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李臻若本來是個人。
他是韻臨董事長李江臨的四兒子,年輕有為,英俊風流,雖然他有三個哥哥,可他認為那不足為懼,他才是最優秀的。
然而那已經成了過去。
他被害死,變成了一只貓,艱難地生存努力地報仇,他堅持到了現在,并且打算以一只貓的身份生存下去直到十多年以後壽終正寝。
他想自己投胎時要好好選擇,不要再進了畜生道,他還是想要做人,
可是就在這麽一個夜晚,當他被動物發情期的痛苦折磨得要瘋的時候,他突然在一起漆黑的小樹林裏面變回了人。
而且是個赤身裸體的人。
他站起來,微微喘着氣,茫然地轉了一圈。
為什麽會變成人?他不是一只貓嗎?然而這個問題就像是他為什麽會重生成一只貓,他不是一個人嗎一樣沒人會回答他。
可是他變回人了!果然老天爺是給他機會讓他重生一次,老天沒有放棄他。
李臻若仰起頭,大聲地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他又連忙捂住嘴,讓自己不要驚動其他人。
一股涼風吹過來,樹葉沙沙作響的同時他也覺得身體瑟縮了一下,于是他終于回過神來開始思考現實的問題,那就是一、他沒衣服,二、他該去哪裏?
第一個問題不算太難解決,現在需要考慮的是第二個問題,因為第二個問題想通了,第一個問題也會随之解決。
他其實哪裏也不想去,他想要回到李家,他變成了人可以有更多辦法查明真相為自己報仇。可是他變回了李臻若這個人,要怎麽再回去李家?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他再出現也只會被當做騙子不會有人相信他。
更何況李臻若根本就不是李江臨的親生兒子,他的存在就連一點紀念的價值都不會有。
“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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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臻若擡起手,摸到自己脖子上的項圈竟然還在。他愣了一下,擡腿朝樹林外面走去。
這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可是李臻若還是必須小心翼翼,因為他沒穿衣服,不想被其他人看到了當他是裸奔的變态。
夜晚的森林山莊,幽黑靜谧,四處的建築內散發出柔和的燈光來,位于湖面的仿古涼亭更是被燈光暈染出昏黃的輪廓,伴随着蒸騰起的水氣,營造出奇異的效果來。
周圍一片寂靜,只能聽到蟲鳴,還有山間瀑布的水聲,白天時尚且聽不清楚,到夜晚靜下來便清晰可聞了。
李臻若悄無聲息,壓低了身子走到湖邊,他蹲下來,伸出頭借着旁邊燈光在水面照出一個倒影來。
水裏的倒影并不十分清晰,可是輪廓五官已然能看得明白,李臻若看到水裏影子不由一怔,因為那不是他的臉。
準确的是,那不是李臻若的臉,而是一個陌生的青年的臉。那張臉還很年輕,帶着一些稚氣,眉眼彎彎,線條清麗,像是淡淡勾勒出的水墨畫,精致素雅。
李臻若面對着這一張臉很茫然,他沒有變回李臻若的模樣可以理解,因為他是一只加菲貓,可是也不該是這副模樣啊,怎麽想也應該是一張大圓臉,五官像是被平底鍋敲扁一樣鑲在圓盤臉上才對。
他腦袋裏面亂七八糟,從剛開始的狂喜中冷靜下來,更多的是思考自己目前的應對。
還有他覺得冷了,沒有一身毛覆蓋着,就不得不去找點衣服來穿。
就在這時,李臻若突然在水中看到自己身後多了一個人的倒影,因為變成了人,竟然連警覺度都下降了!當他看到人時,立即便想要起來,卻已經被那人一把抓住了脖子上的項圈。
項圈被猛然往後扯去,勒住了李臻若的脖子,他不得不伸手抓住項圈,接下來,他聽到李臻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是誰?我的貓呢?”
項圈本來就很緊,而且由于是密碼鎖,李臻若自己開不了鎖也取不下來,現在被李臻然用力一拉,頓時喘不過氣來,他努力将手指伸進項圈和脖子之間,艱難地說道:“你先放開我……我說不出話來了。”
李臻然本來彎腰在他耳邊說話,這時站直了身子,手也微微松開一些,卻依然抓緊了項圈不放,他又一次說道:“給你一次機會,我的貓呢?你不說話我就叫人來了,你是哪裏來的半夜裸奔的變态?”
李臻若終于喘勻了氣,他險些沒翻白眼,然而這個問題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李臻然,腦袋飛快轉着,心想自己該怎麽說。
而李臻然看他不說話,立時便放開聲音喊道:“有沒有人?”
李臻若吓了一跳,他連忙說道:“別喊人!我知道你的貓在哪裏!”
李臻然冷眼看着他。
李臻若說:“能讓我站起來嗎?”
李臻然緩緩松開抓着項圈的手指。
李臻若手在地上撐了一下站起來,轉過身面對着李臻然,他發現李臻然身上穿着睡衣便出來了,不過他自己更糟糕,這沒什麽可說的。
伸手摸了一下脖子,李臻若想起這個項圈是帶定位的,難怪李臻然那麽快就找到了他,項圈一天不取,不管他去哪裏李臻然都能夠輕易找到他。
李臻然還在等待他的答案,顯然已經開始要失去耐心了。
李臻若沒有時間編一個完美的謊言然後帶李臻然去找到他的貓,他知道李臻然對貓有多強的占有欲,如果不能還給李臻然一只一模一樣的團子,對方肯定不會輕易就這麽算了,他可不想被當成變态。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就是你的貓。”
李臻然一開始還用不耐煩的神情看着他,現在直接就變成了看神經病的眼神,他伸手戳了一下李臻若的胸口,“把我的貓還給我。”
李臻若也覺得李臻然是個神經病,不就是一只貓嗎?又不是你老婆,至于嗎?
他于是上前一步,幾乎貼在了李臻然身上,再一次對他說:“我真的是你的貓,你聽,喵~”
李臻然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李臻若一愣,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結果沒想到李臻然接下來掏出了手機,要撥110。
“喂!”李臻若掙紮了一下,發現李臻然手勁很大,根本掙不開,便只能撲上去搶他手機,“你要怎麽才相信我?你現在報警,你的貓就永遠找不回來了!”
他不敢讓李臻然報警,他自己都沒搞清楚自己是個什麽人,也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要是去了警察局會是個什麽情形根本沒辦法說清楚。
李臻然抓着手機将手臂往後面讓,李臻若幾乎是抱在他身上,努力伸手抓住了他握手機的手。
110沒有撥出去,李臻若着急地在李臻然耳邊說道:“我是團子,是你從餘冰薇那裏要來的,我天天晚上睡在你的床邊,項圈是你給我定制的,內圈還有你的名字和電話號碼怕我走丢。我的貓窩是紅色的,飯碗上面有只貓頭印花,剛才你洗澡我溜了出來,不是想跑,而是因為我好像在發情!”
“發情?”他說了一長串,李臻然大概只捕捉到了這兩個字。
而同時,一股手電筒的光線朝着他們這個方向照了過來,剛才李臻然喊那一聲終究還是把山莊的工作人員喊來了,這時遠遠那個手電筒照過來,問道:“什麽人?”
李臻若吓了一跳,連忙往李臻然身後躲,他抓着李臻然衣服說道:“我不是變态,幫幫我!”
李臻然伸手想要拉開他,手掌心碰觸到的卻是光滑而微涼的皮膚,似乎稍微猶豫之後,他對工作人員說道:“是我,李臻然。”
那人本來想要用手電筒照他們的臉,一聽到是李臻然,立即把手電筒給收了,态度非常恭敬地說:“原來是李先生,剛才是你喊人嗎?”
李臻然看一眼李臻若,說:“沒事,跟朋友開玩笑,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工作了。”
“沒有沒有,”那人說道,“我還擔心是你遇到了什麽事,沒事就好,那我先去巡邏了。”
說完,那人便匆匆轉身離開了。
李臻若長長松一口氣,頭幾乎都趴在了李臻然肩上。這段時間習慣了貼在李臻然身上,他好像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李臻然仍然抓着他一只手腕,說:“你現在跟我說清楚。”
李臻若動了一下手,“能放開嗎?”
李臻然毫不留情拒絕了,“想跑?”
李臻若說:“一點都不想跑,我們回去行嗎?你沒看我沒穿衣服,我能跑哪裏去?”
李臻然并沒有立即答應他,而是朝周圍看去。
李臻若知道他還是沒死心,想要找到貓,便說道:“不用找了,你找不到的,不然你看看項圈,只有你知道密碼,我除非有把剪刀給剪斷,不然是怎麽取下來戴在自己脖子上的?再說了我又沒病,搶貓的項圈做什麽?”
李臻然可能是真有些不确定了,他拉着李臻若的手,說:“回去。”
李臻若被他拉得差點摔倒,沒穿褲子又不好意思步子走得太大,幾乎是一路小跑被李臻然給帶回去了別墅。
一進屋子,李臻若就懇求他,“給我件衣服穿吧,二……然哥。”
他本來下意識就要喊二哥,後來覺得不對便立即改了口,順着下去叫成了然哥。
李臻然看他一眼,心裏不知想些什麽,後來去拿了件浴袍給他穿。
雖然連條內褲都沒有,總好過一直裸奔,李臻若立即把浴袍給套在了外面,将身體嚴實裹起來。
李臻然坐在沙發上,翹起一條腿看着他,一聲不吭。
到了這個地步,李臻若幹脆也懶得去編故事了,他打算照實給李臻然說,至于李臻然相不相信那他不管。不過有一點他卻是不會洩露,那就是他原本的身份。
李臻若在沙發上坐下來,把這兩天自己身體的狀況告訴了李臻然,然後說:“今晚你去洗澡,我實在是太焦躁了,忍不住就跑了出去,結果跑到小樹林裏面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就變成了這樣子。”
李臻然面無表情問他:“你找到母貓了?”
李臻若腦袋裏晃過毛茸茸的屁股,皺了皺眉說道:“哪有母貓?我沒想去找母貓。”
李臻然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
李臻若朝李臻然看去,“你不相信我?”
李臻然這回冷笑一聲,“你覺得你哪裏像只貓?我會相信你嗎?”
李臻若知道李臻然說的問題在哪裏,他确實不像一只貓,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一只貓,他的語言和其他表達方式都太像一個人類了,而且他赤裸着身體會不自在,到處找衣服穿。
可他如果真是一只貓剛剛變成了人,他不會這樣子,他應該還是一只動物,而不是立即就成為了人類。
他可以跟李臻然說,他本來是人類的靈魂附到了貓的身上,可是這麽說會有別的麻煩,李臻然一定會弄清楚他本來的身份,說不定一不小心他就暴露了自己到李家的目的。
現在擺在李臻若面前的局面真的很難解,一時間讓他對李臻然無話可說。
過了一會兒,他卻聽到李臻然說道:“不過團子也不像是只普通的貓。”
李臻若不明白他什麽意思,擡頭看着他。
“變成人?”這又實在太過荒謬,李臻然冷笑一聲,他對李臻若說:“你說你為什麽會變成人?”
李臻若搖搖頭,見到李臻然神色不善,又說道:“可能是因為發情……”
“那好,”李臻然說,“一只貓發情,二十天足夠了吧?我給你二十天,你發完情就給我變回來,我可以什麽都不計較,如果到時候你還是一個人,我就直接把你處理掉。”
處理掉?
李臻若愕然瞪大眼睛,他是個垃圾嗎?
然而話是這麽說,李臻然卻似乎一點都沒有相信他,打了個電話通知山莊經理,幫他在山莊範圍內找他的貓。
李臻若聽到他打電話,小聲說:“真的是我,你找不到的。”
李臻然并不搭理他,打完了電話不管外面是不是鬧得雞飛狗跳,回去樓上睡覺。他上樓的時候看一眼李臻若,“你不睡覺?”
李臻若的貓窩并沒有帶過來,因為他向來趴在李臻然的床邊就能睡。
現在李臻然叫他睡覺,他為了證明自己是李臻然的那只貓,就只能跟着他過去床邊。
李臻若在床尾趴下來,他倒是習慣了團成一團,可惜身體不如過去柔軟,只能團成半團。幸好床還很大,不顯得十分擠,只是趴下來之後,李臻若有些不自在地擡起頭對李臻然說:“兩個男人擠一張床,你不會不自在嗎?”
李臻然反問道:“你不是我的貓嗎?”
李臻若瞬間無話可說。
他就當真在李臻然的腿邊這麽趴了一夜,早晨醒來時,身體也沒覺得多麽酸痛,看來跟他貓咪的身體有一定的關系。
只是在醒來的瞬間,李臻若有些茫然,他以為自己仍然是只貓,想要用爪子扒拉他的臉,結果舔了一下才察覺是手指而不是爪子了。
李臻然已經醒來,躺在床上睜開眼睛看着他的動作。
李臻若甩了一下頭,翻身下床,走到一樓貓廁所旁邊愣了兩秒,轉身朝衛生間走去。
李臻然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他披上睡衣,下去走到房門邊打開了門,見到山莊經理站在外面,恭恭敬敬地向他道歉,“實在抱歉,李先生,我們沒有找到你的貓。”
李臻然問他:“到處都沒有是嗎?”
經理說:“找遍了都沒有,我們後來還調了監控來看,發現在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你的貓從別墅區附近往小樹林裏跑,因為樹林裏沒有監控,後來不知道去了哪裏,之後就再沒蹤跡。”
李臻然沉吟一下,問道:“那有看到一個沒穿衣服的男人從小樹林裏出來嗎?”
經理聞言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從哪個方位出來的,有些方位沒有攝像頭。”
李臻然又問:“樹林後面是什麽?”
經理說:“樹林後面就是山了,這一片山坡很陡峭,又沒有植被,要爬上去并不容易。”
李臻然想了想,“可它是只貓。”
經理聞言連連點頭,“是、是,我們找人去山上找找。”
李臻然說:“也不用太麻煩,你們問問山上有沒有哪家人養有母貓的,去找找有沒有見過我那只貓就好了。”
經理應道:“好的,李先生。”
李臻然點一下頭,對他說:“為了找貓給員工的補貼,我會給的,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經理說道,“為李先生服務是我們的榮幸。”
李臻然不想再聽他說這些,跟他打了聲招呼關上了房門。
李臻若這時已經上完廁所,扒在衛生間門邊上看着他,說:“找不到的,不要浪費人力物力了。”
李臻然并沒有搭理他。
李臻若自己回去,拿了一把山莊準備的新牙刷,拆開包裝開始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