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野性
◎該乖的時候乖,該野的時候野。◎
31. 野性
芳卿去了城郊南山的皇家園林, 向皇帝禀明了舒榮病逝的消息。
皇帝原計劃在園子裏小住半個月,但她來了以後,他又改了主意,命人預備車馬儀仗準備回宮。
回宮之前, 他還要芳卿陪他坐着禦辇回去。
雷霆雨露, 皇帝撒得雲淡風輕的, 芳卿卻是冷熱交加, 一下子通透了。
皇帝不強迫她入宮當妃嫔,卻也不準許她跟其他男人來往。他一定是耳聞了她和連決近日走得近, 才故意用這種方法宣誓他的主權。
一路上,皇帝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只是撐着頭等她開口,俊秀粲麗的雙目就那麽靜靜地望着她。
真龍天子的壓迫感混着蘇合香在車廂裏蔓延, 芳卿直到雙腳落地, 才能重新開始真正呼吸。
或許是她有些敏感, 但她總覺得皇帝就快失去耐心了。
寒夜深沉, 更闌人靜。
芳卿送走了帝王的車辇,忽然覺得自己這樣與迎送的妃嫔也沒什麽區別。她自嘲着轉身, 一擡頭卻看見連決立在她的府邸臺階下。
蕭索的夜晚突然不再冷冽,她像被階下的燈光擊中了,緊繃的肌膚驟然松弛軟塌下去, 變得軟綿綿的。
若說以往她在連決面前都是裝的, 這回卻是當真疲憊,很想他過來抱抱她。
可是連決肅着一張臉, 挺直地站在那裏, 整個人都是冷若寒霜的模樣。
他這副态度, 芳卿就明白他剛才一定什麽都看到了。心裏遲疑了一下, 不确定他會如何看待整件事。但左右不會比傳聞中的她更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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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靜的眼波輕輕拂過連決寒冽的俊顏,卻在他的眉間頓了一下,沒有忽視那裏夾雜着一絲受傷。她見他這樣難受,心裏想的竟然是:如果将一切告訴他,他能幫她擺脫皇帝的控制嗎?
……
不,他幫不了。
芳卿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立馬否決了自己:怎麽能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着利用他。
人一疲累就會脆弱,一脆弱了,什麽都能抓過來當救命稻草。但只消睡上一覺,明天就會醒悟過來,自己的命運只有自己才會上心,指望誰都是不成的。
她緩緩走上前,到連決面前稍微停了一下,“天色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話落,芳卿越過了他的身邊,沒有半句解釋。
就在她邁上階梯之際,連決忽然一個箭步追上來,在她身邊低聲說:“你就不能看看我?”
芳卿反應過來之前,已經看向了他。
男人寒山冷月似的眉眼在玄夜中灼灼逼人,任誰看了都要軟了身子,情不自禁地後退半步。
芳卿啓唇,正要說點什麽,連決卻好像讀懂了她覆蓋在疲倦之下的欲求,強勢地一把橫抱了起來。
她驚呼着攀上了他的肩:“連決——?”
即便她剛才希望他能抱抱她,也想不到是這個抱法。
連決不說話,不容置辯地邁開腳步,穩穩地抱着她走向她的府裏。
那個人送她回家又如何,他直接将她送到卧房裏去。
郁府的大門已經打開,看門的下人瞪大了眼珠子,直到連決腳下生風般走過,他才想起來低下頭非禮勿視。
從門口到卧房,府上的下人不該看見的全看見了。芳卿靠進了連決的頸窩裏,要為封口費頭疼了。
她的額頭輕輕抵在他的領口和胸前,一點也沒有反抗,而是貼近了他的肌膚,感受着他身上蓬勃的暖意。
連決的衣領散發着淡淡的木香,芳卿擡着眼看起他俊邁的側臉。從自下而上的角度望去,十八歲的男兒看上去比往日要剛毅俊偉。
他生氣了。
連決悶聲不響地抱着她經過庭中,院子裏的桂樹已經開到凋謝時,只餘下似有若無的蜜意幽香。芳卿聞着他滿身的醋味兒,慢慢閉上了眼睛,自己心裏卻怪甜的。
她真是個壞女人。
婢女在她房中留了燈,但只有微弱的一盞。泛黃的琉璃罩透出昏蒙的薄光,迷離的幽暗中央是一座柏木雕竹紋的大床。芳卿夜夜都躺在上面,但唯獨今晚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連決撲過來将她吻了個透徹,不輕不重的力度誓要從靈魂上将她占有。
難得兩人之間還什麽也沒發生,卻感到他已然成了她體內的一部分。如同交合之後的滋味,身體裏的不舒坦都被抹平了,熨帖得極為舒服。
芳卿閉着眼睛,幾近沉淪,也主動追上去回吻。但是連決濕潤的嘴唇卻溫柔地錯了開來,攻她不備,落下了一句使她遽爾清醒的話語。
“我想娶你。”他低喘着說。
芳卿倏地睜開眼睛,眸底的迷醉甚至還沒消散。
她坐了起來,連決也順勢松開了對她的桎梏。
床帳半遮半掩着一片暧昧的昏黑,但猶能看清彼此的模樣。
芳卿的發鬓已經松散,一對芍藥花釵也搖搖欲墜。兩人拉開距離之後,連決看了她這副我見猶憐的朦胧容姿,反而呼吸一緊,只是忍着沒有上前。
她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仍以為自己意亂情迷時聽錯了。
剛剛他分明目睹了她從皇帝的車裏走下來,換個男人只怕早就氣急敗壞,罵她不知廉恥了。可連決呢,竟然還說想他娶她。
連決好整以暇地背靠床柱,屈膝坐着。孔雀綠的錦袍在剛才被壓出了褶皺,看着一點也不齊整,卻更添旖旎之色。也只有他這樣的男子穿着,才能端起風流博浪之姿。
剛才在外面,他的俊容上還冰封着一層堅實的寒意,此刻這冰寒卻消散了。床帳裏,春風化暖,他的眸中甚至生出了笑意。
芳卿跪坐在床上,忘了扶一扶墜在發髻尾端的金釵,只稍稍平複了呼吸和心跳。
她實在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會被別的男人許婚,而且她還為之怦然心動了。甚至比初次還強烈,不能自已。
芳卿的臉頰起了火,深吸一口氣之後,皮膚卻燒得更厲害了,全身都熾熱得發蒙。
她看向剛剛說要娶她的男人。他還是那副惬意的姿勢,笑望着她的反應。
她知道連決年輕,憑他的資本,恐怕也沒有在情愛上嘗過落敗的滋味。這會兒出于男人的占有欲争強好勝,意氣用事提了婚約,也是有可能的。
芳卿沒轍地閉了閉眼。難得她在此情此景中,被吻了個一塌糊塗、又被提出山盟海誓還能保持清醒。
“你……”她再次平複了心緒,睜開眼問:“不是什麽都不要嗎?”
連決靠在床邊笑了。笑她天真,也笑他之前的傻。
他撐起身體,用膝蓋緩緩地磨蹭過來。帳內響起了衣袂摩擦的窸窣聲,兩人的裙擺和袍邊混在一處交疊纏綿。
“騙你的。”連決一點一點爬近了,那股強勢的氣息又迎面壓了過來。他執意地凝望着她,輕聲說:“我要娶你。”
聲音雖輕,卻只是為了撩撥。他勢在必得。已經不是他想娶她了,而是他要娶她。
之前她問他要什麽,現在他說,他要娶她。
芳卿的心跳又開始劇烈跳動,兩耳嗡嗡作響,只能一味地看着他。
即使是霍成烨求娶她的時候,也沒說過這麽直白而熱烈的話。
她終于聽到了自己想聽的真話。而真話是那麽危險,也這麽動人。
芳卿沒有像十幾歲時一樣癡癡地問出“為什麽要娶我”,而是捧起連決的臉,第一次主動吻了他一下。
他沒有反客為主,就那麽一動不動,閉上眼睛任她淺淺地親吻了片刻,又任由她松開了彼此的唇。
該乖的時候乖,該野的時候野。芳卿撫着他的臉,還真有些舍不得放手。
按照世俗的眼光,年齡,身世,地位,名聲,她還有過一個丈夫,生了一個女兒……她定然是不配連決的,所以那句“為什麽”索性不問。
無非就是連決一點也不世俗,一點也不在意她的年齡身世地位名聲……然後再說一些她的優點,誇得天花亂墜——這些她都知道。
她倒情願連決用他的嘴說點更甜的話,做點更甜的事。
以前,她還會問“為什麽”的時候,霍成烨教會了她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要自輕自賤。他想娶她,自然是因為他想娶,她也值得他三書六禮、八擡大轎地娶回去。
世上固然也有一些男人,只是圖她的美色,然後拿娶她當成哄騙的噱頭,好讓她以為非卿不可。但她不願意這樣想連決。
她看着他的眼睛,只看到了一片真心實意。
“可是我不能答應你。”她說。
連決沒料到會被她明白地拒絕,高大的身軀立馬僵硬了。他爍亮的雙目瞬間堕入了深不見底的漆黑。
芳卿垂下眼,料想這事就這樣結束了,卻意外又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連決又緩緩欺身上來,環住她的腰,繼續抵着她纏綿,不刨根問底誓不罷休:
“為什麽?”
“……”芳卿的呼吸一滞,腰間的力量迫使她輕輕地啓開了唇。
連決放在她腰間的雙臂使了力,結結實實地纏住了她,該野的時候又野了。
作者有話說:
小連:不就是為什麽,你不問我問
一些小狗爬過來求婚-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