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獅子樓
永安心中複雜,他實在想不通宋易現在的目的,他什麽消息也沒有接到,可宋易卻一直在行動着。
而此時在書房中的藍王圖手中正拿着一大沓書卷翻閱着,今天遇襲之事他已經讓白慈儉着手去查了,但在刺客身上搜出來的這封信卻十分奇怪,藍王圖能肯定這字跡他一定見過,到底是誰?
腦海中突然閃現了一個人,但藍王圖瞬間就否定了此人,他搖搖頭繼續翻閱着,但腦中卻無法忽視剛才出現的人。
放下手中厚厚的書卷,藍王圖靜靜坐了一會兒,然後從書桌下面拿出一個小匣子,打開之後裏面是陛下親筆禦書賜予他的封将書。
他有點不敢看,但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打開了那明黃的絹布,映入眼簾的娟秀小楷字字分明,這字跡,分明就與今日信上的“吾兄安否”出自一人之手。
藍王圖捏緊了手中的絹布,皇帝的兄長,是誰?不就是早在十四年前就應該死去的文獻太子陳方許嗎!
當年太子陳方許失蹤,不久之後上面便宣布了陳方許的死訊,谥號“文獻”,而空缺的太子之位便由現今的皇帝,當年的二皇子陳方謹緊握手中并一直坐到了皇帝之位。
可這只有寥寥四字的信,卻讓藍王圖覺得自己以前相信的所有東西如今看來都是一場錯誤!
這之後的幾天,白慈儉陸續查出了一點消息,但都沒有什麽用處,毫無頭緒的時候,冀王那邊來信了,說自己已經到了京城。
藍王圖暫時放下了一團亂的事務,決定在獅子樓宴請冀王,處理了趙永安,回去修繕偏院,然後成親,成親了就萬事大吉,他就安心繼續守他的建安城去。
幾天沒有見到藍王圖,永安還甚是想念,那種想念有點奇怪,有點像吃素吃了一個月想念精肉的味道。
這天下午,永安跟着幾個小厮一起整理庫房,突然有人叫他,說是主子找他,永安甚是奇怪,走去偏院的一路都在胡思亂想,難不成,又想幹那個什麽事了?
到了偏院,又有一個小厮來告訴他說主子讓你直接去門口,永安便又向門口趕去,藍王圖站在一輛華麗的轎子前面,一身工整的裝束,甚至很是正式地戴了一個黑色的高冠。
永安還沒有想到是什麽事,他走過去行了禮,“将軍叫小人有何事?”
藍王圖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道:“上來,和我去獅子樓。”
獅子樓?永安懵懵懂懂上了轎子,想着去獅子樓幹什麽,吃飯?下午這時候,吃哪門子的飯?
但藍王圖臉很黑,永安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一種強烈的負面氣息,他有點不安,又覺得是不是藍王圖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需要安慰,躊躇了半天,永安湊到藍王圖跟前,“将軍?”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藍王圖被他打擾,不悅地轉頭,“什麽事?”
永安小心翼翼,“将軍不高興嗎?”
本來今天藍王圖就心情不好,但最讓他郁悶的就是他心情不好的緣由了,明明要把永安送走是一件高興地事才對,他策劃了多久的事終于要實現了,為什麽要不高興!
所以藍王圖語氣并不好,“沒有,你別想多了。”
這樣一說,永安更覺得藍王圖是遇見什麽不順心的事了,他想了想,然後從袖子裏摸了半天,終于拽出來了一根共色的繩子,繩子後面帶着一個藍邊金線繡的平安符,正是那天在冬集上買的那堆平安符裏多出來的那一個。
“這個送給你,嘿嘿,那天買了一大堆。”
永安湊着笑臉,眉目都彎了起來,藍王圖接過來看了看這做工粗糙的平安符,再看了看永安笑得像裂開的大西瓜的臉,“太醜。”
也不知道說哪個。
永安自然以為他說的是這個平安符,他“唰”地收了笑臉,伸手去奪,“不要還我!”
藍王圖舉高了平安符,“送出去哪有要回來的道理。”
永安自然沒真想着要回來,他坐了回去,白了藍王圖一眼,“這東西這麽醜,多不符合您身份。”
藍王圖把平安符拿到手上看了又看,确實醜,他不自覺就笑了一下,然後把平安符遞回給永安,“你這麽蠢,還是你自己帶着吧。”
“将軍!”永安十分不服氣,拍拍自己胸膛,“小人好歹也是一路打拼到了京城的,沒幾兩本事,怎麽能在京城生存下去!”
藍王圖笑了笑,沒說話。
永安又湊過去,指着自己脖子,“再說,我都給你買怎麽能不給我買。”
藍王圖順着他的指頭看去,白皙的脖頸上的确有一根紅繩。他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繩子,道:“這繩子太粗,等回去讓許伯給你換一根好些的。”說完他就想起來,永安可能再也不會回去藍府了。
但永安什麽都不知道,他也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紅繩,嘆了句,“這日子過得真好!”
他去看藍王圖,卻發現藍王圖又變成了剛才的沉悶模樣,手上的平安符應該是被收起來了,永安撇撇嘴,心裏很不屑,一個将軍整天多愁善感什麽啊!
獅子樓是京城第一大酒樓,來這裏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身份,但獅子樓的第三層卻只對皇親國戚開放,所以永安被藍王圖帶到第三層的時候,還挺興奮的,跟着藍王圖果然能來好地方。
藍王圖把他帶到一間屋內,讓他坐在屋裏的梳妝鏡面前,自己則盤着腿坐在了後面。
永安意識到有什麽不妥,正要問,房門就被推開了,嘩啦啦進來了一溜花紅柳綠的姑娘們,永安給吓了一跳,“蹭”地站起來,但是被為首的黃衣女子眼疾手快又按着坐了下去,那女子對身後的藍王圖道:“大将軍,是他吧。”
藍王圖點了點頭。
女子們嘻嘻笑笑,永安完全在狀況之外,愣在那兒不知所措,黃衣女子也不避諱,拍了拍永安的肩膀,“小兄弟,別怕,姐姐一定給你畫的好好的。”
然後一群女人就拿着胭脂水粉開始了休整永安的大業……
“哎朱紅怎麽沒了,再給我一盒。”
“不行,這顏色太淺了,上個深赭色。”
“這裏這裏,往後塗黑色吧!”
……
半個時辰後,被辣手摧花的永安擡起了自己帶滿了金珠玉翠的沉重頭顱。
房間裏頓時響起了如雷的笑聲——看那眉,哪裏是小山眉,大大山眉都不為過了,半個額頭青黛色;看那眼,深綠的眼影向上一直延伸到眉,左右兩邊已經和鬓邊連成了一條寬帶,連鼻梁都沒放過;還有那臉頰,用掉了将近四盒脂粉啊!那都可以當面具了!那嘴唇,已經不是顏色過于血腥,形狀過于寬大的問題了,哪裏有上至人中,下至下颚,左至鬓角,右至耳朵的嘴唇啊!這已經是血盆大口了!
別說那些笑得前仰後合的姑娘們了,連藍王圖都沒忍住笑倒在了椅子上,悲催的永安頂着厚重的“面具”,連一個悲傷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他也沒有說什麽,依着藍王圖的意思換上了準備好的服飾,衣服都是綢緞的,上面繡着百鳥朝歌,大概是永安這輩子穿過的最好的衣服了。裏面的襦衣帶着一條細窄的腰帶,剛剛好掐住了永安的腰,外面一件廣袖的淺藍色大氅,永安穿上之後照了照鏡子,抛卻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他覺得自己,還真是一表人才。
換好衣服出來,屋裏就只有藍王圖一個人了,他看了看永安,道:“這件衣服挺合身。”
永安點點頭,藍王圖見他不說話,便自己繼續道:“畫成這樣也是想驚吓冀王,你那時候捉弄我,所以……對了,給。”
藍王圖拿了一塊紅色的方形紗布遞給永安,“把臉遮住,等會兒見了冀王,我讓你取下來你再取。”
永安接過來,依然什麽都沒說,将紅紗蓋在了頭上,然後揭開前面,道:“就在這裏嗎?”
“不是……”藍王圖的眼裏纏結着千思萬緒,但最後,他只道:“在另一間屋裏,走吧。”
說完就率先邁開了步子,永安就跟在他後面默默地走着。
“到了。”沒走幾步就到了房門前,藍王圖推開門,屋裏生着火爐,暖乎乎的氣息撲面而來,冀王還沒到,燭火靜悄悄地搖曳着。
永安走上前去,要踏進門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來,道:“我好歹和你同床共枕過,但我沒想到你能這麽果決把我送走。”
嚴肅的話語從那張滑稽的嘴唇中吐出來,莫名有了一種悲哀感。
藍王圖動了動嘴唇,好像要說什麽,但最終他沒有開口,自己走了進去。
永安咬了咬牙,既然已經到了今天這種地步,那就魚死網破算了!
他慢慢抽出自己的匕首,藍王圖就在前面,一刀下去,不死也去他半條命!
就在他要把刀子伸出去時候,突然有人撞了一下門,接着藍王圖就回了頭,永安急了,這不能事沒辦成卻被發現啊,于是情急之下他又把匕首塞進了袖子,可是沒有對上刀鞘,鋒利的刀刃劃破了裏面的衣袖,胳膊上也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幸好劃得不深,這衣服又是個快要拖到地上的深色大袖,雖然有點疼,但永安也沒敢捂自己胳膊,怕血從衣服裏滲出來,只能希望血趕緊止住。
作者有話要說:
快來人啊,好孤獨!
忘了算年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