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信任

◎他是唯一見過她弱點的那一個。◎

20. 信任

“喝茶?沒有。”步妍說,“不過郁令君确實待人很和善。”

這時不用當值,連決就聽他們講些芳卿的事。她處理公務是什麽樣子,接待臣僚是什麽樣子,訓斥司官又是什麽樣子……

步妍覺得芳卿好,将來肯定是女官中的魁首。但楊桐卻不以為然,态度轉變令人大感意外。

“郁令君啊,”他說步妍看得太淺薄了,“人人敬着她是忠臣遺孀,陛下和長公主才看在霍将軍的份上多加撫恤。如果她沒嫁給霍将軍,沒有名将孤孀這個身份。現在也不會做到這麽大的官兒。”

連決面不改色地問:“你的意思是,她現在得到的一切,靠的都是她那個死了的丈夫?”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不然她憑的什麽不到三十歲就官至四品?”

“真令人不齒。”

“嗳,畢竟她帶着孩子不便再嫁。不過靠着朝廷的撫恤,一輩子衣食無憂也夠了。”

“我說的是,你真令人不齒。”

連決滿是輕蔑的諷脅落下,步妍沒忍住笑出了聲。楊桐猛然感到渾身一冷,他看向連決,正對上他一雙森厲的冷眼。

……

過了兩日,芳卿到崇德殿提審鐘世林,意外地見着連決身姿挺拔地立在門口。

“連侍衛,怎麽是你?”她走上前打招呼:“我以為是楊侍衛。”

連決看向她:“他被調職了。”

Advertisement

“調職?為什麽?”

因為說了你的壞話。

連決說:“升升降降,尋常而已。反正是将來無緣再見之人,郁令君也不用太記挂緣由。”

他說着打開了殿門,請她進去。

芳卿點點頭,也沒有把一個侍衛的升降放在心上。永康交待她辦的事情更要緊,她徑直進了殿內。

“連侍衛,就麻煩你在外面守着把。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她一句話擋住了連決,獨自走進了宮殿深處。

經過多日的囚禁,鐘世林早就沒有上一次見面時神氣了。他蓬頭垢面,無精打采地跪着,身上還是穿着那身衣袍,但早已破敗不堪,頭發也像一團蒙了灰塵的雜草。

芳卿拿出了一早準備好的認罪書,随即從袖中取出一盒朱砂。鐘世林擡起頭,恍惚以為她拿的是毒藥,跪在地上狠狠顫了一下。

她要他畫押認罪,他自是不肯痛快就範。

“鐘大人,你跟着殿下也有些年頭了,有些道理也不用我教你。”芳卿俯下身來,輕聲說:“咱們最大的本分,就是給主子頂罪。”

“憑什麽是我?!”

“薛氏東窗事發,誰都知道他在朝中有人。可只要你把全部的事情認了,就算是陛下也找不到理由繼續追究。他現在也不敢動公主,所以只要有一只替罪羊,他也願意順水推舟。”

一直以來,都是芳卿負責幫薛平志掩護打點關系。鐘世林因為更受永康的寵愛,所以總能在床笫之間求得好處,經手銀錢往來。

聞汝琴接觸更核心的樞機,而且她在朝中的勢力千絲萬縷,縱橫交貫,永康既用得上她,也不敢拿她頂罪。真正危險的,就是他們這些中級官員。

芳卿打開朱砂,穩穩地在鐘世林面前一放:“這個人不是我,就是你。”

鐘世林渾身顫抖着,像老牛一樣喘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吃人。他也對這些規則心知肚明,只是因為他輸了,所以不願承認罷了。

他們都清楚,如果芳卿沒有先下手為強,現在跪在這兒的階下囚就是她。

“所以你也別怪我,”芳卿雖然這樣說,但臉上一絲歉意也無,“一切都是殿下的意思。”

“什麽殿下的意思!分明是你的意思!是你從中阻撓,不讓我見到公主!”

“那又如何。”

“你到底對公主說了什麽?!你這個卑鄙的賤人,只會讒言佞語!一定是你在公主面前污蔑我!”

鐘世林沾滿污垢的身體在地上扭動着,渾身沉重的刑具令他無法站立。他就像一條泥溝裏的蟲子,在死前做着最後無謂的掙紮。

芳卿瞥着他,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而已。鐘大人還不是一樣買通了禦史,在群臣面前潑我的髒水嗎?”

她又俯下身說:“托你的福,我又升官了。倒是你的位子,陳大人已經給了別人。還有你的府邸,我也讓人查抄了。當然,查出什麽東西是我說了算。但是如果你肯認罪,我就會派人照顧好你在青州老家的母親。”

“你要幹什麽?!你不許動我娘!你放過她!”

“鐘大人雖然素來輕慢戲辱我等女官,但竟然是個孝子。”芳卿又把認罪書往他面前推了推:“簽了這個,就能成全你的一片孝心。”

鐘世林機械地看了一眼那認罪書,知道簽了會是什麽下場。死罪難逃不說,甚至還不能留一個全屍。

他又發了瘋似的抗拒起來:“殿下不可能殺我,殿下還要靠我才能當上皇帝,殿下不可能要我死,她還需要我!她還需要我的力量才能得到皇位!”

芳卿問:“什麽诏書?”

鐘世林發出了一陣狂妄的笑聲。

“你果然不知道!殿下根本不信任你!她只告訴了我,因為我才是她最信任的人,她還需要我才能找到诏書!

“所以如果你殺了我,殿下拿不到诏書,一定不會饒了你!郁芳卿,你還不馬上放了我?!”

鐘世林費力地挺直了腰,滿臉張狂,仿佛王牌就在他的手中。

殿外響起了叩門聲。連決在外面問:“郁令君,可否有事?”

“沒事。”

芳卿朝外面應了一聲,才放低音量,重新對鐘世林說:“你還記得自己怎麽利用程忍冰那些女官的嗎?殿下不過對你做了一樣的事。”

“你說什麽?”

芳卿若有所思,慢慢剖析:“訴說你的難處,展現弱勢的一面,告訴她們,你有多麽需要她們,讓她們覺得自己于你而言是那麽的重要,多麽的特別。只要她們覺得自己獲取了你的信任,就會甘心如芥為你做任何事。”

芳卿每說一句,鐘世林的瞳孔就放大一分。

她又說:“但是等到你真的落難了,你就會毫不猶豫地把她們推出去頂罪,反正身邊還有更得力的人選替你賣命。是不是?”

鐘世林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鐘大人如此深谙這些手法,怎麽會看不出殿下真正的用意呢?她只是把你當做一個趁手的工具罷了。”芳卿微微一笑,“鐘大人不會當真以為,被殿下寵幸幾次,就得到了她的心吧?”

“不可能!你說謊!”

芳卿直起身體,無視了他的叫嚣,“诏書的事,殿下早就另外着人去查了。她命我來見你,也是看在你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給你留些體面。你若不領殿下的情,之後來見你的人可就說不準是誰了。”

她說完留下認罪書和僵化的鐘世林,走向了殿門。

打開門之前,她的臉上忽然浮現了不堪言說的憊倦和為難,令人見了心生憐惜。

連決面色沉着地在殿前來回踱着,門一開,兩人的目光對上,各自的腳步都是一停。

一個擔憂着,一個令人擔憂着。男女之間的情愛總是在這種情形下,一拍即合。

連決先邁開了腳步迎上來:“郁令君,你可否有事?”

芳卿搖搖頭:“他身上都是鐐铐,自然對我做不了什麽。”

——但若沒有那些鐐铐,就難說了。

連決臉色一變,倏地看向大殿,鋒銳的眼神幾乎刺穿了門窗。

他擡腿就要入殿檢視,卻被芳卿伸手攔住。

她的柔荑輕輕放在他繃緊的小臂上,他便立即停住了。

芳卿緩緩收回了手,說:“他是要犯,你是負責監守的侍衛,不便與他多加接觸,回頭容易落人口舌。”

連決回首,看着她點了點頭。

“不過,”芳卿又收起了安慰的笑容,慢慢正色,談起正事時便說起了狠絕的話:“這幾日要對他嚴加看管,不要給他吃飯,每日就進些糖水,留一口氣就行了,省得他叫喊,也防着他還有力氣自盡。”

她沒有在連決面前隐瞞,甚至刻意展現了心狠手毒的一面。

他聽完,稍一停頓,點了點頭,問:“這樣持續到什麽時候?”

“等我去見過李大人,然後向陛下禀明了再說。”

連決這回沒有馬上答應,而是蹙起了眉。

芳卿問:“怎麽了?”

他欲言又止,但仍堅持說道:“你什麽時候去見李大人?我陪你去。”

李知松這個人堪稱聲名狼藉,好色更是出了名的。

芳卿頓感意外,但很快會心一笑,答應了下來。

這些時日,連決親眼目睹了她在外的言行,也親耳聽到了別人對她的非議。她是顯山不露水、做事果決的郁令君,也是柔軟細膩、需要有人呵護的芳卿。

她沒有傳言中那麽堅不可摧。相反,她也是個脆弱的女人,只是從未展露給任何人看。連決窺見了她的柔弱,她的疲憊,和她不堪承受的,不由得打心裏認為,他是唯一見過她弱點的那一個。

他默默低頭看着她溫聲訴說時的側臉,感到自己已經是她可以信任的人了。

作者有話說:

姐姐:訴說你的難處,展現弱勢的一面,告訴他,你有多麽需要他,讓他覺得自己于你而言是那麽的重要,多麽的特別。只要他覺得自己獲取了你的信任,就會甘心如芥為你做任何事。

小連:她好需要我,我對她來說好重要,好特別,她真的好信任我!

這文寫不長,大概就二十幾萬字,短篇古言超級難混,所以大家的支持非常寶貴!希望大家支持正版~

順便求一波預收和專欄收藏!

推推下一本要寫的

《皇夫抛妻棄子後悔不當初》

祁無憂是大周的掌上明珠,十八年來最大的不如意是未能跟心上人結為連理。

她父皇将她許給了将門之後,夏鶴。

新驸馬龍姿鳳表,俊美無俦,但是一只不甘被困于宮禁中的鷹。

得知她有白月光,夏鶴出于妒意冷嘲:

“什麽他為了江山不能娶你,分明是個軟骨頭。”

祁無憂氣急,當場給了他一耳光:“你知道什麽?!”

他抹去了嘴角的血,說:“我只知道如果是我,江山和美人我都要。”

祁無憂才不信他的鬼話。

他們本就是強扭的瓜,所以她許諾:

“等我即位,就還你自由。”

從此只當君臣,不做夫妻。

夏鶴以為她忘不了她的白月光,幹脆成全了他們,自己遠走邊關,默默為她守了十年的江山。

十年後,他回到京城,終于親眼目睹祁無憂和她的白月光雙宿雙飛。

然後他就後悔了,沖到了她的寝宮發瘋。

“我給你守了十年的江山,都比不上他對你笑一笑是不是?”

祁無憂看着他冷笑一聲,心道,狗男人當年為了金戈鐵馬抛妻棄子,現在是誰給他的膽子回來裝深情。

“若江山美人兩難全,那麽美人我的,江山你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