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刺
他沒有裝,他為什麽要裝?他也不明白永安所說的裝是什麽意思,他只是覺得并不全是自己的錯,可永安卻要不依不饒和他決裂,明明兩個人昨天還為相見而歡喜,今天卻劍拔弩張了,怎麽說,他想了想,記起永安在被他送走時說過的,好歹我們還同床共枕過。
永安被他這眼神看的什麽氣都生不起來了,他覺得藍王圖這樣子,說好聽點是以退為進,說不好聽了就是一個無賴。
最終永安緩和了語氣,道:“您先放手成嗎,有話好好說。”
藍王圖這才依言放了手。
“你真的想通了,要離開藍府?”藍王圖問道。
永安點頭,“有什麽想不通,本來我就沒打算去你那裏,只是陰差陽錯,真的陰差陽錯,差錯。”
他重複着陰差陽錯四個字,仔細算起來,一開始就是他的錯,他奉宋易之命來到京城刺殺周王,在周王府呆了三個月都沒能真正與周王有所接近,于是他才大了膽子在那一次洗塵宴上出了馊主意捉弄藍王圖,沒想到弄巧成拙,丢了自己,也害得藍王圖不得不去承受本應在周王身上應驗的死刑。
說來說去,就是他的錯。
藍王圖道:“不是差錯,是我強行把你帶來藍府的。”
永安搖搖頭,想說你不懂,但終究沒說,而是道:“不管原來如何,現在已經如此了,你讓我走,兩不相欠,多好。”
比起将藍王圖殺死,永安真的想食言一回,把原來對宋易說過的為你赴湯蹈火的話當做狗屁,自己潇潇灑灑找個安穩的地方度過餘生。
“我沒什麽大志向,”永安道,“但我想要安穩的生活,不是像現在這樣,三天兩頭就要把心懸起來過日子。”
藍王圖沒聽過永安這樣和他說話,語氣像帶着刺,但摸上去,那刺卻是軟的,他生着警備的樣子讓人覺得陌生,卻想更加接近而去漸漸熟悉。
也是在這時候,藍王圖才真正意識到永安也是一個普通的人,不是一個只會奴顏媚骨讨人喜歡的“小人”,而是一個有着各種喜怒哀樂,也知春夏秋冬的普通人。
永安看了他一眼,覺得莫名其妙,“你能不能別盯着我,有話說話。”
藍王圖閃了一下目光,沉默良久,才像想通了什麽一樣,擲地有聲道:“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我的話都是對狗說了嗎!”永安一聽這話直接口不擇言了,他簡直要受不了藍王圖了,以為他是個明白人,沒想到居然是個這麽這麽蠢的人!“為什麽!你怎麽想的!”
藍王圖看着他,道:“沒有怎麽想,我說不行就不行。”
永安睜着眼睛,強忍着上去打藍王圖一拳的沖動。
藍王圖道:“我會盡快救你出去,回去了你就跟在我身邊,哪兒也不準去。”
他想通了,想得特別通,他記得永安是主動吻上他的,是永安親口說過喜歡他的,那他就如永安所願,讓他跟在自己身邊,永遠跟着。
永安覺得沒辦法和藍王圖溝通,他現在像個強盜,比宋易還兇狠幾分,宋易頂多是個不要命,而藍王圖這模樣分明是既不要命也不要臉。
他便嘲諷道:“我跟你身邊做什麽?讓你想做就随時做嗎?哦對,你要成親了,公主不能跟你上戰場,所以我跟着,将軍,你算盤打得好響!”
但永安沒想到,藍王圖居然毫不猶豫道:“我可以不娶公主。”
“……”
永安驚訝了一瞬,不過也只一瞬,他就笑了,一派天真無邪的容貌,出口的話卻像刀子,“将軍說笑什麽,你都不覺得很假嗎?”
皇家的婚姻從來不是說結就結說退就退的,這話騙騙勾欄院的姑娘相公還行,可是永安不信。
藍王圖道:“公主蠻橫霸道,我并不喜歡她這樣的人。”
“所以呢?”永安更是覺得藍王圖不可理喻,“你很奇怪啊,你是說如果公主是一個溫柔娴雅的女人,正是你喜歡的樣子,那你就會娶她是嗎?”
藍王圖才察覺這話中意思,他正要辯解,永安又繼續道:“換個說法,就算和公主退婚了,如果你遇上的下一個女人正是你心目中最好的樣子,你還是會娶她,所以有什麽意義呢?你讓我就在你身邊對我來說有什麽好?我為什麽要留下?”
大概是被永安這一席話說中了要害,藍王圖一時無言,但他心中來回思量,最後竟是脫口而出,“你說你喜歡我,跟在我身邊不是好事嗎?”
此話一出,永安的心就像被狠狠砸了個洞,咕嘟咕嘟往外冒着血,雖然那句話當初是他一時之計,但最後也有那麽一丁點要變成真的,可是,可是藍王圖居然這麽說!永安幾乎日咬牙切齒了,道:“你想多了,我說的喜歡只是尊敬的意思,讓我跟你一輩子,沒有到那種地步,永遠也不會到那種地步。”
藍王圖怔住了,他千算萬算沒有料到會得到永安這樣的答案,這讓他之前表現出來的強勢完全沒有了用武之地。
他甚至感覺到了失落。
右手拿着令牌和玉簪,藍王圖使勁握了握,冰涼的感覺直入心底,他看到永安頭上紮着的髻,只是很簡單綁了一根白色布帶,服帖地垂在頸後。
永安察覺到他帶着些審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道了句,“你快走吧。”
藍王圖卻把右手攤開,“還你。”
“不是我的。”永安不想再和他糾結這種問題,走到門邊,意思不言而喻。
藍王圖卻執着了起來,見永安不收,他便把東西放在了永安床頭,還拿枕頭壓住了一角。
永安真是生氣都不知道往哪兒生,兩步走過去,正要說話,牢房的門卻被人打開了,進來的正是那個瘦削男人——刑部尚書杜朽。
藍王圖掃了一眼來人,然後又把眼光轉回到永安身上,一動不動。
但永安可沒有藍王圖那鎮定的氣魄,看見杜朽他自己就先打了三分退堂鼓,又不好在藍王圖跟前失了面子,只得不尴不尬站在原地。
杜朽之前聽了獄卒彙報的情況,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摸了個五六分,進來之後他也不說話,先走過去把那個令牌拿了起來。
“看來此物對梁國公,也不過一個玩物。”
杜朽轉了轉令牌,又道:“在我獄中,是否該算作我的東西?”
藍王圖道:“是他的。”
“無趣。”杜朽見藍王圖那模樣真是連逗他的心思都沒有了,轉而對永安道:“既是你的,收好。”
他把東西遞到了永安面前,永安不想收,但杜朽那眼睛跟毒蛇一樣,就是有那麽一種讓人驚怕的能力,他沒有辦法,只得接了過來。
本來兩個人的事情就不好有其他人來參與,之前的氛圍和話題都因為杜朽的到來而改變了,永安杵在那兒低頭看令牌,藍王圖就看着他。
杜朽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着兩個人,他又拿起那個白玉簪,端詳了一番,道:“雖非絕品,也是上等,是二位誰的囊中之物?”
藍王圖想說什麽,卻被永安搶先了一步,道:“這是寧壽公主的遺落的東西,我拾到了,和藍将軍讨點賞賜。”
杜朽似笑非笑看了永安一眼,一眼就把永安看蔫了,他耷拉下了腦袋不再言語,藍王圖卻在他看不見的時候狠狠瞪了瞪杜朽。
杜朽沒有再問,而是收起了簪子,結束了藍王圖和永安的會面,“時間已過,還請梁國公移步。”
永安巴不得他趕緊把藍王圖轟走,便自覺退到一邊給人讓出了一條路來,杜朽見狀便先一步走到門口,打開門對藍王圖道:“請吧。”
出了牢房很遠,杜朽才開口和藍王圖說了第一句話,語氣裏滿是不容忽視的嘲諷,“若非出了這等大事,我真願你盡早回去建安。”
藍王圖還在想永安的事情,他其實是一個很容易就會陷入某種難以理清的情緒中的人,就像他打傷永安那次一樣,杜朽把一句話說了好幾遍才把他的魂拉回來。
“你這樣,不像你。”杜朽搖了搖頭。
藍王圖也察覺到了,但他避過了這個問題,道:“那簪子不要給寧壽,随你處置了吧。”
杜朽本來就沒想過給寧壽,他和寧壽什麽交情都沒有,也不想有交情,便點點頭,道:“安心,我自有分寸。”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藍王圖一直在斟酌是否應該将自己被匪徒暗殺的事情告訴杜朽。杜朽作為刑部尚書,明面上管着國法,暗地裏也牽扯着不少民法,揚州土匪他也曾接手過一段時間,只是後來被皇帝莫名撤了才不了了之,但如今時刻,皇帝皇後生死未蔔……
“你走神什麽,我在說話。”
杜朽說了幾句不見藍王圖回神,一瞅就看見他凝重的臉色,不免有些猜想,問了句,“國事?”
藍王圖停下了腳步,“乞之,我有話要對你說。”
乞之是杜朽的字,在他成為刑部尚書之後,很少有人這樣叫他了,所以杜朽立即意識到藍王圖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定關系到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看了看四周,道:“跟我來。”
杜朽将藍王圖帶到了一個安靜無人的地方,他不用擔心,以藍王圖的耳力沒有幾個人能近得了他們身,确定安全之後,藍王圖開門見山就道:“我可能知道陛下在哪裏。”
于是他便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了杜朽,以及自己對比了字跡之後的猜測。
杜朽的面色像結了一層霜,“藍王圖,你所說屬實?”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永安的性格,他是很愛吐槽的啦!而且感覺人性格中的多面性在遇事的時候很容易表現出來。
最近好忙好忙好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