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木頭人

“不用了。”藍王圖擺擺手,正要繼續說話,忽然停了一下,然後站了起來。

白慈儉也察覺到了,轉身打開門,門外果然站着一個人——秦珑。

“我可沒想偷聽,找你來喝茶的。”秦珑笑着道。

藍王圖也笑了一下,走過去扶着他進了門,“有事叫我過去,夜晚濕寒,你能受得了嗎?對了,手沒事了嗎?”

“沒事,你屋裏倒挺暖和。”秦珑坐了下來,還對一旁的白慈儉招招手,“小白也坐下。”

白慈儉看了藍王圖一眼,得了允許,便也規規矩矩端坐在了一旁。

“本來是想找你喝茶的,可好像不太合适。”秦珑攏着衣襟,“要我幫你嗎?”

“不用。”藍王圖倒了一杯熱水端給秦珑,“現在手裏有兵權的除了我就是槐序,還有洪真,周王……他們我都放心,只是最近揚州太不太平,我怕皇帝要對槐序有所動作。”

秦珑點點頭,“我也想過,只是總覺得揚州這一夥土匪沒有那麽簡單。”

藍王圖道:“依我所見,皇帝這次讓我去練禁軍,可能是想一次将揚州鏟平,畢竟邊界太過遙遠,他去不得,又亟需立下功績以平天下,說起來,還是和先帝有所差距。”

“話不能亂說。”秦珑悄聲道了句,他捧着茶,“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讓蘭茂幫你。”

“放心,他護你一個就夠了,朱邪蘭茂這個人,這輩子也就在你手上了,想想他在你面前那模樣,真想不來他原來殺人不眨眼的樣子。”

提起朱邪蘭茂,秦珑的面龐都不自覺柔和了下來,他們二人經歷過多少風雨才有了今天的安穩生活,只是這次他獨自出行,朱邪有事在身無法同往,只是短短幾日,他就想念得很了。

藍王圖看他溫和的模樣,笑了笑,道:“十個,我可真沒見過誰有這麽大陣仗,暗衛都跟了十個。”

秦珑聞言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什麽?你是說……”他忽然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我告訴他不準讓人跟着的。”

一直靜靜坐着的白慈儉突然開口道:“是十一個,今天又多了一個。”

秦珑笑笑,喝了一口水,道:“本來還想趕一下冬集,可看來我再不回去他就要親自來了。”

“挺好的。”藍王圖衷心道,人生苦短,能得這樣一人陪伴身側,便是莫大的幸福了。

“你呢?”秦珑問道,“終于要成親了。”

藍王圖沒什麽表情,道:“能怎樣。”

“寧壽公主是個野蠻丫頭,皇後對她寵溺非常,嫁過來也有你好受的。”秦珑調笑道。

藍王圖一聽這話,心底就冒出了一點不适的情緒,野蠻丫頭?他有點不太相信,好歹也是公主,“我聽說是個文靜大方的公主啊,怎麽會野蠻?”

秦珑的表情高深莫測,“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不太喜歡她,相比起來你那個小男寵挺有意思的。”

藍王圖頓時豎起了眉毛,敲了敲秦珑手中的杯子,“好好說話,怎麽跟賀樓斂亂學,他只是我……”他斟酌了一下字句,才道:“是我一個仆從。”

“你這仆從倒是長了一副好樣貌。”

“你想什麽?”藍王圖白了秦珑一眼,好像要急于證明什麽,又緊接着道:“我準備把他送給冀王,信都寄出去了,等冀王來京,也就幾天時間。”

秦珑道:“還有幾天,足夠你反悔了。”

“反悔什麽反悔。”藍王圖不屑地反駁了一句,“我就要成親了。”

秦珑在藍府沒有待幾天就走了,臨走那一天許伯拄着拐杖來送他,永安阿樓這些小厮肯定得一同前去,見着秦珑,永安總是不由自主會生出一種羞澀感,都不太好意思看人家。

秦珑的眼睛像珠玉,明亮而溫潤,永安偷偷瞅他,結果沒想到被秦珑發現了。

“你好。”秦珑走了過來,“病好些了嗎?”

這句話讓永安想起他那天丢人的噴嚏,連忙點點頭,“好了,謝謝公子關心。”

秦珑看着他,然後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多保重。”

永安受寵若驚,他們二人并不相識,而秦珑說的話就像他們認識了很久一樣。

他有些惶恐道:“多謝公子,我會保重的。”

秦珑放下手,解下自己腰間挂着的一個月白色的荷包,遞在永安面前,“這個送給你。”

永安這下可是确确實實被吓到了,堂堂小王,那麽尊貴的人要送他禮物,不是不能收,是不敢收啊!

“我無功無名,怎麽敢收公子的東西,您快拿回去吧!”

秦珑卻很堅決地把荷包塞進了永安的手中,他看了看四周,藍王圖還沒有過來,他便悄悄對永安道:“裏面的東西回去再看,不要告訴任何人。”

說完就又對永安笑了笑,溫潤如玉的模樣。

秦珑轉身走了,不遠處藍王圖也正走過來準備送他,永安把荷包裝好,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客人都離開了,藍府又歸于平靜,不同于永安此前待過的周王府,總是被來來往往形形□□的人包圍。藍府仆人少,又沒有姬妾,寧靜的時候真的不像一個國公府。

永安回了偏院,拿着那個荷包在打開與不打開之間猶豫良久,雖然他對秦珑印象極佳,并不覺得這荷包會有什麽蹊跷,可是潛意識裏卻存留着一點戒備,皇家的人,畢竟與自己不同。

猶豫良久,永安還是耐不住好奇,打開了荷包。

出乎意料,荷包裏并不是他想象的什麽貴重物品,而是一個小小的木雕,不知道什麽材質,不過,做工十分粗糙。

永安費了好大勁才勉強看出來貌似是雕了一個人,這木匠水平真的不敢恭維,小人兒頭大腿短,眼睛一高一低,鼻子歪着嘴巴斜着,真是要多醜有多醜。

翻來覆去看了一番,永安才發現在小人的右腳內側刻着幾個字,字倒是刻得有模有樣,只可惜永安不認識,他只好奇這是怎麽刻到那個地方的。

“給我這個幹什麽?”永安自言自語,“這也忒醜。”

相比起來永安覺得這個荷包要金貴得多了,只是兩個東西原本在一起放着,他也不好分開,便把小人兒又裝了進去,放在了屋子裏。

許伯要給藍府諸人準備冬衣,下午便叫了大家過去量尺寸,永安不禁感嘆藍府待遇真好,一般這樣的大門戶哪裏會給他們這些小厮也量身裁衣,都是看着差不多就穿了,也是藍府人少,上上下下不過二三十人,大家才能有這麽好的待遇。

大家基本去了,只是沒有見着熙春和阿樓,熙春上次受了驚吓一直身體不好,整日不出門,阿樓卻不知為什麽也沒來,只是永安隐約覺得他和阿樓之間好像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阿樓對他的态度真是沒法說的奇怪。

量尺寸的時候藍王圖還來了一趟,大家紛紛行禮,永安也跟着一起,他從來不是個臉皮薄的人,決定破罐子破摔的時候,他就完全不在意同藍王圖之間的相處态勢了,原來怎麽樣現在就怎麽樣吧。

永安躲過衆人,跑到藍王圖跟前,“将軍,小人有事想問問您。”

藍王圖心裏的結還沒打開,但永安神态自若,他可不想自己矯情,便努力平了心神。等永安說下去。

“小人聽說過幾天有冬集,我可以去看看嗎!”

冬集其實就是初冬的一個集市,但不同于坊間那種小集市,冬集一年只有一次,在京城和揚州之間循環往複,一般百姓也是可以參與進去的。但之所以說它不同,就是因為這集市都打着名家旗號,經常是各行各業的領頭人物帶自己的徒弟出來見見世面,互相之間的交流,珍貴物品的交換,有時那些稀奇玩意就是皇帝都沒見過。

因而近些年來冬集裏面也是有了很多胡人,達官貴人甚至皇親國戚都經常會帶着家眷們來這裏見一見“世面”。

永安在揚州的時候去過一次,的确是大開了眼界,不過那些玩意都太過昂貴,他也就是湊個熱鬧。這次主動提出要去趕冬集,他也是有自己打算的。

“将軍也一起去吧,兩年才能來京城一次,小人好生稀奇。”

他的目光裏帶上了懇求,又盛滿了希冀,藍王圖甚至沒有怎麽思考,就答應了他。

永安高興極了,熱鬧的集市,難道不是殺人的好時機?

等藍王圖回了書房才回過神來自己答應了永安什麽,他有些懊惱,當時在想什麽?

罷了,他寬慰自己,到時候叫大家一起去好了,他也只有小時候和母親去過幾次,印象不深,因為每次最終的目的地都是塔山上的白馬寺,母親信佛,他至今都記得白馬寺悠悠纏繞的雲煙。

想通了之後藍王圖就又找了一趟許伯,讓從府庫裏專門為大家撥出一定銀錢,許伯那個激動,拄着拐杖都要站不住,直說這輩子在藍家就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藍王圖沒說什麽,他并不善于應付別人這樣真摯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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