿管着一個龐大的企業,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的,卻還任性地讓歐定宸把他騙過來,忍不住紅了眼眶,小聲說道:“我這兒又沒什麽大事,歐大哥工作這麽忙,何必跑來折騰呢,勞力傷神的。”
“別多想。”歐明聿放下這三個字,便不再開口。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放下工作,打着監護歐定宸的名號過來看杜念,歐定宸還有幾個月就滿十八歲了,若是不放心,派幾個助理跟着也就可以了,可他還是親自過來了,他不想多想,但是他不能否認,其實這是他自己想要見杜念。
按着自己頭的手是如此的柔軟,動作是如此的溫柔,歐明聿閉着眼睛,漸漸地便感到一陣睡意襲來,他本不想睡的,可稍一走神,便陷入了夢鄉。
杜念又按揉了一會兒,忽然間頭歪了歪,他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似乎是朝着他們的房間走來的,随着腳步聲還有塑料袋嘩啦嘩啦地聲音,他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雙腿用力,使出輕功,輕輕向前一躍,便躍過了五六米的距離,又向前竄了一小步,打開了房門,而門外,酒店的服務生剛剛擡起手,正準備按響門鈴。
“您……”
“噓!”服務生剛剛開口,杜念立刻制止了他,回頭看了眼還在熟睡中的歐明聿,這才轉過頭來,接過他手中的塑料袋,小聲道:“多謝。”這才輕輕地關上門。
和歐定宸打過招呼,讓他小聲點不要吵醒歐明聿後,杜念提着塑料袋來到廚房,他原本很喜歡這種敞開式的廚房,好讓歐明聿看到自己洗手作羹湯的賢惠身影,可現在,他卻心生嫌棄了起來,切菜做飯的聲音,還有炒菜炝鍋的油煙味,肯定會打擾到聿郎休息的。
杜念考慮片刻,決定今晚的菜全部做成蒸煮這種沒有太多油煙炒菜聲音的菜品。雖然蒸煮的菜不容易凸顯出他絕佳的廚藝,而且今天是心血來潮,時間可能也不太夠用,不過越是簡單的越是有挑戰性,他就不信他不能憑借簡單易上手的蒸菜驚豔一把。
歐明聿是被胃裏震天響的蠕動吵醒的,他睜開眼,神志還未回蘇,就下意識的吸了吸鼻子,饑餓感鋪天蓋地地襲來。
我怎麽睡着了。他坐起來,一回頭,就看到杜念正在從蒸籠裏往外端一盤粉蒸肉,而歐定宸站在桌子旁邊,蠢蠢欲動地伸着手想從菜碟列裏撈一塊兒肉出來,被剛剛放下粉蒸肉的杜念眼疾手快的一拍。歐定宸也不生氣,傻呵呵地笑着收回了手,杜念轉身找出一雙筷子遞給他,又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去看還在竈上的蒸鍋。
歐明聿看着這幅其樂融融的場景,忽然覺得剛才那副場景,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溫柔的妻子和淘氣的兒子。他立刻被自己的聯想驚到了,忙站起身來,差點撞掉放在一旁的筆電。
“歐大哥,你醒了?”杜念回眸一笑,“正好,晚飯也做好了,咱們開飯吧。”
這種好像夫妻之間的對話讓歐明聿的錯覺越發的強烈,他匆匆地點了點頭,轉身沖進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好好地洗了個臉,讓自己清醒清醒。
太荒謬了。他看着鏡子裏自己濕乎乎的臉。難道自己真的愛上這個孩子了,所以才會有這種聯想?
不提歐明聿心中的百般糾結,這頓晚飯吃得杜念格外的心滿意足,他一會兒看看歐明聿,一會兒看看歐定宸,幫他們布菜盛飯,忙得不亦樂乎。這種一家三口共享晚飯的場景正式杜念心之所向的最完美的場景了,雖然沒能像之前預想的那樣,和聿郎在廚房來幾次親密接觸,卻也光明正大的摸了聿郎的腦袋和臉,這可比費盡心思地假裝不經意的小接觸要實在多了,如果不是為了做飯,杜念都不想洗手了,現在光想想剛才為歐明聿按揉頭部的場景,還會覺得手心發麻,指尖發脹呢。杜念抿着嘴唇,開心地笑了起來。
杜念小嬌妻似的模樣歐明聿并非沒有發現,雖然覺得很別扭,但是他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心中也有些微微的觸動。飯後,他想了想,便把杜念叫到面前,他現在還未想通,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受杜念的感情,但是在此之前,他也還是能找到別的方式報答他,比如在工作上給他一點指點。
第 14章
“每年畢業季的時候,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歐明聿讓杜念在自己的對面坐下,“招聘會上,招聘方說,對不起,我們的人已經招滿了,于是絕大多數人失望地離開,準備奮戰下一個招聘會場,然而還有很少的那一部分人,他們會找到招聘方的HR,将自己的簡歷親手交給他們,請他們再考慮考慮自己。于是,這一部分人中,總會有那麽一部分的人得到了工作的機會。”
杜念垂下頭,思考着歐明聿和自己說這番話的意思。
歐明聿并不點明,只是說:“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想要什麽,就要自己争取,而不是等着別人放到你的手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争取不來的東西,只看你的決心和手段如何了。”說着,話題忽地一轉,又道,“我今天看你對表演很感興趣的樣子,以後想進娛樂圈?”
杜念點了點頭:“我覺得表演很有意思,我以後想當個演員。”
歐明聿聞言微微颔首,沉默片刻,說道:“那就要多多練習,我知道你舞跳得好,但是演員最重要的是演技而不是舞蹈。你不要舍本逐末。”又說,“演藝圈這個地方,是競争最激烈的地方,也是最虛僞的地方。你要記住,競争永遠是殘酷的,你不要擔心別人說你不仗義,說你有心機,就把機會拱手讓給別人。機會本來就是競争得來的,能者勝之,和仗義不仗義沒有任何關系,自己沒本事,就不要怪別人後來居上,自己不争取,就別怪別人太過有上進心。我說的這些,你要好好想想。”
歐明聿之所以說這些,是覺得杜念性格太過軟糯,在娛樂圈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怕是很容易被人欺負得擡不起頭來,雖然他願意給杜念當後臺,但是自己立不起來,後臺再硬也難以為繼,娛樂圈有後臺的人多了去了,但是真正火起來的只有那麽幾個而已。不過,他哪裏知道,杜念不過是個披着小白兔外衣的狼,所有的軟糯溫柔,不過對着他一個人而已。
杜念完全聽懂了歐明聿的叮囑,頓時笑得眯起了眼睛:“我會好好想的,謝謝大哥這樣關心我。”
歐明聿對上杜念笑得燦爛的臉,忽然覺得有些尴尬,只能匆匆地點了點,便借口工作上有事,離開了。
杜念覺得自己的胸腔裏滿滿的全是粉紅色的泡泡,于是又飄進了廚房,開始賣力地做起了宵夜,直把冰箱塞得滿滿的,連第二天的宵夜也做了,這才意猶未盡的離開了廚房。此時時間也完了,杜念不好離開劇組太久,便告辭離開了。
直到回到了劇組所住的旅店,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在自己的房間裏,杜念才沉下心來,開始仔細思索歐明聿剛才的那番話,這段話的後半部分是在鼓勵自己敢于競争,可前半部分,勇于争取和不要太依賴自己的舞技,又是針對什麽說的呢?
杜念趴在床上,翻開劇本,“跳舞……表演……”他自言自語着,将劇本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知道劇本的紙業都快卷邊了,忽然間恍然大悟,猛地坐了起來,重新把劇本翻開,又翻出紙筆,開始仔細的構想了起來。
年紀大的人,睡眠比年輕人要少,也更習慣于早起,顧老又是個精力充沛的老頭,整個劇組他是起得最早的一個。然而今天,有一個人比他起得更早。
“小杜啊,有事找我?”顧老一打開房門就看到正在自己房間門口徘徊的杜念。
“顧老師。”杜念攥緊了手中的紙,說,“老師,我對崔英這個角色,有些想法,想跟您交流一下。”
顧老立刻來了興趣,讓開門,道:“進來說吧。”
杜念學生似的在顧老面前規規矩矩的坐下,道:“我看劇本,覺得崔英這個角色實際上是很空洞的,他性格溫順乖巧,天真單純,完全看不出姐姐的嫉妒和怨恨,對生活和舞蹈充滿熱情,待人真誠友善,簡直是天使一樣的存在,或者說,更像是姐姐渴望成為的那種‘完美女人’。這個角色的意義似乎只是一個完美的影子,用來引出心态扭曲的開端,襯托姐姐的陰暗。他不可缺少,卻顯得毫無個性,他确實很美,但我覺得他無法給人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因為他的美流于表面,膚淺呆板。”
“你說的對。”顧老說,“不瞞你說,崔英這個角色,唯一的亮點就是舞跳得好,他實際上更像一個符號,就像一束光,照出姐姐的陰暗面來。”
杜念挺了挺背,手中的紙攥緊了又松開,看起來有些緊張,最後道:“顧老師,我在想,崔英的形象是不是可以更立體多維一些,這樣的話,電影的看點會不會更多一點。”
顧老心道果然。他從在門口看到杜念想要和他讨論角色開始,便覺得這孩子是想要來加戲,聽完了開場白,果然如他所料。不過他并不生氣,演員找導演加戲是很常見的事,或是加鏡頭的時長,或是加鏡頭的質量,畢竟演員就是要露臉,誰都想當主角,當不了主角,就成為一個光芒四射的配角,把主角給壓下去,這些年,主角們被噴的一無是處,配角反倒一炮走紅的事情也是越來越常見了。實際上,連女主角都來找過他,借着讨論戲為結口,希望能夠給自己多争取一點鏡頭。
顧老并不反感這種主動争取機會的行為,不過,想要加戲,也要看演員加戲的理由夠不夠好,他曾經遇到過一線女演員,希望能夠給自己一個美人出浴的裸背特寫鏡頭,理由說得多天花亂墜,從畫面的美感,到對票房的吸引,到能夠為電影帶來的熱議話題,但是顧老心裏明白得很,知道這僅僅是因為那位女演員想炒作話題,況且他的作品,哪裏需要這種色情手段來博人眼球,當然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對于顧老來說,劇中的演員,無論主角配角,對顧老來說沒有區別,他唯一看重的不過是自己拍攝出來的影視作品的優劣,至于是誰火了,或者主角是不是被配角壓住了,他都是無所謂的。他不反感演員有野心,不過他希望提出加戲的人,能夠提出使整部電影更加出彩的建議,互利互惠,而不僅僅只是為了炒作或者是露臉。
“那你說說。”顧老鼓勵地說,“幸好電影才剛剛開始拍,還沒你的鏡頭,說得好,現在就改劇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我就班門弄斧了,你可給我指點指點。”杜念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覺得,應該給崔英也加上一定的陰暗面。”
“比如說?”顧老問道。
“比如說,可以讓崔英從小就嫉妒姐姐。”杜念說,“他想成為一個女人,他想跳舞,可他什麽都無法去做,而姐姐卻已經擁有了他渴望的一切。一開始,他被家裏人驅逐後,只有姐姐收留他,這個時候,姐姐與他之間的差距幾乎不可逾越,所以他對姐姐只有崇拜和向往,可當姐姐失去了腿,之後,這種差距漸漸消失了,心目中的女神從神壇上隕落,這個時候,他就開始幻想是不是可以代替他,所以才做出毛遂自薦的事情來,而當他越來越成功的時候,他對姐姐的崇拜也越來越少,到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高高在上的同情和可憐。
“姐弟兩人,一個從憐憫到嫉恨,一個崇拜和輕視,只因為身份發生了變化。這種對比,我覺得更有沖擊力。”
杜念一口氣說完,忙期待的看着顧老。只見顧老抱起了手,撐着下巴,思考了很久,最後猛地一拍大腿,道:“說得很好,很有意思。”他摸了摸杜念的頭,“你能對一個人物有這樣深刻的見解,也能有照顧整部電影的大局觀,這很好。那麽,你有考慮過要怎麽加戲嗎?”
杜念忙把手裏的紙遞給顧老,這上面是他冥思苦想了整這個一個晚上,才想出這幾個加戲的劇情,只有一個匆匆寫下的梗概和部分對話而已,接着又翻開劇本,把加戲的位置一一指給顧老看。
顧老帶上老花鏡,将紙稍稍拿遠了一點,仔細地從頭看到尾,看得連連點頭,最後連說了兩聲“不錯”,便把紙收了起來,又說,“我把這個給編劇看看,再商量一下怎麽改。不過,”他話頭一轉,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戲好改,可新的角色,你能飾演得出來嗎?”
杜念張了張嘴,這确實是個大問題,除了這兩月的速成班,他從未接受過任何表演能力餓訓練,他無法下保證,只能說:“我盡力。”
“倒是挺實誠的。”顧老欣慰地笑了笑,“那我就給你個建議,去看看這些年四大電影獎最佳主角獲得者的電影,仔細觀摩他們是如何演繹角色的。”說着,他又站起身來,從堆滿了東西的小桌子上掏出一本有些破舊的書,“這是我還在電影學院任教時編寫的教材,你好好看看,有助于你理解那些表演。三天後,你再過來,給我展示展示你的演技,如果能夠演得好,我們就換新劇本,演不好,那崔英就只能繼續空洞下去了。”
杜念抱着那本書,信心滿滿地說:“放心吧顧老師,新劇本肯定能夠用得上的。”
第 15章
三天時間并不長,想要速成一個戛納影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科班生還要四年的系統訓練呢,因此杜念明白,顧老決不是想要他三天之內演技就達到能夠駕馭內涵更為複雜的新崔英的水平,而是要看他的爆發力和潛力。顧老的新電影用的都是新人,演技無論如何都會有很大的缺陷,而這部電影還有着沖擊戛納獎項的野心,那麽顧老一定會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輔導每一個演員,給他們講戲,幫助他們醞釀感情,而每個人能夠吸收多少,能夠達到什麽高度,就看個人的能力了。
未改版的電影《綠珠》中的女主角是整部劇中最複雜的角色,她承擔了電影中所有的人性陰暗面,這就需要一定的演技,因此飾演女主角的姜穎然并非像霍燃和杜念這樣一點熒幕經驗沒有的徹徹底底的新人,她勉強算個童星,小時候出演過某部大型歷史劇裏的公主角色,後來也陸陸續續的演過有些臺詞的路人甲,父母是圈內不溫不火的三線明星,好歹耳濡目染,對演技有那麽一點自我理解,雖然依舊差得遠,但比起霍燃和杜念已經好很多了。
而如果想要顧老松口改劇本,那麽杜念的潛力至少要比得上姜穎然,不,是要狠狠地蓋過。如果改劇本了,那麽崔英和崔雯的重要性就是旗鼓相當的,杜念相當于搶了姜穎然的風頭,這種後來居上,若是沒有能夠相媲美的實力,總是會被人視作是心機婊的。
杜念看着筆電屏幕上剛剛點開的去年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獲獎電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然不用成為影帝已經把難度降低了很多,但是作為一個演技幾乎零基礎的小白,要能展現出比得上姜穎然的潛力,這依然任重而道遠。
想到時隔兩個月才剛剛相見不到一天的聿郎,杜念抑郁地趴在桌子上,難道就因為昨天摸了聿郎的頭,和聿郎的關系有了飛躍的進展,所以上天要懲罰自己,讓自己和聿郎雖身處一地卻不得相見?
不過杜念還是知道輕急緩重的,要想能夠一直站在歐明聿的身邊,就要有能夠配得上他的身份和能力,雖然杜念的理想是做個“賢妻良母”,卻也知道門當戶對的重要性,自己不進步的話,總有一天會因為兩人之間漸漸拉大的差距而導致分道揚镳。
因此,抑郁了一個電影片頭的時間後,杜念爬起來給歐明聿發了短信,他本想打電話的,卻怕一個電話過去,聽到聿郎的聲音,自己會忍不住跑過去給他做午飯。
手機微震兩下,歐明聿拿起來,看到杜念在短信中告訴自己,他聽取了自己的建議,向導演提出了加戲的請求,并開始為了能夠順利加戲而閉關修煉,沒有時間陪他們的消息後,嘴角彎起一個淡淡的笑容。他對于一個人是陽剛還是陰柔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好惡,他只反感一種人,那就是懦弱而不敢上進的人。好在杜念雖然性格溫軟,卻是個有韌性也有勇氣的人。細想也是,他暗戀自己,卻敢付出實際行動,努力接近自己,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歐明聿回過頭對着正在對着電腦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