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3)

揚說道:

“十六弟,只怕要麻煩你了。”

雖然不知道楚江要做些什麽,但直覺告訴鄭騁揚絕對沒好事,他長嘆一聲:

“但憑吩咐。”

楚江溫文爾雅的一笑:

“只怕要勞煩十六弟做回肉盾了。”

“額?!!”

說罷,楚江将三股鈎向上一抛,那鈎不知什麽做的,鈎繩十分長,竟然跨越了整個洞穴,楚江拍拍鄭騁揚的肩膀:

“十六弟,成敗在此一舉。”

鄭騁揚這才明白楚江的意思,一手抓了鈎繩,郁悶道:

“九哥可不要讓我王妃守寡啊。”

楚江笑道:“那可得看你了。”

鄭騁揚哀嘆一聲,強健的身體擋在楚江前面。他身材高大結實,楚江身材修長,盡管兩人身高相差不大,但是卻能将楚江擋的嚴嚴實實。

楚江覺得眼前這肉盾很是合格,便道:“十六弟,如何?”

鄭騁揚郁悶道:“還說什麽,走吧!”

楚江也不回答,手上用勁,鄭騁揚會意,兩人便一起用力,鄭騁揚擋住楚江,向着青環的石臺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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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環早就注意着二人這邊,但奈何離得太遠,石臺又太高,縱使操縱人屍也鞭長莫及,如今二人主動入甕,青環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她原本僵硬的胳膊忽然變得靈活,以巧妙的手法用力一甩,瞬時,百餘枚細如線香的飛刀便從青環破破爛爛的衣袖中飛出,向兩人射去,那刀刃上隐隐發青,一看便是塗了劇毒的□□。

兩人還在空中飄着,自然是避無可避,楚江見狀身量一縮,蜷縮在鄭騁揚身後,鄭騁揚暗道果然如此,任命的的挺起胸膛,又微微調整了下姿勢。

飛刀勢如破竹,當當當全都打在了鄭騁揚的胸膛之上。然而鄭騁揚卻似乎毫發無傷。

鄭騁揚幼時母妃很受寵愛,先王對他也很疼愛,便私下裏賜了件細軟金甲給他,這細軟金甲看起來就是件貼身小衣,但卻百毒不侵、刀槍不入。鄭騁揚很是喜愛,出門便穿着。這本是件十分隐秘的事,也不知楚江從哪裏知道的。

青環見一擊不成,知道鄭騁揚定是穿了什麽抵擋暗器的護身之物,但不死心,便要出第二發,然而兩人已經飛至石臺,并不給青環這第二次機會。先至石臺的鄭騁揚一刀砍下,便将青環還未出手的暗器擋在衣袖裏。

楚江轉身迎上,鋒利的寶劍揮出,正砍在青環的手臂上。

然而,那看似枯瘦的手臂仿佛是石頭雕成的,楚江的寶劍砍在上面,發出金石相撞的聲音,青環的動作連停頓都沒有,回身一把抓住了楚江的寶劍。

鄭騁揚見狀不好,立刻回身一刀砍在了青環的肩膀上,同樣發出了金石之聲,青環連理都沒理他,也不理會一直砍向自己的刀,只管拼命向楚江出招。

楚江不愧為當初的江湖第一高手,當下棄了寶劍,以一個極其刁鑽的姿勢從青環的攻勢下逃了出來,回手掏出匕首,迎上青環。

青環恨透了楚江,招招狠辣,恨不能将楚江立刻置于死地,她全身浸毒,不能觸碰,身體又刀槍不入,是個極為難纏的對手,楚江早年在江湖上少有敵手,盡管近些年專心伺候老婆孩子,功夫但也沒退步,鄭騁揚在戰場上學的都是些一招斃命的招數,雖然不如大家出身的楚江,但也算得上是高手,兩人聯手對付青環,竟也只能勉強打個平手。

這邊二對一打的辛苦,另一邊,劉莫的藥粉起了大作用,劉莫在衆人三丈遠處用藥粉花了道線,人屍遇藥粉就會避開,青環與楚江他們交上了手,沒了口哨的聲音指揮,人屍又恢複了以前慢吞吞的樣子,只在幾個人眼前晃來晃去。幾個人出不去,反倒閑了起來。

整個洞穴裏充滿了藥物腐爛和屍體的味道,着實不大好聞。腳底下踩着細碎的黏糊糊的黑色硬塊,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留下的,剛才形式緊張不覺得,現在閑了下來,王子清越發的惡心起來。

劉莫皺着眉想了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王子清聞言問道:“怎麽?”

劉莫回答:“哪怕楚江他們殺了青環,這些人屍只怕也是死不了的,只是沒人控制罷了。”

王子清眼睛一轉:“這些東西怕火燒麽?”

劉莫想了想:“怕倒是也怕的,但這些東西不怕疼,恐怕要燒好久。”

“這裏哪有那麽多火油啊,”王子清跺腳:“你研究這些東西做什麽,傷天害理啊傷天害理!!”

“…….”劉莫:“這不是我做的,是師門傳下來的,本來是用來解毒障的毒的,當時急着用錢逼得沒辦法才賣了,誰曉得還有這用途?”

“…..”王子清:“你賣了祖傳的藥你師門知道麽?”

王子清一聳肩:“我師門就剩我一個,我不說,誰知道?”

王子清陰陰的說:“那個姓楚的不就知道?”

劉莫一頓,半響才小聲說:“誰曉得他膽子那麽大,偏偏腦袋還聰明….”

王子清呵呵了:“你這是嫌棄還是誇獎啊!!”

“額…”小醫師試探着問:“我們剛才不是談論怎麽消滅這些僵屍麽?”

兩個人同時頓了一下,劉莫輕咳了一聲:“別的方法只怕不管用,我的藥粉也只能驅趕這些人屍,并不能對他們起到什麽作用。”

王子清摸了摸下巴:“不如你用藥粉堵住洞口,我們再去派人取來火油?”

劉莫也摸了摸下巴:“十分可行。”

于是倒黴的馬大友就被選中,塗了一身味道奇怪的藥粉,跑到洞外找隊伍取火油去了。

王子清一衆人分批小心移到洞口,一些手腳伶俐的偷偷摸摸的在洞口撒了藥粉,一切大功告成。衆人紛紛對自己的機智表示滿意。

過了半響,小醫師才顫顫巍巍的舉起手:“兩位…兩位王爺還在裏面,我們不管了麽?”

王子清、劉莫:“額……”

把自家男人忘在裏頭了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跪在地上,頭破血流,OZR,對不起!!!!!

第 29 章

這邊劉莫和王子清把自家男人丢在險象環生的人屍堆裏,覺得自己回家必然日子難過。那邊鄭騁揚和楚江的戰鬥竟然已經到了尾聲。

事情轉折的起因卻是因為鄭騁揚的細軟金甲。

當時二人苦攻不下,青環也拿兩個人沒有辦法,她恨楚江恨到極致,然而每每即将給楚江一擊致命的時候,鄭騁揚總是出手阻礙她,于是青環終于怒了,終于不再對鄭騁揚這個蹦來蹦去的障礙物出手,一掌打在鄭騁揚胸口。

鄭騁揚被擊中一時楞了一下,因為盡管他對青環幾番攻擊,青環卻也沒有要接他招的意思。故而也沒多加防備,被擊中這一下明顯不輕,盡管由于金甲的作用并未中毒,但青環力大無窮,這一下足以去了鄭騁揚一半的戰鬥力。

然而事情卻因此有了轉機。

盡管光線昏暗,但是楚江還是能發現,青環擊中鄭騁揚的手掌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原本堅硬的皮肉仿佛加熱的蠟開始融化,露出森森的白骨。楚江向來心狠手辣,上前一匕首,竟然将青環的整只手掌砍了下來。

大約是因為青環本身中了六毒六煞丸的毒,為了延緩生命,她以鶴頂紅抑制,盡管抑制成功了,但兩種毒素在她體內形成了非常微妙的平衡,如今另一種毒素打破了這種平衡,六毒六煞丸立刻毒發,延緩了十年的毒素發作,只怕比其他人來的還快些,,但毒镖上的毒有限,故而也只腐蝕了中毒的地方,并未延展到其他位置。

鄭騁揚見狀,立刻一個翻身,跳到石臺邊拾起幾枚掉落在石臺上的暗器,射向青環,同時将手裏的刀扔向楚江:“接好!”

楚江回身接刀,同時找準位置,專門砍青環中了毒镖的位置。

散落的毒刀并不多,但鄭騁揚的手法很刁鑽,專門射肩膀、大腿的位置,盡管青環身手不錯,但不到一時三科,還是被削成了人棍,動彈不得。

這時,鄭騁揚才跌坐在石臺上,随後吐了口血。

楚江鄒了鄒眉頭:“你沒事吧?”

鄭騁揚擺了擺手:“沒有大礙,這婆娘力氣太大,老子被打出血的事情可別跟別人說,丢人。”

楚江看鄭騁揚說話中氣十足,便知他并無大礙,只是被打的重了,吐出淤血反而有好處。

這邊青環被砍了手足,毒镖用完了,兩人的兵器殺不了她。為了絕後患,楚江以金絲繩将她綁在石臺的岩石人像上,金絲繩混了銅絲,哪怕以青環的力氣也掙脫不開,她沒有痛覺,但是聲音卻絕望凄厲的仿佛厲鬼:“楚江!楚江!你不得好死!!教主!教主!!”

鄭騁揚被她這帶着血淚的哀嚎叫得直皺眉頭:“九哥,你這是怎麽禍害人家了,叫的這麽慘。”

楚江淡笑:“被我害慘的人多了,比她慘的更多。”

鄭騁揚看着他半張隐沒在陰影裏的臉,忽然覺得有點冷。

這時洞外出來一陣陣呼喊聲:“十六王爺!楚大俠!要用火油燒洞了,你們快出來!!”

原來是王子清等人在洞外看裏面石臺上沒了動靜,料想那邊是打完了,便提高了聲音喊兩人趕快出來。

鄭騁揚和楚江立刻起身,三股鈎又起到了作用,只要到了剛才高高的石臺上,兩個人就能直接越過人屍飛出洞穴。

臨走時,鄭騁揚下巴指了指還在凄厲咒罵着楚江的青環:“這個怎麽辦?”

楚江正在試三股鈎抓的牢不牢,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冷漠的說道:“帶走也沒什麽用,這樣子也審不出什麽,留在這兒吧。”

鄭騁揚不說話了,論心狠手辣,這位九哥是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盡管由于大聲呼喊,洞口密密麻麻擠滿了人屍,但兩人飛出洞口的過程還是比較順利的。馬大友的腿很快,馬成福早已經率領一隊人馬守在洞門口,見兩個人出來,便立刻下令向洞內潑火油。

盡管洞裏足有百人,但都是沒有痛覺的人屍,整個焚燒的過程安靜得過分,甚至連洞外的人都不發一語,只有青環的咒罵和哭嚎。直到那聲音漸漸小了,除了燃燒發出的哔哔啵啵的聲音和軀幹倒地的聲音,一切都安靜像沒人存在。

期間鄭騁揚看了一眼楚江,但是他的臉在火光裏斑駁不清,他又看了劉莫,劉莫帶着他的黑紗帽障,看不到表情。

十年前的一切是一場秘密,世人皆知是武林內鬥,傷亡慘重。鄭騁揚對十年前的事情知道的大概,但并不詳盡,他只知道他的九哥在裏面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但是從青環語調裏刻骨的恨意中鄭騁揚發現,可能楚江還做了一些更加殘忍的事情。讓一個女人人不人鬼不鬼,忍受毒物侵蝕、不見天日的折磨整整十年,這樣的恨意背後,必是一場天大的浩劫。

這一切是對是錯,沒人知道,标準只在楚江的心裏,但他永遠都不會說。這一切的因和果只有劉莫最清楚,但他同樣也不會說。

十年過去,楚江還是那個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楚江,劉莫還是那個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劉莫,但現在的楚江和劉莫既不容于朝廷,也不容于江湖,楚江和劉莫都是早就該消失的人了,十年一次出鬼谷,只怕也是為了完成這最後一件事,事情罷了,便是相忘于江湖。

許久,楚江對着鄭騁揚說:“當年一時不查,留下這麽個餘害,如今事情了結了,我和劉莫也該回鬼谷了,剩下的事情你們自己處理吧。”

鄭騁揚欲言又止:“九哥….”

楚江微笑,剛才火影裏斑駁不清的面孔消失不見,又是那個潇灑的文雅公子,他塞了個小小的錦盒給鄭騁揚:“送你個小東西,以後你可能用得上。”

鄭騁揚打開盒子,王子清伸了脖子去看,只見裏面是一顆青綠色的小珠子,似玉非玉,晶瑩剔透,鄭騁揚疑惑:“這是什麽東西?”

劉莫淡淡的說:“六毒六煞丸。”

王子清想到洞裏的那一群還沒燒幹淨的怪物,立刻蹦的好遠。

鄭騁揚郁悶:“這東西給我幹嗎?”

楚江微笑:“這是進入鬼谷的解藥。”

他看了王子清一眼:“早晚一天你會用到。”

鄭騁揚沒有看到他的眼神,只是眯着眼睛想了一會,覺得有理,于是欣然收下。

第 30 章

馬成福做事一向周全,為了防止發生火災,早就派人将山洞周圍的樹木除去了。

大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熊熊的濃煙在豐城城郊湧了三日,事後馬成福派了人進去搜尋,只見滿地燒成焦炭的屍骨,尤其是洞中央被金絲繩綁在石臺上的那具,死狀猙獰,慘不忍睹。

楚江和劉莫在事情結束的第二天便攜二子不告而別,鄭騁揚只知道他們要去趟蜀中拜訪友人。

豐城一案就此告一段落,然而涉及的人數确實不少,善後的事情錯綜複雜,白姑姑最終還是在獄中咬舌自盡了,善婆應某位锱铢必較的王爺的強烈要求,不到三日即被淩遲處死,剩下的該抓的抓,該砍頭的砍頭,卻也是王子清顧及不到的事了。

鄭騁揚畢竟還是受了傷,雖然當時不顯,但是還是被王子清看了出來,當時劉莫還未走,診斷了下,确定雖然不輕,但也絕無大礙,休養一段時間即可。馬成福知道了十六王爺受傷,立刻把剛空了的知府府邸收拾出來,讓十六王爺住下養傷。

上任知府被馬成福押回京城去準備砍頭,知府府裏一半的人都與此案有關,全都進了大牢,連個管事的人都沒剩下。新的知府還沒上任,馬成福派了手下臨時管着。知府府衙基本全空,倒也是個清淨的養傷的地方。

于是受傷的王爺帶着王子清和喜樂安心的開始了養傷生活。

十六王爺人前威武,人後開始各種作妖。盡管只傷了胸口,但是各種胸口疼腿疼腰疼,求撫摸求擁抱,王子清煩的不行。

陸陸續續一個月,新知府上任,案子了結,這次豐城一案朝堂之上很是震怒,相關的人不論身份地位基本都被判了秋後問斬。

然而王子清卻有些疑惑:“這麽大的案子,真的只是那個叫青環的一個人做的麽?”

此時正是十五,月亮雖不如中秋,但是月明星稀,倒也頗有情調。十六王爺喝着小酒抱着老婆賞着月,美得不要不要的:“怎麽,你認為不是她?”

王子清摸了一顆桂圓剝了皮塞進嘴裏:“我裝女人進去的時候感覺這個邪教上下分明,管的很嚴,但是這個叫青環的感覺瘋瘋癫癫,并不像能教管出這麽大組織的人。”

鄭騁揚摸摸他的頭:“你也不傻麽。”

王子清用嘴裏的桂圓核啐他:“自然是傻的,不傻也跟不了你。”

鄭騁揚哈哈大笑,笑了一陣方才說:“別的倒也罷了,你可知道這次查出朝廷官員多少人?”

王子清疑惑道:“多少?”

鄭騁揚雙手墊頭:“二百三十一人,其中四品以上的就十五人。”

王子清驚訝:“這麽多!!!”

當今聖上治下很是嚴格,而且最厭惡結黨營私的勾當,更何況參與的還是還是邪教,之前哪怕有一絲端倪,涉案的官員只怕也抄家了。而且當下君王明智,政治清明,百姓安樂,又不是民心不穩的亂世,能發展出這樣大規模還能深入到朝廷中的邪教幾乎是不可能的。

鄭騁揚冷笑了一聲說道:“涉及到朝廷如此之深,那青衣教的瘋婆娘自然是做不到的,她不過是一個靶子。”

王子清問道:“那幕後之人是誰?”

鄭騁揚擡頭望天:“不知道。”

王子清皺眉:“你也不清楚?”

鄭騁揚搖了搖頭,半響方才低不可聞的自言自語:“但早晚會知道的。”

結了豐城的案子,又穩穩的休養了一個月,鄭騁揚身體恢複,健壯如牛。兩人攜着喜樂再次坐上往南去的馬車,此時已經是初秋,荷花已敗,桂花正放,王子清依着窗口,看着窗邊還郁郁蔥蔥的綠色,想起來時的心情,一時百感交集。

一路南行,正是花好月圓時,王子清一路賞着風景,因為豐城的案子而郁結的心情倒也開闊不少,鄭騁揚見他心情不錯,便刻意在一些風景秀美的地方多停留些時日,尋些當地的小吃品嘗。

這邊王子清的二人世界過的很是舒暢,那邊白獻禮卻明顯過的不好,并修書一封,表示自己正過着水深火熱的日子。盡管有懷王姐夫同流合污,但是懷王妃殺傷力巨大,哪怕現在正做着月子,但卻少不了每日檢查白家小公子的進度,又請了幾個夫子輪流看犯人似的看着,逼着他考出個功名來。

王子清随白獻禮白獻知上京是正是春天,懷王妃正是想着白小公子能趕上第二年的春闱,故而提前讓自家的鬧騰弟弟來京城适應适應,多結交些京中的風流才子和官宦子弟,也為以後的仕途鋪鋪路。

但白小公子明顯志不在此,怕自己在京城沒有志同道合之人,哭着喊着把王子請帶上了京城,也不知白家人怎麽想的,竟也任了他帶着自己的狐朋狗友上了京。結果到了京城沒過幾天便讓十六王爺将人給拐跑了,白小公子沒了好友,京城盡管人才濟濟,但與揚州風俗習慣還是大相徑庭,白小公子十分不适應,又被自己姐姐逼着讀書,出不了府,日子過得簡直慘絕人寰。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王子清就着吱吱呀呀的車輪聲笑嘻嘻的讀完了白獻禮的血淚傳書,笑道:“白小公子是不能安生的人,如今被壓在懷王府裏苦讀,倒真是難為他了。”

鄭騁揚把信接過來,細細的看了一遍,摸着下巴說:“懷王妃對她這個弟弟很是用心啊。”

王子清笑着接道:“那是自然,白家大哥是出了名的富貴閑人,誓不進官場的,只剩下白家小弟,作為姐姐自然管得嚴些。”

鄭騁揚又把信看了一遍,随口問道:“白家的老大不進官場麽?他一年要來京城住好些時候呢。”

王子清道:“真的麽,他倒的确不怎麽在揚州住,你不是常年駐守關外麽,怎麽知道這些?”

鄭騁揚笑着回答:“風流倜傥的白家大公子白獻知,京城有誰不知道,名聲大得很呢。”

“哦?這倒是沒想到。”王子清把信搶回來疊了幾下塞進懷裏:“當初白獻知不肯考科舉,白家太爺不知發了多大的火,弄得揚州滿城皆知呢,竟然去結交京城的文人墨客去了。”

鄭騁揚哈哈一笑:“京城文人多,那白家老大也是個有才學的,有些京城的友人也是自然的。那人本事不小,據說在京城文人裏還是很有幾分威望。”

王子清低着頭撥弄着手裏的一朵小野花:“那個人在哪裏都是混得開的。”

鄭騁揚笑了笑,沒有接話,反而問道:“你跟白家走的很近?”

王子清把手裏的花一丢:“白獻禮是我的狐朋狗友,自然什麽都跟我說,而且白家在揚州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摔個杯子,揚州都抖三抖,自然不少人關心,我原先在什麽地方混飯吃?那裏消息最是靈通,自然比別人知道的多些。”

鄭騁揚拍了拍他的頭:“忘了你是個揚州通,這些三教九流的消息只怕你知道的最清楚。”

王子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要不要我帶你去揚州的花樓瞧一瞧,那裏我最熟。”

鄭騁揚擺擺手:“算了算了,已有家眷,去那種地方豈不是白花銀子?”

王子清翻了個白眼:“只怕你不去也不行。”

鄭騁揚道:“哪有你這樣的,相公安分守己還1逼着去花樓?”

王子清呵呵:“我一群幹姐姐在呢,回揚州不去看她們我會被活扒皮的。”

鄭騁揚立刻賠笑:“應該應該,你看我該給姐姐們帶些什麽聘禮。”

王子清道:“我姐姐們都是雅致的人,給銀子就行。”

“……”鄭騁揚沉默半響,研究了半天詞彙,方才說:“這也…..也太好打發了。”

第 31 章

結了豐城的案子,王子清鄭騁揚攜着喜樂再次坐上往南去的馬車,此時已經是初秋,荷花已敗,桂花正放,王子清依着窗口,看着窗邊還郁郁蔥蔥的綠色,想起來時的心情,一時百感交集。

一路南行,正是花好月圓時,王子清一路賞着風景,因為豐城的案子而郁結的心情倒也開闊不少,鄭騁揚見他心情不錯,便刻意在一些風景秀美的地方多停留些時日,尋些當地的小吃品嘗。

時光如水,轉眼離揚州也就三五日光景,這日趕路至晌午,鄭騁揚想着今日連續趕路,着實疲憊,王子清眼下都有了淡淡的黑影,便帶着王子清住宿在一處小鎮住了下來,準備多停留幾日,休息夠了再上路。

幾日颠簸,王子清确實累了,晌午吃過了飯便到客棧睡下,一直睡到臨近黃昏方才醒來。

大夢初醒,帶着霞光的夕陽透過窗棂照了進來,王子清裹着被子,被子曬過,蓬蓬松松的滿是溫暖的味道,屋子裏空無一人,靜谧安詳,窗外大約是有株桂花,濃濃的桂花香飄了進來,滿室都是這種甜膩的香味,就像王子清記憶中的兒時的味道。

這是王子清好久不曾記憶起來的味道了,似乎在久遠的歲月裏被丢在了角落裏,十歲之前的王子清的秋天,都是這種桂花香氣,十歲之後,就只剩下了脂粉味、各種酒氣和花樓裏說不清道不明的煙熏的味道。

王子清眨了眨眼睛,把那些紛繁的情緒抛在腦後。

門吱呀的一聲響,王子清擡眼看去,卻是喜樂端着盆水進了門。

看到王子清,喜樂笑着說:“公子醒了?!可是要起身?”

王子清很幹脆的坐了起來,道:“睡得好香,也是該起床了。”

喜樂将水盆放在架子上,笑道:“可是呢,再睡晚上可就睡不着了,公子過來擦擦臉吧,王爺在樓下等着你吃晚膳呢。”

王子清穿了鞋走到水盆邊,聞言摸摸肚子:“睡了一覺,還真是餓了。”

喜樂拿着毛巾站在水盆邊嘻嘻笑着:“王爺餓了好久,就等着公子呢。”

王子清也不答話,彎下腰去洗臉。喜樂辦事自然是穩妥的,這水不涼不熱,即讓王子清驅走了睡意,又不太涼,溫溫的十分舒服。

王子清淨了手,洗了臉,喜樂将毛巾遞到他身前,王子清擦幹淨了臉,正準備往門外走,喜樂卻笑道:“公子這麽出去王爺可不會高興呢?”

王子清回過頭:“怎麽?”

半扇夕陽正照在王子清的臉上,襯着他的皮膚晶瑩剔透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王子清衣襟略開,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和白皙細膩的皮膚,他的頭發微微淩亂,剛剛睡醒的臉上泛着潮紅,這樣迷茫的站在那裏,這種無意識的情、色,盡管已是初秋,但一時間滿室似乎都有了些春天桃花盛開的味道。

喜樂頓了頓,似乎明白了自家王爺為什麽選中了他,這個人的确有些讓人意亂神迷的資本。

喜樂笑眯了眼睛,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他指了指王子清淩亂的頭發和衣襟:“公子還是收拾一下再出去為好?”

王子清恍然大悟,他從前散漫慣了,但是鄭騁揚常年管理軍隊,是個很嚴謹的人,最看不得他衣冠不整的懶散樣子。王子清這幅樣貌出去,只怕又會被念叨。

喜樂端來銅鏡,王子清斂了斂了衣襟,就着喜樂手裏的銅鏡整理好了頭發,嘟嘟囔囔地說:“這些也管,他一個管理千軍萬馬的王爺,怎麽這麽閑?”

喜樂也不搭話,只是抿着嘴笑。

一番收拾,王子清終于下得樓來,進了包間,剛好看見鄭騁揚站在窗前,正透過窗子看窗外的天空。

王子清好奇的伸着脖子看去,這窗戶正對着無人的院落,只看見幾株小樹,一只飛鳥,別的什麽也沒有,也不知道鄭騁揚看什麽看得那麽出神。

見着王子清跟着自己往外看,看得一臉迷茫的樣子,鄭騁揚笑出聲:“你看什麽?”

王子清看了他一眼:“你看什麽我看什麽。”

鄭騁揚笑道:“我想些事情,怎麽就讓你這麽好奇了?”

王子清彈彈衣服下擺看不見的灰塵,心安理得的坐了鄭騁揚的位置:“點了些什麽,我餓了。”

鄭騁揚笑道:“點了西湖醋魚,蓮子桂花藕,牛肉羹,別的沒點,等着你呢。”

王子清皺皺眉:“這裏有沒有西湖,點什麽西湖醋魚。”

鄭騁揚吩咐喜樂叫了小二來,接話道:“就是不在西湖邊的西湖醋魚才要嘗嘗,看看不正宗的西湖醋魚是什麽味道。”

這家客棧明顯是十分有眼色的,盡管鄭騁揚一行人行事低調,但卻能看出這幾個人非富即貴,當下正是晚膳的時候,喜樂出去沒一會兒小二就滿臉帶笑的跟了進來。

王子清也不問菜目,張口便說道:“來份燙幹絲,一碟翡翠燒賣,一碗清蒸獅子頭,再加份拆燴鲢魚頭。”

小二笑道:“這位爺是位熟客,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傳菜。”

說罷,便轉身出去了。

鄭騁揚笑道:“這還沒到揚州呢,這些菜怕是不地道。”

王子清瞥了他一眼:“西湖醋魚也不地道,你不也點了麽。”

小二手腳利索,不一會兒菜品就上了大半,只是拆燴鲢魚頭需要費些功夫要等些時候才能上。

二人都餓了,也顧不上那些,擡起筷子就吃,喜樂在一旁伺候着。

出人意料,盡管不正宗,但西湖醋魚卻別有一番鮮美滋味。其他的菜也味道清爽鮮美,尤其是最後上的鲢魚頭,口味爽滑,湯汁鮮美,簡直讓人将舌頭都吞進去。最近連日趕路,二人都是吃些幹糧過來,原本五分的味道也吃出了十分,一頓飯下來,竟然吃撐了。

鄭騁揚一向克制,如今竟然吃多了,于是提議去街上走走,散散步消消食。

揚州自古風流文人聚集,這小鎮離揚州不遠,附庸風雅的風氣卻是相差無幾,路上的行人個個與揚州的衣着相差無幾,也經常有些文人打扮的青年男子在微涼的天氣裏搖着扇子招搖過市。

二人出門時正是傍晚,走了幾步,天已經擦黑。但街上反而熱鬧,路邊有買些小吃食的、小花燈的,人群熙熙攘攘,向着一個方向湧去。

王子清拈起一個小花燈,這花燈不過半個手掌大小,做成玉蘭花的形狀,中間用細細的蠟燭做燈芯,做的不算精致,但卻很有些意思,王子清倒真沒見過這麽小的花燈,便努努嘴,示意鄭騁揚買下來。

鄭騁揚付了錢,示意攤主不用找錢了,随口問道:“你們這裏晚上都這麽熱鬧?”

攤主捏着銀子笑開了花:“也不是,今日是初八,是詩會的日子。”

王子清道:“你這裏也有詩會?”

攤主道:“一看你就是外地人,我們這裏每隔兩月初八都辦詩會,若是連續三次拔得頭籌,就被稱為墨客公子,很是風光呢。”

鄭騁揚看向王子清:“去看看?”

王子清從善如流:“那是自然。”

詩會十分好找,順着人流走就可以了,鄭騁揚順手給王子清買了山楂糕消食,山楂糕裏摻了桂花蜜,還沒到地方,王子清就吃了大半。

到了詩會,卻與以往王子清參加過的詩會不同,沒有沿溪而坐、曲水流觞,只是搭了個臺子,臺子上罩了幔布,幔布後面有燭光,映出些人影來,臺子上放了好些小案子,也不限人員資歷,有想寫詩的,上去在小案子上寫就是。

王子清對這種新奇的詩會很感興趣,興奮地拍了拍前頭人的肩膀:“兄臺,這詩會怎麽玩?”

那人上下打量了下王子清,用嘴努了努臺子上的幔布:“那裏坐的都是城中德高望重的進士和文人,你若想參加,上去寫就是,寫完自然有人送到幔布後面評判。”

王子清躍躍欲試,回頭看了一眼鄭騁揚,又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臺子,鄭騁揚不禁好笑:“你上去吧,還怕我丢了不成?”

王子清睜大了眼睛:“那我上去了啊。”

還沒等鄭騁揚回答,王子清就擠開前面人群,幾步跨上了臺子。

第 32 章

見又有人上了臺,周邊的人一陣議論紛紛,鄭騁揚也很郁悶,一個錯眼人就跑臺上去了,恨得鄭騁揚想找根繩子将人拴起來。

剛剛被王子清拍了肩膀的那位回頭看看鄭騁揚,又仔細看了看,借着月光發現了他與中原人不大一樣的長相,于是十分有興趣的攀談起來:“這位兄臺并非中土人士?”

鄭騁揚道:“我母親是塞外人。”

別的卻是不多說了,那人還算有眼色,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刨根問底,猶豫了一下,又問道:“兄臺打哪兒來?又要往哪兒去啊?”

鄭騁揚笑了一下:“從京城來,要去揚州。”

那人一聽,明顯的更感興趣起來,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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