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代價

◎代價可能是徹底愛上她。◎

9. 代價

芳卿說完,越過霍連二人,先行踏上了進府的臺階。

連決擡首望去,她的背影漸漸入了門內,最後一點期待也蕩然無存了。

霍行澤仍沒察覺他的心之所系,還毫無防備地邀請他進府。連決心不在焉地邁了一步,卻又猝然止住。

“怎麽?”

“抱歉,”連決擡手賠了個禮:“我突然記起一件要事非辦不可,需要馬上回去。霍兄,改日我必登門賠罪。再會。”

“原來如此。”霍行澤回道:“還是辦事要緊,連公子不必介懷。”

連決沒有與他多說,趕忙回到了自己府上,準備進宮。他一面換衣服,一面安排自己的人去徹查霍行澤。

距離汲清河傳話已經過去了一陣子,他現在才知道郁芳卿就是他的心上人,已經有些晚了。

不過科考還沒開始,這陣子也沒有什麽風聲傳來。連決一路快馬加鞭,只希望皇後還沒開始部署,一切都還有救。

燕宮椒房殿,妃嫔們都坐在一處陪皇後賞花。同光皇帝喜好女色,四妃九嫔二十七夫人,林林總總百餘位,聚在一起就是一幅桃紅柳綠、莺飛燕舞的景象。

她們原本是賞着花,但是突然,一雙雙眼睛全被吸引到了別的地方。

宮殿的檐下挂着半透的薄紗香簾,宮妃們情不自禁地看向簾外,一個錦衣青袍的年輕男子正從椒房殿的廣場前飛奔而來。

他的身影挺拔而矯健,上個臺階跟飛似的,迸發着陽剛的力量。後面的宦官慌慌張張,根本跟不上他。

等他的身姿漸近了,席間更是驚呼出聲,嬉笑不斷。紗簾擋着,男子的五官模糊不清,但剛毅俊朗的線條卻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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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舅爺什麽事這麽急呢。”

“看來是有要緊事找皇後娘娘了。”

“喲,那嫔妾們還是先回去吧。”

妃嫔們誠惶誠恐地要走,其實都是想借這個時機出去,近距離看看連決的樣子。

皇後給汲清河使眼色,讓他去看住連決,眉頭實在舒展不開。

皇帝是燕宮的第一個男主人,以前還沒外男這個說法,也就沒定下規矩。連決能入宮見她,還是當朝獨一份的帝王寵信。

妃子們都走了,皇後也屏退了多餘的宮人。偌大的宮殿只剩下一地殘羹冷炙。

等妃嫔們都走遠了,連決才進來。

入了宮門就不能騎馬,他唯恐晚一步就來不及阻止皇後,幾乎一路跑過來的。但他此刻絲毫不見臉紅氣喘,面上還是鎮定有度,按規矩給皇後行了禮。

皇後叫他起來,貌似和藹地笑問:“國舅爺什麽事啊?”

連決一聽,就知道姐姐不悅了。皇後豈會随随便便喊他國舅爺。

他裝作沒聽出來,像往常一樣跟皇後聊了幾句,然後切入正題。

“您讓汲常侍交待的事情,臣弟想了。忠毅侯是捐軀赴國難的英雄,家裏只剩下他弟弟和孤兒寡母。霍行澤平日不過靠些代筆賺取家用,急需一個功名。若出了那樣的事,就一生都指望不上了。”

皇後搖搖頭,頗不贊許:“你啊,太仁慈了。”

“那若是臣弟決定參加今年的科考,您能否放下這個打算?”

連決雙手置在身前,但不以為意地說:“既然臣弟決意入仕,憑真才實學也能考下功名,何必特意去動霍家,免得橫生枝節。”

皇後不為所動:“你本來就要應試,或早或晚的事。拿這個跟我講條件?不行。”

“那臣弟之後去哪裏任職,也全聽姐姐的。就算皇上問起,臣弟也絕對不多說一個字。”

連決貌似對朝中的詭谲漠不關心,但其實了若指掌。

皇後目前所處的困境不僅在于自己沒有孩子,還有皇帝沒有繼承人,公主卻對皇位虎視眈眈。

如若皇帝突然暴斃,群龍無首,各方勢力忙着奪權,朝政必然大亂,颠覆帝位不過頃刻之間。

所以,皇後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以後的太子,甚至哪怕是為了皇帝,手中都要有一支指揮得動的軍隊。

她在軍中毫無勢力,正急需有人幫忙,自家兄弟是不二人選。

連決猜想,皇後一定希望他通過武舉當上禁軍侍衛,将來再争取整個禁軍的指揮權。萬一發生政變,只有皇宮的殿中軍能保全他們的性命。

皇後坐在鳳座上聽了一會兒,反問道:“你不是厭惡入仕嗎,不是最喜歡自由嗎?怎麽,突然就不愛啦?”

“不喜歡當官,不意味着當不好啊。”連決笑着說:“臣弟這不是琢磨了幾天,不說建功立業、光耀門楣這樣的抱負,也不說當弟弟的該為姐姐分憂,就是不想繼續游手好閑,也該找些事做。”

皇後問:“就琢磨出了這些嗎?”

連決的态度轉變得太快,從抗拒入仕到主動投誠,也就幾天的功夫。皇後自然稀奇,也不免疑心。

她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家弟弟會愛上比他大許多歲的寡婦。

連決也知道她想不到,所以表現得一點兒也不着急。

心儀的女子已經羅敷有夫,他竟然也一點兒都不着急。最初的詫訝過去,心裏的失落升為了一種驚奇,倒想探究一下令自己心動的郁芳卿是怎樣一個女子。

她為什麽會被那樣彈劾?

她正面對着怎樣的危機?

她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她此前的人生又經歷了什麽?

……

連決都想知道。

自他十四歲起流連花叢以來,不論才子佳人還是英雄紅顏,也不論多麽驚天動地的初見,什麽情愫都來得十分容易。

京中的女子不管什麽出身,容姿才情出衆者都數不勝數。他每邂逅一個,總能從對方身上尋出些優點。一來二去,對方也總是樂于鐘情于他。

只是不論最初如何情生意動,最後都像疾風驟雨一樣,很快褪去了。從來都是發乎情,止乎禮,一次也未深入,至今無事發生。

所以論世間情為何物,他還沒有參透,也不知如何作解。

直到遇見芳卿,得知她不僅已經嫁人,心中還有一個明月光,他才恍恍惚惚有了相思的知覺,更被激起了一股争強好勝的欲望。

一直衆裏尋他千百度,連決好像終于等到了可以驀然回首這一刻。原來,偏就這得不到的滋味才令人惦念不已。

這些心裏話若說出來,皇後肯定要罵他賤,所以他不說。

“唉。”連決長嘆了口氣,“不瞞姐姐,實在是母親逼得太緊了,非要讓臣弟娶舒婧之。”

皇後聞言,心中一動:“舒婧之?”

連決應了一聲,谑笑說:“您分明就知道母親挑了這位舒小姐,咱們姐弟倆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弟弟夾在您和母親中間,可沒少受委屈。”

皇後瞪了他一眼。

“姐姐”和“母親”之間也從來不是平衡的。

她是連昌年元配生的女兒,瞧不上舞娘出身的連夫人。在連決的成婚對象這件事上,她又與連夫人有了分歧,擔心連決向着他親娘,和她離了心。

現在,皇後聽到連決并不偏向連夫人的喜好,心裏舒坦了一點。她問:

“母親逼得很緊?”

“緊。弟弟今天才被母親拿着劍罵了一通,逃進宮來的。”連決一派坦誠:“但是如果以備考為由,母親就不好拿婚事擾我。況且……跟一個不愛的女子捆在一起一輩子,難道不比為官更不自由?您是懂臣弟的,臣弟一直未婚,不正是為此嗎。”

這回皇後聽明白了。

連決明着是來找她尋求庇護,躲連夫人的逼婚,但實則也擺明了态度:婚姻大事,堅決不聽任何人的。她選的聞蘅,他也不想娶。

皇後沒說答應,只說:“我再想想吧。”

“姐姐,”連決說着,“其實那個霍行澤,臣弟來之前見過,也聊了片刻。此人有些才能,又有攀附權貴之心,我們何不加以利用,毀了他做什麽。”

他說到最後,清越的聲音變得輕飄飄的,也想趁機看看霍行澤對芳卿到底存了什麽心思。

“是嗎?”皇後聽到那個“我們”,仔細想了想。

為了拉攏這個弟弟,她确實不好逼得太緊。于是,她也擺出誠意,說:“那好。我就答應你這回。你再與我說說這個霍行澤如何可用。”

“是。”

連決笑了笑,總算得逞了。

有關郁芳卿的每一個故事都吸引着他。如果想弄明白,也只有接近她,靠近她,才能一點一點查個水落石出。

這麽做的代價可能是徹底愛上她,但這樣的代價,他承受得起。

作者有話說:

小連大概是一種典型的“you don't meet true love, you make it”

真愛不是等來的,而是靠自己成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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