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平安符
樹林中響起一聲清脆的鳥叫,已經可以依稀望見山頂,黃黃綠綠的零落樹枝中掩映着紅牆褐瓦,梵呗聲隐隐約約,藍王圖向上望了一眼,然後停住了腳步。
幾乎在他頓住步子的同時,叢林中傳來了咔吱咔吱踩斷枯枝的聲響,藍王圖神色一凜,抽開右手向後劈去一掌,正中一個不速之客的脖頸,那人還未倒下,左面又橫空飛來一把回旋刀,藍王圖也沒閃躲,袖中滑出随身的匕首向左一甩,匕首堅硬的刀鞘就将回旋刀斷成了兩片,同時脫鞘而去的匕首便刺入了後面一人的咽喉。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其餘幾人沒有現身就逃離了,藍王圖沒有追上去,他走到那個刺客面前拔下了他的匕首,又在他身上扯了衣服擦幹淨血跡套上刀鞘,這才不緊不慢搜查兩人的身上物品。
兩人身上都持有揚州的路引,還有一些金銀,但藍王圖仔細查看之後,發現這些銀錢全部是私銀,上面刻着“龍首山”的字樣。
藍王圖皺緊眉頭,龍首山……揚州那夥土匪……
他真是難以相信揚州那夥土匪居然膽子大到這種地步,敢刺殺堂堂撫遠大将軍!歷代匪患皆有,但是對待朝廷的态度向來是敬而遠之,除了招安之事,真是能不接觸官府就不接觸官府,可這次揚州這夥土匪居然……這已經不是土匪了,這是要反啊!
藍王圖又找了找,又從一人身上找到了一封信。
他打開看了看,信中只有四個字——吾兄安否?
吾兄安否?
信上沒有題頭沒有署名,藍王圖并不能分辨是誰寫給誰,但他卻覺得這四個字的筆跡是如此熟悉。
雖然熟悉但一時半會兒他并沒有什麽頭緒,于是收好信,吹了個口哨叫來暗衛處理了這兩個人,又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走向了白馬寺。
到了山頂,藍王圖敏銳地發現這裏的氣氛有些奇怪,這樣大型的集會一般都會聚集很多香客,然而他走上來之後卻只看見幾個神色匆忙的小沙彌低着頭進進出出,竟是連一個香客也看不見。
他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忙走過去攔住了一個小沙彌,問道:“出什麽事了?”
小沙彌神色十分緊張,但仍是鎮定着問:“施主何人?”
藍王圖說明了自己的身份,那小沙彌才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氣,道:“您随我來。”
進了白馬寺,藍王圖就嗅到了一絲血腥氣,佛門清淨之地摻雜了這樣的氣息着實令人感到不安,小沙彌低着頭在前面走着,一直領着藍王圖走到了一間敞開房門的屋子前,雙手合十道了句,“施主莫要慌張,師父已經在給他治療了。”
藍王圖雖不太明白小沙彌話裏的意思,但還是點點頭,謝過之後便走進了房間。
進去之後裏面有兩位師父一位師太,藍王圖行過禮,走到床邊就看見了半倚在床頭的熙春,正低頭喝着一碗藥。
熙春聽見腳步聲擡起頭,看見藍王圖,本來蒼白的臉色都變紅潤了,她因為是女子,所以被一個人送到了這個房間,她很膽怯,這時看見藍王圖來了就像有了主心骨,喊了一聲,“主子!”
藍王圖松了口氣,道:“怎麽樣了?”
熙春想起剛才發生的事還是有些怵,磕磕絆絆說了半天,藍王圖才聽懂她的意思。
應該也是那一夥土匪,就是沖着藍王圖來的,在熙春一行人走到一處人少的地方時便襲擊了他們,好在人數不多,藍府有幾個家丁也是曾經藍王圖父親的部下,搏鬥一番之後那幾個土匪便跑了。熙春受了驚吓暈了過去,還有幾個人受了傷,這裏的動靜驚動了衆人,大家紛紛四處逃竄,傷者便被暫時帶到了白馬寺,因此,白馬寺才謝絕了香客。
藍王圖神色很陰沉,他讓熙春先好好休息,一會兒再将她送回藍府,然後就去了另一個屋子看其他人。
阿樓阿錄都只受了輕傷,但那位之前他父親的部下,如今在藍府看守拙藝閣的餘叔卻是受了重傷,雖然已經處理好了外傷,但仍然昏迷不醒。
藍王圖攥緊了拳頭,這些人……他一定一個都不會放過!
但他此刻才忽然意識到,還有趙永安呢!
心頭如墜冰窖,他連忙問道:“趙永安呢?”
阿樓很奇怪,“他不是和您在一起嗎?”
藍王圖懊惱不已,雖然他安排了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跟着永安,但是這種不定性的事情,萬一出了什麽事!
他一刻也等不下去,吩咐幾人好好照顧餘叔,自己便火急火燎出了白馬寺。
腳底下像是生了風,藍王圖難以克制地想象了許多種永安悲慘橫屍的模樣,越想越急,越想越煩,越想越亂,恨不得下一瞬間就能看見永安傻兮兮蹦着跳着的樣子,再怎麽蠢再怎麽傻再怎麽小人,他也不許別人傷了他。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聲元氣十足的叫喊,“将軍!”
那一聲落在藍王圖心上,幾乎沒把他那顆砰砰跳的心砸出個洞來,他抑制住翻騰的情緒,回頭便看見永安喜滋滋地舉着一個糖人正在向他招手。
藍王圖大步走過去,也不顧四周,一把抓住了永安的手腕。
永安還覺得奇怪呢,這将軍又犯什麽病,只是手腕被他捏得生疼,自己還拿着“西楚霸王”呢,“将軍您快放開,小人又犯什麽錯了,‘項羽’要掉了!”
藍王圖深深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但總算是放開了手。
永安把“項羽”換了個手,甩了甩手腕,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您臉色怎麽這樣?”藍王圖的眼神實在有點危險,永安有點心虛,縮了縮肩膀小聲道:“是你讓我花錢的,別怪我啊……”
這句話聽得藍王圖有些疑惑,什麽意思?但他終于放開黏在永安身上的目光向後看去,才看見自己的侍衛們一個個狼狽不堪地拿着一大堆東西,手裏拿着的,肩上挂着的,腰上綁着的,甚至有一個還用嘴巴咬着!
藍王圖當即黑了臉色。
侍衛看見自家主子就像看見了救星,眼睛裏都要迸發出光芒來,但礙于永安在場也不敢說什麽,只是向藍王圖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藍王圖都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半天蹦出來了兩個字,“敗家!”
永安不服氣地反駁,“是将軍讓小人想買什麽就買什麽的!”
藍王圖無法反駁,氣哼哼轉身走了。
永安也沒理他,瞅了瞅白馬寺,又瞅了瞅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的藍王圖,才喊了一聲,“将軍,白馬寺在這邊!”
藍王圖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惡狠狠道:“你給我回去!”
莫名其妙。什麽都不知道的永安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走到侍衛面前拿下來被挂在肩上的一個小包袱,裏面是很多平安符,是他剛剛在一棵樹下擺攤子的老爺爺那兒買的。
永安念叨着,“咱們以後可能也不會見面了,這個就當禮物給你們了,我買了一大把,我看看……”他拿出來一個平安符挂在了面前侍衛的脖子上,“這個給你,你要是不喜歡回去再扔別讓我看見……”
他又依次拿出來好幾個一一挂在了侍衛們的脖子上,平安符有手掌那麽大,金色布料繡着紅字鎖着金邊,看起來有些蠢笨,但戴在這幾個模樣滑稽的侍衛脖子上竟然還有那麽一點點好看……
侍衛們什麽苦什麽累沒受過,面對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字——忍!
給侍衛們戴完之後永安又翻找了出來一個鎖着藍邊的平安符,喜滋滋給自己也戴上,再看看手中,還剩下了好些,他清點了一下,“給阿樓阿錄,給許伯,給熙春一個吧……宋易就不給了,給那個可憐的禁脔算了,二姐見不上面……剩了一個……還是個藍邊的,算了我自己揣着看誰順眼給誰吧。”
侍衛在一邊默默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真正掏錢的人竟然完全被忘在了腦後……
永安手收好東西,又看了一眼白馬寺,想了想,還是不進去了,總覺得自己踏進這裏就是對佛祖的一種亵渎。
一行人浩浩蕩蕩就下山回藍府了。
永安已經完全忘記了他今天出來的目的,直到走到了藍府門口,他才一敲手掌,“我今天幹什麽去了!”
侍衛們沒有理他,匆匆進門放東西了。
回去之後永安先把東西都交給了許伯,其實他從小生活儉樸,這次藍王圖給他特權讓他随便買東西,他也只是在集市上挑了一些實用并且便宜的東西,前些天聽許伯說過要買棉花,他就買了一大堆棉花,還有柴米油鹽醬醋茶,真正說破費了什麽,也就是他一口氣買的那些平安符了。
許伯和永安一起把東西整理了一下,許伯還嘀咕,“他們怎麽還不回來呢?都多晚了。”
永安并不知道他們被偷襲之事,也跟着許伯一起嘀咕,“是啊,雖然那裏東西是又多又好,可他們不回來了嗎,還有姑娘呢!”
直到晚上,藍府的人除了餘叔之外都被接了回來,永安和許伯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永安心中複雜,他實在想不通宋易現在的目的,他什麽消息也沒有接到,可宋易卻一直在行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