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離間

◎做人怎麽能如此反覆,真是臉都不要了。◎

13. 離間

“他們夫妻的感情當真有那麽好?我見她倒是仍很在乎霍成烨。”連決不是很信,“不過第一個丈夫,又給她留下了個孩子,在乎倒也正常。可他已經死了,又離開了那麽多年,就是再恩愛也該淡了。”

“豈止是在乎。”

山鶴齡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之前和他談論“郁大人霍将軍忠貞不渝,當屬第一情深伉俪”的人不是他連決。

做人怎麽能如此反覆,真是臉都不要了。

他反問:“莫非你沒聽過男兒愛後婦,女子重前夫?”

連決裝作聽不懂:“沒有啊。”

山鶴齡不想理他了,于是兩人之間安靜了好一會兒,風裏只剩下馬蹄聲。

過了半天,終于還是連決先問:

“可霍成烨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霍成烨從禁衛軍起家,那時候他才剛學會說話。等霍成烨一戰成名,封了将軍那年,他應該是剛進學的年紀,還是個頑童。

而霍成烨死時,他也才十四歲,整日游閑,對朝事漠不關心,從沒見過這個人,連他長什麽樣子都不清楚。

山鶴齡只比連決大兩歲,也沒有機會見識霍成烨,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如果你也去禁軍,就是在藺征手下做事。雖然他跟你身邊的兩個女人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你跟着他一定不輕松,”山鶴齡有點喜聞樂見,“但他卻是最了解霍成烨的人之一,說不定能打聽出不少東西。”

說話間,他們到了留君醉。連決笑了兩聲,下馬後将鞭子随手抛給了門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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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他不成。”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就算對手是死人也一樣。

死人怎麽了。霍成烨死了那麽多年,早就魂飛魄散了,給芳卿當鬼夫君都不能,哪有大活人體貼。

連決不信活人贏不了死人的說法,因為只有活着才有一切可能,也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掌握命運的能力。

活着,就是永遠充滿希望。

連決帶着山鶴齡進了留君醉,一路走到百花深處的雅間。霍行澤果然如約早到了,一個人等在屋裏自斟自酌。

“抱歉抱歉,有事耽擱了一會兒,來遲了。我這就自罰三杯。”連決馬上端起酒杯賠罪,為霍行澤和山鶴齡引薦了一番,三人才正式落座。

霍行澤還不疑有他。

“怎麽幾日不見霍兄就消瘦了許多?”連決眼尖,成心揶揄:“是為着哪位伊人消得如此憔悴?”

山鶴齡先嗆了他一句:“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多情風流連公子?”

霍行澤笑了一笑,個中的滋味只有自己能嘗得到。

這些日子,芳卿已經将分家的決定告訴了他,而且不是同他商量,是她已經做了決定,無論他怎麽挽留,怎麽認錯都沒有用。

因為他終究不是他哥哥。

他手中唯一的牌就是九如,只要九如哭鬧,芳卿哪怕為了女兒也會舍不得搬。可是他怎麽能利用那麽小的孩子,除了放手已經別無他法。

霍行澤又笑了笑,他這些憔悴都不足為外人道。即使現在都跟連決稱兄道弟了,他也無法對他傾訴。

“連弟放心,殿試之前,我一定大魚大肉,恢複如初,把你的頭名搶走。”

“那我可迫不及待了。”連決朗聲大笑了一陣,“不過之後領什麽官職,霍兄可有想法?”

霍行澤心中一動,不過面上仍作不解:“雖然我們已經過了初試,但現在就想這些,是不是為時過早了?”

連決也陪他一塊演,嘆了口氣說:“好吧,看來霍兄是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知道什麽?”

“這樣,霍兄也知道我平時有些狐朋狗友。他們別的不說,消息總是靈通。”

連決是王公貴戚,他的狐朋狗友自然也不是等閑,個個都是高門大戶的公子哥兒,能從父母那裏聽說不少消息。

霍行澤心知肚明,所以認真聽着。

酒桌上已經沒了談笑的氛圍。連決緩緩低聲說着:

“所以我聽到一些傳聞,說朝中有人想對付郁令君。當然,這種事不好偏聽偏信,我便跟鶴齡打聽了打聽。

“然後得知,因之前的彈劾未能扳倒郁令君,所以他們又等着這次揭發郁令君為你買官。

“這天底下凡是身上有個一官半職的,有幾個沒有過疏通關系、上下打點的?風氣如此,本是不舉不糾的事。只是就怕有人等着暗中謀害,把一切歪曲成請谒受赇。”

連決說完,跟山鶴齡對視了一眼。

“因此才想給霍兄提個醒,千萬不要自投羅網,不知不覺給人遞了把柄,正中他們下懷。”

雖然皇後已經答應不再拿霍行澤對付芳卿,但他現在也不完全信任他姐姐。皇宮裏的人為了權力,什麽都做得出。

他不放心,所以還要從霍行澤這裏下功夫,暗示他們不要輕易動用關系,上個雙保險,以免皇後出爾反爾。

當然,如果霍行澤回去跟芳卿商量時,叔嫂之間起了矛盾和嫌隙,就不關他的事了。

他可是一片好心。

連決鎮定地給三人重新添了酒,已經十拿九穩。

霍行澤謝了他,又問:“兩位可知道是什麽人在對付我嫂嫂?”

他隐忍着沒有發作,但畢竟還年輕,表情上的細枝末節都沒有逃過連決的觀察。

連決喝着酒,從霍行澤的眼底捕捉到了一絲恨意。

霍行澤比他預料中的更在意芳卿,竟也是個癡情種。連決的心情沒有剛才悠哉了。

“不知道。”連決立即冒出了一句生硬的回答。

轉瞬間,他才想起做戲,放緩了語氣說:“我之後再去設法打聽打聽,只是現在能知道的就這麽多了,你多加小心。”

霍行澤這次站起來,鄭重地道了謝:“如此,多謝連弟了。”

“霍兄客氣了。你我是同年,互相幫攜是應該的。差事你也不用愁,将來我必為霍兄在娘娘面前引薦。”連決噙着笑說:“以後霍兄就叫我的表字,行之吧。”

“好,行之!”

霍行澤并不疑有他。

連決是皇後的弟弟,将來高官厚祿是命裏既定的事。而他霍行澤是一介布衣,就算封官釋褐,也不會跟國舅爺搶一個位子。

連決沒有故意打壓他的必要,反倒是有意拉攏才會賣這個人情。

霍行澤此刻對連決只有感激之情。回去以後,他便想辦法留芳卿吃了一頓飯。

自從芳卿提出分家以後,他們還沒開誠布公地談過話。一家人吃完晚飯,霍九如說要去念書,自己跑掉了。兩個大人對坐着喝了半壺茶,霍行澤才開口:

“嫂嫂,你是否打算為了我之後授職的事請托說情?”

他一張口,芳卿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之前他考文試不中,她勸他棄文從武時就提過,有霍成烨在軍中留下的一點關系在,哪怕只考個舉人,也能謀個一官半職。

可是霍行澤不肯。

他涉世未深,仍然認為世間的道理非黑即白,只要光明磊落地做人就有出頭之日。然而只有一身才能是不夠的,至剛易折,她不想霍行澤像他哥哥一樣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這件事你就不要再執拗了。”芳卿放下茶盞,起身就要走,“安心準備殿試,其餘的事不該你操心。”

霍行澤也“唰”地站起來,“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當小孩子?”

他走到芳卿面前,健壯的身材比她高出好幾頭。他得低着頭說話,才能讓她意識到兩人之間的差距:“你也不過是長我一歲而已。”

只不過是長他一歲而已。

芳卿也知道霍行澤的另一層心思。她沒有說破,不代表不清楚。

他不想依靠她,即使他想跟她在一起,也不想當宮相公、聞相公那樣的賢夫。他眼裏只有霍成烨,他要一個人頂天立地,張開羽翼保護她,讓她安心休憩。

所以有時候,芳卿感到很累,和霍行澤的相處總像一場角逐。她的力量,和他想要的。

她如霍行澤所願,仰起了頭看他: “但是長嫂如母。”

向來溫柔的眼睛掃來了一道嚴毅的力量。

不過這道力量又很快消散了,芳卿又說:“行澤,我知道你為人正直,我也讨厭這些規矩。”

“遵守他們的規矩,的确不一定能出人頭地。可是如果不遵守,就會很快被清掃出局。”

她仰頭看着霍行澤,又好像透過他看見了霍成烨,“出局的下場可能是貶官、革職,也有可能是丢了性命。”

她說:“我不想你當第二個成烨。”

當初來棠她們怕她承受不了,才說沒有找到霍成烨的屍首。但其實她知道,霍成烨其實死無全屍。

想害他的人絕對不想留下證據,所以才要毀屍滅跡。

但是霍行澤已經滿腔怒意,什麽都聽不進去。他失望地看着芳卿,語氣中又有一絲絕望:“不,你不是不想我當第二個大哥,你是不想讓任何人取代大哥的位置!”

這句話像一道悶雷,直直地砍到了芳卿的心上。

作者有話說:

小霍已被小連徹底拿捏

小連:我可是一片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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