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二次
永安罵着萬惡的地主老財,不情不願去了。
取了衣服回去,藍王圖正坐在書房翻書,明明身上還血跡斑斑,但他的神色卻平靜而認真,像融入一種淡漠的光暈裏,讓人看得清卻無法靠近。
永安定了定神,從大開的門口奔進去,“将軍,衣服來了!”
藍王圖斜眼看了看,應了一聲,然後又繼續翹着腿翻書。
站在一旁的永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瞄了一眼藍王圖手裏的書,可是密密麻麻他一個字都看不清。
藍王圖感受到他的目光,擡起頭來道:“怎麽了?”
永安搓搓手,“将軍看的什麽書啊?字好小啊我都看不見。”
“《陶庵夢憶》,好早的書了,兵法看得太多,回頭看看這些小品文也不錯。”藍王圖并不知道永安不識字,看他眼神裏帶着些熱切,便又道:“這裏書少,你要是有什麽想看的可以去拙藝閣,我給餘叔說一聲,到時候讓他帶你進去,想看什麽書自己拿就行。”
在這一點上藍王圖從來都沒有苛刻過,他文武雙全,再明白不過書中自有顏如玉的道理,府中拙藝閣就是專門藏書的地方,藍府衆人都是來來去去沒有忌諱的。
這一番話也是情真意切,可藍王圖卻不知道永安壓根不識字,因為他很機靈,看起來也是聰明伶俐的。永安其實并不在意這種事,可藍王圖這麽說的時候,他卻有一點黯淡的情愫生長了起來,好像他和藍王圖隔了很遠,他殺不了他,也無法靠近他。
但永安怎麽會表現出來,他裝出自信滿滿的樣子,“那真是太好了!謝謝将軍!您這兒書肯定特別多!”
藍王圖放下手中的《陶庵夢憶》,看着永安湊近的喜氣洋洋的臉,道了句,“還有味道嗎?”
永安使勁嗅了嗅空氣,然後頹喪個臉,裝模作樣嘆了一口氣,“唉,鼻子都被熏壞了!”
藍王圖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秀氣的鼻子皺了又皺,然後臉頰微微鼓起來,嘴巴也撅了上去,眉心鼓着一點皺紋,眼睛滴溜溜動着,那模樣真是……他以前從來都沒有發現過,那模樣瞬間就能勾起他的火來。
剛好這時有人叩偏院的門,說是伺候主子沐浴的,永安道了句,“嘿真快!”就自發自覺準備退出去,可是卻被藍王圖叫住了,“留下。”
永安沒反應上來“留下”這兩個字的意思,歪着頭皺起眉毛,“将軍要小人搓澡嗎?”
藍王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今晚我留在偏院。”
“将軍留……”永安突然止住了話頭,不是他想的那種意思吧!
藍王圖沒理他,出去開門了。
永安就一個人站在書房,心中萬般複雜。
這回沒了上次赴死的膽量,永安怯怯懦懦,藍王圖就在一簾之隔的卧房裏,已經喊了他一聲了。
永安挪着千斤重的步子,掀開簾子走進了卧房。
藍王圖正泡在浴桶裏,頭枕在浴桶的邊緣微眯着眼睛,感覺到永安進來了,他也沒睜眼,輕聲道了句,“脫衣服。”
然後就聽見衣物的摩擦聲,他沒睜眼,自然就沒看見永安眼睛裏的掙紮。
永安其實在想着,這時候去拿刀子然後一刀捅進藍王圖心髒的可能有多大。但他覺得藍王圖太狡詐了,居然讓他脫光光,脫光光了都沒地方藏匕首!
浴桶很大,永安聽着藍王圖的指揮踏了進去,水面晃蕩了起來,險險要溢出桶外。
藍王圖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這一具美好的軀體,他也算是閱人無數,但這樣雖然瘦弱卻肌理勻稱皮膚光滑甚至沒有什麽毛發的男人身體,依然是他見過的所有男人女人中最迷人的。
或者說,是最迷他的。
他長臂一伸環住永安的腰,嘴唇貼在了他的小腹上輕輕摩擦起來,手掌則不輕不重地揉搓着永安的臀部,永安身體敏感,知道自己躲不過,便也不作他想,抱住藍王圖的頭俯下了身子。
水裏面摸起來的肌膚更是光滑,藍王圖輕輕拽了一下,永安順勢被他拽倒,胳膊搭在他脖子上,微微一擡頭,嘴唇就被藍王圖含住了。
清晨起來,永安窩在被子裏不願往外鑽,今天大概是降溫了,冷得要命,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留個腦袋在外面,被窩裏的溫度還保留了許多,只是氣味……
最終永安還是穿好衣服揭了被子換了床單被罩,洗幹淨了一堆昨天遺留的東西,才慢慢悠悠晃到廚房去吃東西。
感慨了半天藍王圖的無情無義,永安卻是錯過了藍王圖專門吩咐廚房送到偏院來的清粥小菜,送飯的丫頭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偏院有人來,最後便又提着食盒回去了。
從這之後幾天,永安也沒碰見過藍王圖。到了冬集那一天,大家都早早起來收拾,許伯年齡大了不跟着去,于是一群年輕人便揣着銀子摩拳擦掌,熙春也恢複了精神一起跟着來了,還有劉大,說要給他媳婦兒買首飾。
一行十幾人剛出了門,就聽見自家主子的聲音從後面響了起來,“等一下。”
大家齊齊回頭行禮,藍王圖走上前掃了一遍衆人,最後目光定格在永安身上,道:“你跟我走。”
衆人都不知道永安之前是請求過主子和他們一起來的,并且藍王圖當時是答應的,所以此話一出除了永安很淡定地站在了藍王圖旁邊,其他人都很驚異,這是什麽情況?
尤其是熙春,她沒忍住開口道:“主子,您要是需要有人照顧,奴可以跟着。”
藍王圖卻道:“不用了。”
說完就走了,永安則跟在了後頭。
熙春在後面看着兩人的背影咬牙,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來。而那天她被賀樓斂當成棋子,不但計劃失敗受了驚吓病了好一陣子,之後也再沒見過那個給她□□的老婆子。她很年輕,才十六歲,可經過這樣兩件事情,她已經不再保有少女的天真,或者說,她要長大了。
集市裏人山人海,老百姓們雖然買不起東西可是也都想來看看,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藍王圖今天穿了一身非常樸素的衣服,盡量讓自己融合在衆人之間,只是他身材高大氣勢淩人,依然得到了不少人的側目。
永安興奮地四處看着,不時拉着藍王圖的袖子指指這個看看那個,但其實他一直在注意着下手的機會,刀子就在袖中,薄薄的一片。
然而藍王圖突然停下了腳步,道:“我有事。”
永安并沒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就見藍王圖身後突然出現了幾個一樣身着樸素但是面容刻板的男子,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還是一直僞裝成百姓跟着他們的,神出鬼沒吓了永安一跳。
藍王圖道:“本來是答應和你一起的,但是我要先去白馬寺一趟,你和他們一起,有什麽喜歡的盡管買吧,他們都帶着銀子。”他頓了一下,又道:“冀王就要回來了,我藍府不會虧待于你的,”
永安一聽,也無暇顧及藍王圖話中意思,只是想着這還得了!那他今天的刺殺計劃不是要被打亂了!
“那我和将軍一起去!”他想也沒想就蹦出來了這一句。
“不行,我與方丈有約,我會在白馬寺等你,你盡興了上來找我便可,塔山上也有很多有趣的東西,讓他們帶着你。”
永安不甘心,道:“将軍說了和我一起的!”
藍王圖沒有動搖,只是道:“不要糾纏,聽話,你想買什麽就買什麽,當我補償你。”
永安這時候只能裝出大義凜然的樣子,道:“我才不稀罕錢!你答應我的!”
藍王圖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模樣,突然勾唇一笑,道:“小騙子,你有本事你別花,看你那虛假的眼神我就知道。”
如此帶有蔑視性的一番話瞬間就激起了永安心中怒火千丈,他也是不走尋常路,道:“我有那麽假嗎!在你心中我就是個騙子是吧!好!你說的!你別後悔!看我今天不花得你傾家蕩産!”
永安鮮少這樣無禮地對藍王圖說話,藍王圖覺得他這模樣很可愛,摸了一把他的臉,“就當我給你的嫁妝了。”
永安氣極了,一轉身就竄到人群中沒了影子,藍王圖吩咐侍衛們好好跟着,自己便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也是剛剛答應永安一起去冬集的時候,藍王圖給白馬寺的方丈寫了信說今天要順道去一趟,方丈回信說要他一人前去,他心中疑惑,但是答應了下來,便有了今天這樣安排的行程。
塔山不大,山中有小路直通山頂白馬寺,這條小路走的人并不多,一旁樹木蔥茏,黃色的樹葉落在下面的小松樹上,就像綠樹開了黃色的花,無端有了繁榮的春意。
藍王圖緩緩走着,靜谧的羊腸小道勾起了他許多回憶,多年前自己和母親一前一後走在這條小路上,他四處玩耍,母親信佛,不許他摘花折草,他就踩踩踏踏非要給坡路上踩出階梯來,多少年了,母親去世後,他再也沒有走過這條路。
樹林中響起一聲清脆的鳥叫,已經可以依稀望見山頂,黃黃綠綠的零落樹枝中掩映着紅牆褐瓦,梵呗聲隐隐約約,藍王圖向上望了一眼,然後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