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反差
生氣談不上,藍王圖着實被驚到了。
永安一聲出口見藍王圖沒反應,便像撕開了一個宣洩的口子,憤恨道:“一個破簪子怎麽了?值得你大清早跑來這地方擾我清夢嗎!你不怕沾上死人氣嗎!我就是貪戀錢財我不想還給她,我小人,你君子,你用簪子獻殷勤,我把它挖出來是不是也該給我一點好處!”
他怒目圓睜,像是要把一肚子的話都倒出來一樣,“那你放我走啊!如果不是為了逃出去我為什麽要撒謊至于今天的境地,我只是一個小百姓,我怕死,怕你!怕這京城所有人!你要簪子是嗎?好啊, 放我走,藍府,我就當從沒來過,梁國公,我就當從沒見過!”
話畢,永安掏出那根白玉簪,他本來想扔,但手揚上去又放了下來,再生氣也不能糟蹋東西,他便把簪子塞進了藍王圖的懷裏,“拿着,然後出去!”
藍王圖被他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感覺永安整個變了一個人一樣,回過神來想說什麽,永安已經抱着被子又躺下來,對他道:“我還要休息!請你出去!”
“我……”
藍王圖剛出口一個字,永安就是一腳踢到了他的腿部,“出去!”
從來都唯唯諾諾的人現在就像和他變換了角色一樣,又是吼又是罵又是打的,藍王圖居然也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合适,反而扪心自問了一句,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于是藍王圖想了想自己今天這火氣的來由。
早上見了寧壽,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一個受了重傷才醒來一天的小姑娘,居然一手就把桌子掀翻了,原因就是仆從們不把紅藥叢挖了去,所以她生氣了,但她十分喜歡藍王圖,一點不避諱上來就挽着他胳膊,讓他教訓那群不聽話的仆從。
藍王圖臉色就沉了。
然後聽說了這件事的白慈儉就告訴他那個簪子被永安無意間挖走了,還帶到了牢房去,藍王圖一想怪不得昨天他還問了簪子的事,原來如此,那他為什麽不說出來,要讓寧壽這麽折騰下去?藍王圖的火氣又上升了幾分。
就在他準備去牢房找永安的時候,有仆從說在庫房裏他母親的衣櫃裏發現了一包衣服,那仆從支支吾吾說不清,藍王圖就親自去看了,這一看,不得了,這不是命令永安那時候扔掉的女人內衣嗎!
如果不是他這次要好好收拾府中庫存,讓他們把所有東西都清理幹淨,那這包內衣要在這裏放多久!藍王圖完全不想猜永安的目的,他只是很生氣,非常生氣,生氣到了極點!
于是帶着滿身的火焰的藍王圖策馬就到牢房找永安算總賬來了,他是因為生氣所以行動有點粗暴,沒顧上永安還冷着就把人給弄醒了,開口說的話也不好,讓本來就對寧壽心存芥蒂的永安更是難受,再加上剛起床還沒清醒過來所以膽子變大了,吼他罵他打他也是無可厚非……對吧……
藍王圖手裏握着簪子在腦中迅速過了一遍今天的事情,然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他點點頭,覺得不管怎麽說兩人都有錯,只要開誠布公談一談什麽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趙永安,我知道我今天有些過分,是我不對,可是你應該冷靜一下好好想想,是你先不想把簪子給我的,所以事情……”
永安“騰”地一下站起來,他還在床上所以比藍王圖高了點,藍王圖剛仰起頭要看他,就被他一腦袋砸中額頭,伴随着一聲無比撕心裂肺的“滾!”
那一瞬間,藍王圖好像看到了閃爍的星星。
最後是察覺到不對的獄卒闖了進來把暴怒的永安制服了。
永安眼睛通紅,被獄卒拉着也阻擋不了他想一頭撞死藍王圖的心,他破口大罵,“在你眼裏誰都是這樣,你從來沒瞧得起過我,我是騙子,那你就是傻子!蠢蛋!王八蛋!你有本事殺了我!我保證你後悔!但是你不殺我,你還是後悔!我趙永安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碰上你,你倒是去成親啊,拿着你的令牌滾!我什麽都不要,死了也是我活該!要你管!”
他嗓子都要喊破了,那一股難受勁兒梗在喉頭上不去下不來的,但他卻不想流眼淚,只有爆發的憤怒要叫嚣着沖出去。
獄卒當着藍王圖的面也不好上去揍永安,只能狠勁拉住他別讓他沖到人跟前,所以永安掙了半天想去取令牌都沒成功,最後轉頭朝獄卒喊了一聲,“拉什麽拉!我要打他又不是要打你!”
獄卒想就是因為你要打他所以才不能放手啊!
永安又回過頭去看藍王圖,他皺着眉頭,表情複雜,永安自然看不出什麽來,但他就是想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瘋子?別說不,我不信,我知道我挺瘋的,不是瘋子誰敢近你的身,那是找活罪受,可笑不可笑,我居然把自己雙手奉上,這真是我他娘的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一件事!”
藍王圖終于動了動嘴唇,道:“你……”
“你什麽都別說。”永安很幹脆打斷了他,“拿着你的簪子和令牌,走人,否則我不知道我要做出什麽事來。”
永安心想,就這樣決裂算了,我也不回揚州了,你們愛怎樣就怎樣把,反正我還有白慈儉給的銀票,如果活了下來就一個人遠走高飛,遠離所有這些人,過我的快活日子去。
“就這麽想離開藍府?”藍王圖靜默半晌,然後問道,永安這副樣子明顯是受到壓迫後的一種釋放,藍王圖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已經平靜下來冷靜想了想,他相信這只是永安一時沖動的說辭。
永安斜眼瞥着他,“對,恨不得長雙翅膀飛出去。”
藍王圖道:“你想清楚了,不要說氣話。”
永安冷笑,“你看我這樣子是氣話嗎?”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這話說不通,便偏過頭,不再看藍王圖,而是對獄卒道:“松手,我拿了你們将軍的東西,我得還給他。”
獄卒看了看藍王圖,藍王圖揮揮手,讓他們放開了。
“咱們相識不久,将軍也是個不錯的人,”永安一邊說着一邊拿東西,“好聚好散。”
他把東西遞過去,藍王圖沒接,永安嗤笑一聲,“将軍,別驚訝了,我就這樣子,您把東西拿好了。”
藍王圖依舊不動,永安沒什麽耐心,拉過他的手把令牌和簪子都放到了他手心,正要甩手走人,沒想到卻被藍王圖給拉住了,依然是那樣,拉着他手腕,力氣很大。
永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也沒有抽離,反而道:“沒拉夠是吧,您要是喜歡,大可剁了它永遠握在手裏。”
比起剛才像頭小獅子一樣的永安,這樣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永安反而讓藍王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慌張,他不知道要說什麽,臉上雖然一派堅定淡然但心中其實有一絲絲害怕,還有少有的緊張。
獄卒很有眼色,适時退了出去,然後出去之後迅速把這邊的事情報告給了刑部尚書。
藍王圖和永安兩個人就那麽僵持着,永安是極度不耐煩的,但他也不想再像剛剛一樣發怒,那不是什麽解決問題的好方法,可是藍王圖中了蠱一樣既不松手也不說話,倒讓永安沒辦法了。
“将軍,您能不能先放手,這樣能有什麽結果嗎?”
永安很無奈,這藍王圖怎麽突然像一個小孩一樣,傻不拉幾的。
藍王圖手上緊了緊,永安感到了一點疼,但是他也沒說什麽,這會兒自己腰板直直的不需要假惺惺去扮什麽小人,那就得有點氣概,不能被捏疼了手腕就喊出來,于是他便很厭惡地甩了甩手,“你能松開嗎,這樣子成何體統。”
結果藍王圖盯着他,盯得他後背都發毛時才終于蹦出來一句,“我們好歹還同床共枕過,你就這樣對我?”
永安瞅着他一本正經的臉,覺得今天太陽肯定打西邊出來了。
這是藍王圖嗎!是那個殺伐果斷揍起人來不要命的藍王圖嗎!是那個高高在上總是氣勢淩人的藍王圖嗎!永安深深地震驚了!他現在完全就像一個沒得到糖的小孩一樣,那雙眼睛裏分明就寫着兩個字——委屈!
而且居然敢拿永安曾經說過的話反過來質問永安,這是什麽樣的一種情緒,什麽樣的一種臉皮!
永安想不通,憋了半晌憋出來一句,“你別裝了,沒想到你也會裝可憐。”
藍王圖的表情,怎麽說呢,簡直委屈得沒邊了。
他沒有裝,他為什麽要裝?他也不明白永安所說的裝是什麽意思,他只是覺得并不全是自己的錯,可永安卻要不依不饒和他決裂,明明兩個人昨天還為相見而歡喜,今天卻劍拔弩張了,怎麽說,他想了想,記起永安在被他送走時說過的,好歹我們還同床共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