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春雷
◎從一開始就是我招惹你的。◎
50. 春雷
芳卿向旁邊挪了挪, 氣已經消了大半,摘下帷帽後,無奈又嗔怪地看了連決一眼。
“不置氣啦?”
車裏的光線不好,愈發顯得連決的臉黑黢黢的。
他進來後才又挑開車簾, 對外面說不回郁府, 也不去連府, 而是到京郊的一處地方。
顯然還在置氣。
芳卿看着他折騰, 也不制止。她今晚特意帶着他送的護衛,就是已經計劃好了對他百般縱容。
連決對車夫說的地方她沒去過, 等他放下簾子,她也不急着問他要帶她去哪兒。
好長一段時間, 夜裏只有車毂轉動的聲音。他們相隔一段距離坐着,連決挺俊的面容被昏沉的夜色覆蓋, 只有眼睛炯朗發光, 灼灼地盯着她。
芳卿讓他這樣看着, 怎麽也閑适不得。
過了一會兒, 連決那邊先結束了一番天人交戰,窸窸窣窣地靠近, 從她的背後抱上來,将她密不透風地環在懷中。
“病才好,怎麽穿這麽少。”
他身上的酒味有些寒冽, 但懷抱卻暖融融的, 低沉的話語纏綿得好似化了。
芳卿閉上眼睛,背對着他彎了彎嘴角, 終于實打實地體會到了失而複得的感覺。
就是此刻被連決抱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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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還對她汪汪直叫的男人收起了所有的狂氣, 不停地蹭着她輕吻, 用身體裹得她緊緊的。
連決今晚飲了不少酒, 多少有些喜怒不定。但芳卿也知道,他就像認主的小狗,只要是在她的面前,他總會乖下來的。
她摸向他的手臂,想拉開他的桎梏,轉過身去和他面對面地說話。可他真的醉了,根本不肯,甚至将她抱得更緊,黏黏糊糊地貼着她。
“我就不行嗎。”連決在她耳邊呢喃低語,流灑出一片灼人的氣息,字裏行間都是渴求。
芳卿讓他撩撥得渾身發軟,“什麽不行?”
“你說什麽不行。”
“阿決,別鬧了。”芳卿迷惑地側過頭,是真的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又在氣什麽,“我們好好說一說,不好嗎?”
“好,那你告訴我,”連決嘴上答應得幹脆,好像能成熟地對話了,結果一開口就變了味兒:“我真的比不上霍将軍嗎?”
他質問完,眼神又暗淡下去,氣勢全無地重複了一遍:“我就真的比不上他嗎?”
芳卿蹙眉,面露難色,“阿決……”
連決的聲音變得暗啞沉悶,壓抑且愠惱地要求:
“你就不能看看我。”
“別總想着他。”
這回芳卿總算是明白他鬧哪門子別扭了。
說一千道一萬,他就是對她的過去無法釋懷。
芳卿不能否認,她和霍成烨的過去是他們結合的最大障礙之一,但也稀奇連決又是怎麽瞧出來她最近頻繁念起第一個丈夫的。
也是成精了。
她猜,連決既然已經查出她同時為皇帝和永康效命,說不定也獲悉了她貪位慕祿,只是為了調查霍成烨殉難的原因。
他一定很受傷才會這樣求她。
現在的芳卿已經不想和連決分開了,就只能想辦法讓他慢慢接受這些事。
芳卿的心裏又升起了愧疚。這次她使了力,終于掙開他的環繞,轉過身去面對着他,懇切地說:“我看着你呢,阿決。”
“不是這樣看。”
連決定定地坐着,緊抿起了嘴唇。即使芳卿現在有意以一種仰視的姿勢望着他,但這也不是他想要的。
芳卿知道他想要什麽。他在意霍成烨,她卻不能和他提。所以,她說道:
“我心裏有你,一直有你。”
連決的眼神一動,抿成一條線的嘴唇松了松。這就是他不久前最想聽到的話。
可是少頃,他撇開了目光,壓下一片黯然,“你又騙我。”
簡簡單單一個“又”字,不費一絲力氣,輕易戳破了她對他說過的所有謊言。從第一句到最後一句,從第一次相見到最後一次分別。
他什麽都知道。
“沒有騙你。”芳卿連忙回應,人也重新依偎到了他的身邊,細細地吐露自己的一片熾情,“這次沒有騙你。”
連決無聲地笑了一下,自我解嘲着:“我在你心裏還比不上一塊木頭。這也能叫心裏有我?”
他還記着牌位的事,只怕這輩子都忘不了。
芳卿卻沒能馬上聯系起來。她聽出他話裏隐隐的自卑,不論他是不是和她一樣以退為進,傲然如他這樣失魂落魄,都是因為對她付諸了深情才會如此。
“怎麽會比不上呢?”因為不清楚他指的是哪件事,她只好一件一件慢慢地說着:“我一直以為自己再也碰不到好男人了。遇見你以後,也懷疑自己不能将你擁有。因為人這一輩子的好運都是上天算好的,花光了就沒有了,是不是?我以為自己已經沒有擁有你的運氣了。
“你說我不在乎你,怎麽會不在乎呢。我也是人,有七情六欲,會吃醋會嫉妒,可我也想要體面呀。我曾經想着,跟你快快樂樂地當露水鴛鴦就好。等你成了親——”
芳卿說到這裏,連決狠狠地掐了她的腰,一個勁地帶進懷裏掠奪,害她不能繼續。
“——聽我說完。怎麽就這麽急。”她只好略過鋪墊,直接進入轉折:“但是後來我見着郡主,見着聞小姐,才知道自己根本沒辦法看着你迎娶她人。你說我會不會吃醋?嗯?”
連決已經消停了下來,扣着她的身子凝目而視,平靜又暗藏疑影的目光來回梭巡。他不做反應,還在遲疑觀望。
芳卿也很有耐心,但卻不解他為什麽不信。
她擡手貼上他完美的臉,輕聲道:“我知道,這點兒醋意比起你的委屈算不上什麽,難怪你不開心。可是看見你這樣,我也心疼啊。”
連決一片寂默的目光都投注在她的臉上。
“阿決,我無法決定先遇到誰。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也會是傾慕你的萬千女子中最尋常的一個。而你見了那時的我,卻未必會對我鐘情。”芳卿溫聲勸着:“咱們就不論過去了,好不好?”
連決瞪視起她來,對這個“如果”的假設很有意見。
“你還在偏心?!”
憑什麽霍成烨先遇到她,他們就能兩情相悅,結為夫妻。換了他,就不會對她鐘情?!
連決忿火中燒,也不平到了極點。車裏的氣壓一下降得很低很低。
“不偏不偏。好了,別生氣了。我喜歡小決。”
連決的耳朵微微動了動,目光還是向下暼去,不悅道:“你是只喜歡騙我。”
芳卿擁上去親了親他緊抿的嘴唇,雙手放在他的腰背處輕撫,第一次敞開心意觸摸他。
“怎麽會。”
“從今往後,我會多顧及你的感受的。你想讓我怎麽做,也告訴我,好不好。”
“我真的在乎。”
連決垂目睇着她,情緒仍很低沉。
“我感受不到。”
感情這種事,從來都不能在一朝一夕裏證明,無論男女都一樣。芳卿也知道,她不能期望,亦不能要求連決現在就相信她。
可她得找辦法令他相信。
她擁着他主動纏綿,輕聲低語她這些日子有多麽想他,知道他照顧自己又有多麽歡欣……能說的都說了。但連決還嫌她的疼愛不夠多,執傲得不肯主動。
芳卿又喚了他幾聲,說她“好喜歡小決”,才讓他松動了一點。
“多說點。”還不夠。
連決按捺不住偏過頭回吻了她幾下,卻對她的心聲不置一詞,顯然還當逢場作戲,不住地貼着她要更多蜜語甜言。
芳卿實在讓他纏得沒有辦法,嘴皮子沒說破也被吻破了。
“……阿決,你是不是喝多了。”她試圖岔開話題。
連決平時可沒這麽黏人。
濃郁的酒香從唇齒間彌漫至整個車廂,呼吸時都是迷醉的味道。連決抱着她磨蹭,低語聲嘶澀不停。
“喝多了才能讓你可憐可憐我。”
“……怎麽不說了?”
“卿卿,說你喜歡我……不,說你愛我。”
“說。”
芳卿聽得耳熱,也快被他磨死了。最後,她只好拉起他的手,引他去向溫熱的沼澤。
“阿決,還不信嗎,”她咬住紅唇,又難耐地松開,“我是不是最喜歡你?”
連決猶如被一道春雷轟過,盯着她一動也不能動了。
……
半晌,他的喉嚨才滾了一下。
連決讓馬車去的地方是他在京郊的別業。
他不想去郁府,不想再看見霍成烨的痕跡;他也不想帶芳卿回連府,不想給她惹上麻煩。他對車夫下這樣的吩咐時,就想過:今晚只有将芳卿占有了才能甘心。
但她不僅縱容着,還大膽如斯地慫恿。
別業門前的玉蘭吐露着幽香。馬車在門口停了一會兒,連決才掀開了簾子,抱着芳卿出來。
門裏泉石萦繞,花池绮麗。芳卿攏着衣衫靠在他懷中,看見這樣一處別致的園子,還不等好奇這是否他的産業,就讓他抱到了高閣之上。
侍從只來得及點了三二盞珠燈,立刻被連決不耐地趕了出去。
他将芳卿壓進滿室濃郁的琥珀色裏,噬咬着那一片芳澤低喘:“你招惹我的。”
“我招惹你的。”芳卿早就成了一灘春水,“從一開始,啊……就是我招惹你的。”
如果那個春風沉醉的晚上,她沒有遇見他,也沒有招惹他,或許他們到現在還不會相識。她心裏清楚,那天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能證明她沒有去見過藺征,可她偏偏就去招惹了連決。
因為……她就是想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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