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淪陷

◎連決是天下第一小壞蛋。◎

32. 淪陷

芳卿想, 好女怕郎纏,多半就是這個道理。

你想退卻了,可心裏未嘗沒有不舍。如果眼前的男人願意為你多走一步,自己又怎麽忍心再退一步呢。

她擡起頭, 迎接甚至回應起連決的吻。

就算連決今晚誘她共赴巫山, 她也會心甘情願地從了他的。

只可惜他要的不是這個。

露水鴛鴦和結為夫婦不一樣。嫁給他, 意味着她也得把心毫無保留地交付出去。然而她現在做的事, 和她以後的打算,當真能放心對連決和盤托出嗎?

芳卿沒有忘記自己為什麽做官、為什麽抓住機遇向上爬, 甚至還癡人說夢,妄想扳倒永康和皇帝。

憑着朝廷的撫恤和霍成烨留下來的錢財, 她和九如衣食無憂一輩子足夠了。何苦放着好好的侯夫人不當,反而以身犯險, 背地裏籌謀這等大逆不道的計劃, 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因為霍成烨待她那樣情深義重, 讓她一個任人欺淩的小宮女有了走到今日的勇氣, 她不能負了他,不能放任他死得不明不白, 否則她就不能問心無愧地活下去。

現在這事還未實現。如果只是跟連決幾度春宵,等他成婚就結束,大抵什麽都不影響。但如果和他成婚的是她, 她能把這些都告訴他嗎?

如果他知道自己心裏還存着這些心思, 一定會傷心失望,離她遠去吧。

将心比心, 如果連決心裏也有這樣一個無法忘懷的女子, 他的過去和将來都不能和這個女子割舍, 做官也是為了她, 甚至連以後的人生都是以她由活下去,她郁芳卿就能接受得了嗎。

她也可以繼續騙他,即使知道這樣對他不公平。

可騙一個人僅僅需要昧着良心就能辦到,只要她對他沒有半點兒感情,那騙起來太容易了。就像她一開始騙他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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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深露中時,唇舌黏連了良久的男女終于放開了彼此。連決清楚地從剛才的吻裏嘗出了芳卿的依戀,所以他又問了一遍:

“為什麽?”

芳卿和他面對面注視着,近在咫尺,鼻尖萦繞的都是對方身上的氣息。她的心向兩邊拉扯了半天,一邊是告訴他,向他坦白;一邊是答應他,騙他,最好騙一輩子。

最後,她痛疚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盈盈的眸底滿是水光。她迎上連決期許又深情的眼神,用近乎哀求的聲音說:

“我還沒有忘記成烨。”

轟——

連決先是聽到一聲悶雷,随即又被澆了一大桶冰水。

芳卿眼底的掙紮和淚水像冰刃一樣,直直地劈開了他的心。直至剛才還在沸騰的熱血,“噗”地從心□□開,濺得四處都是。

還是他,還是霍成烨。

本就昏暗的賬內轉瞬變得更黑,濃情蜜意也化作了漫天冰雪。芳卿不再開口,撇開了眼去,縱使他即刻離去也是意料之中。

一片死寂。

“你不需要忘記他。”半晌,連決勉強地笑了笑,“如果你徹頭徹尾地忘了他,不就是薄情寡義的女子了?”

芳卿愣怔住:“你不介意?”

他介意瘋了。

連決咬着牙,一忍再忍,半天沒說話,都是因為在克制着不去質問她“他到底有什麽好”。最後忍到極致,他反而出乎意料地笑了,笑得月朗風清。

“我不介意,只怕你擔心他介意。”

芳卿又怔住了。

他在說什麽呢……

連決說完就不再出聲,笑意也漸漸斂去。帳內充滿無聲的失意,他的受傷更顯而易見。

霍成烨已經不在人世了,又能介意什麽。說到底,連決還是在乎她心裏有霍成烨。

芳卿暗自嘆了口氣,也知道他不在乎才不正常。越是深愛,就越不容許第三個人的存在。總之,她現在無法将全部交付,不得不滿懷歉疚和心疼。

“你啊,”她靠去連決的懷裏,環上他的腰,低聲說:“就是想騙我把心都給你,是不是。”

“怎麽能是騙?”連決擡手撫上她的背,低頭輕吻起她的發鬓,笑着說:“好吧,是騙。”

最初,他又何嘗不是被她對霍成烨的深情吸引,也不相信她不肯變心。他存着“非要占據這個女人的全部深情不可”的心思,終于還是把自己搭了進去。

芳卿現在忘不了霍成烨,将來也會一樣忘不了他連決,甚至可能更甚。

早晚有一天,她最深愛的男人也會變成他連決。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甘心去賭。

連決賭上了瘾。

賭可真不是個好東西,哪怕他近乎滿盤皆輸,也不願抽身離去,總想着絕地翻盤。情也真不是個好東西,像賭一樣讓人上瘾。

連決的嘴唇從美人的發鬓滑至耳邊,低聲說:“拿我的心來騙。”

芳卿随他幹燥而熾熱的輕吻閉上了眼睛,然後情不自禁彎起了唇。

他怎麽這麽甜。

想推也推不走的愛情,哪個女子能拒絕得了。她寧可當個壞女人,也舍不得再退一步了。

芳卿上次還願意放連決回去,這次卻是不想了。她貪戀他的溫柔和深情,也因為欠了他一顆完整的心,就想着用身體補償。

但連二公子是個最“清清白白”的男人,又或者深谙“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個道理,仍然遲遲沒有更進一步。

芳卿蹙眉不解,卻也沒有勉強,只道,這興許就是他令人欲罷不能的那一部分。

連決稍整了整衣服,準備下床離去。可是芳卿抱着他,柔柔地喚了他一聲“阿決”,他就整個人都酥了。最後更像是他賴在這裏不走的。

這一晚上,兩人躺在一處和衣而眠,省不了一籮筐的情話。連決也終于沒忍住只滿足于親吻,纏着芳卿吃了一晚的豆腐。

只是他第一回 摟着姑娘睡覺,又是饞了很久的心上人,早上難受得比平時還厲害。

芳卿是懂這些的,所以醒了也不着急起身,給了他足夠的機會。

可連決是天下第一小壞蛋,居然就這麽抱着她一動不動,讓她好一陣暗自嘆息。

半晌,芳卿捧起他難耐的臉,只覺得他可愛得自己心裏癢癢的。

連決抓起她的手,喉嚨沙啞着問:“我今晚還能來嗎?”

芳卿仍笑着,卻不敢一口答應:“我未必什麽時候回來。”

“唔。”

連決大概是穩住了下面,很快翻身起來了。

芳卿也放下了撫摸他的手,一個人躺在床上,扭頭看了看他起床穿衣的背影。

一夜甜蜜過後,她還是不能對他說自己要去哪裏、做什麽。他也默契地不問,對橫亘在彼此之間的那道塹坎了然于心。

她一個人洗漱、更衣,陪九如一起吃了早膳,臨走前沒忘了給昨天的下人封口。

天高雲淡,澄黃的陽光灑滿門前,哪裏還看得出昨夜來勢洶洶的春情。

芳卿坐上轎子,匆匆前往官署。這次,小情郎沒有突然鑽進來吓她,但他鑽進了她的腦子裏,心也足夠怦然一動。

丹書臺,彈劾山鶴齡的折子像雪花片一樣湧了進來。

芳卿翻了一些,迅速記住了幾個名字,倒很意外彈劾上書的人并不都是永康的黨羽,這些奏本也比她想象中的早來了兩個月。

過了一會兒,舒婧之穿着官服從外面回來了。

短短幾日,好好一個姑娘消瘦得可怕。同樣一件官服,現在好像寬得灌滿了風。

芳卿給她放了幾天假,但舒榮停靈三日之後,她就回來了。

最終,舒家聽從了她的建議,對外聲稱舒榮是因為急症離世,其他一概細節都掩埋了下來。

芳卿回去也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舒榮為什麽會自殺。他留下的四字遺言,無論如何理解,都指向皇帝,也好像在幫永康将這個大逆不道的秘密以一種心驚詭異的方式揭露出來。

可他為什麽會幫永康?他有什麽把柄在永康手裏?

難道他這樣幫了永康,皇帝就會放過他的家人?

……

如果舒榮的自缢被如實宣告出去,不僅舒家上下性命難保,皇帝也會治她知情卻不作為的罪,甚至也可能他們自己都快活不成了。

芳卿揉了揉太陽穴,還是想不明白。

天命難違說的究竟是難違天子旨意,還是暗示同光皇帝來路不正、天子另有其人?

……

更遺憾的是,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舒榮這條線索,它卻斷得這麽及時,如同有人在幕後默默操縱着一切——這才是令她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

天底下有喪事,也有喜事。

葉延春順利誕下一個皇子,偌大的王朝終于有了皇嗣。皇帝龍顏大悅,葉延春也連躍兩級,被封為賢妃。

芳卿在景福宮悄悄安排的宮女來報了喜,只道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

“娘娘被保護得很好,請您放心。”宮女說,“皇後娘娘也來過,似乎很喜愛小皇子呢。”

“自然喜歡。”

芳卿笑笑,給了宮女一些賞錢。

皇帝有了嗣子,座位也更加穩固了。不論這個皇子是不是皇後親生的,她都能先松上口氣了。帝後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若皇帝被趕下龍座,皇後也難獨善其身。葉延春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生下來,對她現在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芳卿想到皇後,就不免想到連決。

這也是另一個她還不能向他坦白的原因。他是皇後的弟弟,她卻想讓江山易主。他們的利益并不一致,甚至背道而馳。

這樣的兩個人,怎麽做夫妻呢。

作者有話說:

這兩個人啧啧,愛上對方的過程可以用咎由自取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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