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沉魚落雁月羞花

“……”一向張狂恣意的雲淵,進入缥缈閣內閣的那一刻也不由沉默了。

這真的是人間?

“歡迎來到……玉宇瓊樓。”墨天工張開雙臂,深深吸了幾口氣,玩笑的神色被平靜遮掩,不羁的臉露出原本便有的深沉。

“長橋卧波,未雲何龍?複道行空,不霁何虹?①”雲淵許久找回了聲響,就算是杜牧的《阿房宮賦》也形容不了此等美景!

整個瓊樓滿目錦繡,一半天黑一半天明,當真是日月同輝。近處繁花弄影,四季兼存,極遠處有一水晶宮,頂端是未設座,用霧霭為簾,遮住了內裏。而中處分成七個閣樓,設了七個玉座,玉座上未刻姓名,反而依次刻上了北鬥七星的名號。

最下方的水晶柱劃出了一個清朗的空間,用銀絲随意地隔開,看似淩亂,卻有着難言的層次美。

想來下面應該是給少子設立的觀衆席?中間的是七國七子的,最上面,大概是評判大比的半聖大儒的位置。

雲淵的視線停留在了瓊樓外那片寬廣的湖泊上,幾只調皮的魚兒不時躍出,像是在與空中的大雁嬉戲。湖裏長滿了蓮花,粗粗數了下,近乎一百朵。難道說……第一輪是讓明珠大比的百名美人站在花上嗎?

舉人之後完全可以身輕如燕,踏水花間并不難。驕女的足尖點在潔白的蓮花中央,定是極美的。然而此刻雲淵只想說……他們真會玩。

“淵弟,要去試試嗎?”墨天工和他來到了湖畔,時候還早,大比的美人們都在與水晶宮遙遙相對的迷霧之中準備着。而少子們要麽沒來,要麽呆在水晶宮裏,似乎對這般美景都不感興趣。這片仙境中,只有他們兩個不顧他人眼光的人亂跑。

“試試?”雲淵不懂他的意思,試什麽?他順着墨天工的視線看向蓮花,情不自禁地輕輕摸了一下。唔,滑膩膩的, 比絲綢還軟。但也只是朵蓮花罷了。

“你……”雲淵剛想回頭問清楚,就被墨天工打斷。

“噓……看看這花吧。”原本怒放的蓮花此刻羞澀的合攏了花瓣,還用纖細的根莖蹭着雲淵的手。

“什麽情況?”雲淵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這玉宇瓊樓,嗯,月亮、花朵、大雁、魚兒,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原來這才是大比第一輪考核的東西嗎?這不科學的世界,腦洞是要有多大啊!

“傳說春秋戰國時,有一女子名為西施。浣紗時讓魚兒都迷醉,沉進水底,此乃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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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時一女子名為王昭君,駕馬撥琴時讓大雁為之傾倒,此乃落雁。”

“三國貂蟬拜月,月亮避其容顏,躲在雲裏不肯出來,這是羞月;聽說百年前還有位女子,跌入花間時滿園花閉攏,便是羞花。”

羞花在地球上是楊玉環吧?這裏沒有唐朝,沒想到也會有別人留下此美談。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此乃大比第一輪。當明珠們走過這片蓮花池,會有人得出花閉了多少朵、魚沉了多少只。”

“而月亮和大雁,不為容顏,只會對氣質不同之人做出反應。當蓮花閉合時,明珠舉起一杯酒水遙敬天空,之後便會有人注意大雁是否落下,月亮又可否隐去。”

“說白了,第一輪看容貌與氣質,我們七子和頂樓的……那些人,做不了什麽,頂多當一個合格的賞花人。”

“二、三輪才是憑主觀感覺的時候。當然,若是第一輪的樣貌氣質讓人留下好感,二、三輪着實會好過些。”

“可懂?”墨天工晃晃悠悠地解釋着,完全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他一是不覺得雲淵知道大比內容會破壞大比規則,二也實在不把這東西當回事。

“呵,你摸摸看。”雲淵聽完不予評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好友相信他為他解惑,他也沒無聊到洩露內容。對于雲衣的妝容,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我?就我這般……”墨天工還未說完,手便被拽着碰到了花朵,花瓣嫌棄地推開了他寬大的手,還用柔軟的花尖撓着他。

“啧,這小東西。”墨天工咂了下嘴,幹脆喝着自己的酒,懶得看這蓮花池。自己長得也不難看吧?

墨天工确實不難看,甚至是俊朗的。只是容貌過于落拓和硬氣,讓見慣了柔軟如水的美人們的花朵接受不能。當他的酒水偶然濺落在地上時,上方的大雁猛地落下了一只。

這般豪氣與潇灑,正是大雁最愛的氣質吧。

“我可不喜歡吃烤大雁。”墨天工俯下身,彈了一下大雁的小腦袋,讓它傻傻地飛了起來。

“走吧,淵弟,該去水晶宮了。”雲淵看着暈乎乎飛起來的大雁,乘上黑鶴,和墨天工一起飛到了他們應呆的地方。

雲淵停在了水晶中中間那七個閣樓前,此時落座的只有三人。墨天工一個躍身入了玉衡座上,沒有和周圍人打招呼的想法。

“墨兄,什麽時候我們七子又多了一人?”穩坐天樞星的男人突然開口,他收起凝望遠方迷霧的視線,整個人不動如山,氣勢凜凜,此時男人沉着一張俊臉,話語間意有所指。

這裏只有雲淵不是七子卻飛了上來,他指的是誰,不想而知了。

“七子永遠是七子。”雲淵沒有反駁,聲音也聽不出喜怒。他看向了坐在巨門的胖子,那家夥果然在吃雞腿。雲淵吸吸鼻子,怪不得那麽香。

“你知道便好。”韓夜身為七星之首,也不是要找雲淵的茬,他想嘲諷的是墨天工!

“夜兄,何必這麽沖呢?”墨天工将酒壺舉起,言語熟稔,仿佛要敬對方一杯。

“墨!天!工!”韓夜狠狠閉上狹長淩厲的雙眼,“我生平最厭惡的便是你這般模樣!”

如今的法家整合了前朝法家的思想,融會貫通,既主張“不別親疏,不殊貴賤”,又法教兼行,勢頭正盛,與儒家不分上下。

韓夜一向自律,甚至算得上沉默寡言,為人又賞罰分明,世間在他眼裏只有黑白,不是善,即為惡。他是齊國有名的君子,很有原則,發火次數屈指可數,沒想到今日墨天工只不過普通的一句話就讓他變了臉色。

兩人看上去……是冤家?雲淵就乘在黑鶴上,靜靜看着。現在可不是離開的時候。

“瓊華偏偏喜歡。”墨天工第一次毫不客氣地提到瓊華,韓夜越讨厭他的浪蕩不羁,他便流露的越明顯。

看來是個癡情種。雲淵聽力很好,頓時明白了三者的關系。不過是瓊華愛慕墨天工,韓夜一心戀慕瓊華罷了。這是個最重深情的時代,兩人一個是最難消受美人恩,一個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是,瓊華偏偏喜歡。”韓夜低低嘆了一句,滿臉疲憊之色。

“既不愛,放了她可好?”韓夜沉默半響,握着閣樓欄杆的手青筋暴露,眼睛裏也充斥着些許血色。他這般相逼豈止是為了瓊華?

“罷了……”墨天工苦笑一聲,“你我相識多年……”

“你我相識多年,我竟不知,那個說要随風而去的墨天工,竟懦弱到這般模樣!因女人四處躲藏?可笑。”韓夜打斷了他的話語,恨其不争。兩人友情深厚,偏偏扯上了這種複雜的關系。

“躲藏,總比你拱手相讓的好。”墨天工也看不懂韓夜,明明那般愛慕瓊華,卻不曾表露出來。

韓夜聞言表情轉冷,平複心緒,高大的身軀坐回了玉座上。

“不日,我便要奔赴戰場。”他擡起眼淡淡地和墨天工對視着,“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我戀慕瓊華,從不會告訴她。”自己是個木讷的人,憑着這條朝不保夕的命,哪敢對瓊華承諾什麽?

“愛她吧。”男人一聲長嘆,墨家制作機關,貢獻卓越,而且多在戰線後方,保命不成問題。

“天工,不愛她,也請照顧好她。”

“抱歉。”墨天工揉了揉眼睛,放下酒壺,直接拒絕。“接受了又怎樣?不過一場露水情緣。”

“你……”韓夜猛然閉眼背過了身,雲淵再也看不見對方的表情。

“要不是人族不能明目張膽的內鬥,我真想對你用‘言出法随’。”他的話語不重,沒有絲毫情緒。但墨天工知道,男人這才是真的生氣了。

“你若是不走,便進閣內。”韓夜側過來,視線轉向了最近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雲淵,聽說這便是墨天工認定的知己?

“你指哪個閣內?”雲淵笑吟吟地反問。

“七子永遠是七子。他日我若是想入閣,定會自取。”雲淵遙指貪狼閣,未與墨天工道別便一飛而下。

原來是那句話是這個意思。韓夜這才明白青年的挑釁。

七子永遠是七個,他這麽有信心擠下來一個補進去嗎?年紀不大,野心很足,這便是縱橫家的少子?

韓淵瞥了眼對方的背影,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繼續看向迷霧深處。

瓊華啊。韓夜想起少年時見到的那個英氣勃勃的女子,難得苦笑。

為何總是命運弄人呢?或許真如墨天工所言,世間太過可笑。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阿旁宮賦》。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腦洞大不大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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