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2—14

又一次,他從夢中醒來。仿佛歷史重演,他被綁在床上,床邊坐着一個人,是多日不見的岳沣。

岳沣換了一身衣服,白襯衫黑色休閑褲,手上戴着一副手套,指間把玩着一把小匕首。

桑德懶得掙紮,躺在那裏看他:“怎麽沒動手?”

“想和你說說話。”岳沣把匕首收起來,低頭看着他,“那晚也是這樣?”

“差不多。”桑德反問他,“你想情景再現?這算什麽?執念?”

“就想試試,你不想說,我只能自己找出答案了。”岳沣把匕首逼近他脖頸,問,“他割的哪裏?”

桑德卻側過頭吻他。

岳沣躲開擡了擡頭:“回答問題。”

桑德只是笑:“你随便割啊,割了頸動脈更好,失血更快,別像他似的拖到我反殺。”

岳沣想瞪他,眼睛還沒瞪起來,自己先笑了。

他把匕首放在手心,低着頭胡思亂想。

桑德說:“我本來還想,你會不會申請中止謀殺呢。看來我還是有點高估我在你心裏的地位啊。”

岳沣戲谑地看着他:“怎麽,覺得我不夠愛你?”

“看不透你,不過這樣挺好的。”桑德低低笑了兩聲,“別太愛我,我承受不住。”

岳沣知道他想起了付月,便說:“怕我像我哥一樣殺了你?”

桑德點頭:“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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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不就是在殺你麽。”

“那你倒是動手啊。”

兩人争執幾句,像是小孩子鬥嘴,吵了幾句就不忍說下去了,太丢人。

先妥協的是岳沣,他直接抄起匕首橫滑向桑德頸動脈,目光鎮定,胳膊很穩,上下擺動的幅度很小,刀光在夜裏格外明亮。

然而下一刻,桑德忽然一拳打向他腰側。

這一拳又急又重,岳沣只覺得左腰一痛,人下意識地彎下腰去,手裏的匕首直接刺了下去。

桑德迅速側身避開,匕首堪堪劃破他胳膊,狠狠釘在床上。

他右手一悠,繩索攀上岳沣的左臂,桑德右手也攏了上去,不過三秒鐘,岳沣的雙手已經被繩索牢牢綁住。

桑德一把将他推到地上,雙手緊緊箍着他的手,飛快地把自己的手從繩索中抽出來,立刻補了一拳在他腹部,痛得岳沣慘叫起來。

桑德這才長長舒了口氣,從他身上站起來,反手把床上的匕首拔下來,朝門口一扔,鋒利的匕首瞬間釘在門上。

“早跟你說了我很會解繩子的。”桑德踢了踢地上的人,“快死的時候我還能掙脫繩子報警,更何況現在完好無缺。你是傻啊還是故意的?”

岳沣弓着背痛苦地悶哼着,雙手放在腹部,喊痛:“痛……”

桑德驟然心軟,蹲下去,把人從地上撈起來抱到床上,嘴裏責怪着:“你說你費這麽大勁自讨苦吃,為什麽呢?”

岳沣眼角都痛得擠出眼淚來,委屈地控訴:“你不肯告訴我實情。”

桑德閉了閉眼,伸手幫他揉肚子:“你就不能讓我有點秘密嗎?”

岳沣舉高手讓他揉,嘴裏道:“我不信付月會無緣無故地殺人。”

“還覺得我在騙你?”桑德狠狠按了一下,惹來岳沣又一次慘叫。

岳沣平時不是禁不住痛的人,工作時難免會遇到一些危險情況受點傷,他從來沒叫過,以前受訓的時候苦多了,也沒吭過,可是在桑德面前,他就是覺得委屈,就想喊出來。桑德兩拳打得又準又狠,一看就是練過的人。

“你學過拳擊嗎?”他問。

桑德哼了哼,道:“私生子嘛,總得學點功夫防身。”

岳沣閉了嘴,側躺着不肯理他了,臉埋起來,一副抗拒姿态。

桑德掀開他襯衫看了看,腰側和肚皮已經泛青了,他自己下手重了些,立刻就顯了色,印在少年光滑溜白的皮膚上看着都可憐。他嘆了口氣,去取藥酒,出門不忘把門上的匕首拔下來收好。

不過幾分鐘,再回來的時候岳沣已經盤腿坐在床上了,繩子早就扔在一邊。

這也是個解繩高手。

桑德慢慢走近:“躺下,給你擦藥。”

岳沣瞪着他,固執道:“你先說付月的事。”

“你……”桑德氣得不輕,但是沒辦法,岳沣這個性子簡直執拗到讨厭,他只能忍着,總不能把他給殺了。他走過去,不耐煩道,“行了,告訴你,過來擦藥。”

岳沣看他臉色變差,乖乖躺下,掀開衣角把肚子露出來,嘴裏還嘀咕:“下手真狠。”

“這算什麽狠,狠的時候死人的。”桑德吓唬他。

岳沣立刻想到付月,抿緊了嘴警惕地看着他。

桑德拍他肚皮,發出啪的一聲響:“白眼狼!”

岳沣咬住嘴唇,這次有骨氣地沒喊出來。

桑德被他氣得哭笑不得,倒了藥酒在手上給他揉傷處,忍下火氣說:“付月的事我沒騙你,事實就是我說的那樣,他要殺我,我報警之後看到他真的下殺手,吓到了,潛意識就是保護自己,所以怎麽反制住他的我也記不清了,估計和剛才制服你差不多,刀子陰差陽錯捅到他身上……我現在說不清當時我是不是故意捅過去的,因為只有幾秒鐘,我又瀕臨昏迷邊緣,所以記不住。”

岳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沒有插嘴,等他繼續說。

桑德本想聽他說幾句,結果這小子一言不發,他只能繼續說:“其實付月會變成那樣,主要還是因為我。要說我對你說了什麽謊,大概就是付月生性敏感占有欲強這點吧。其實他一開始不是這樣的,生性敏感占有欲強的人是我,我很愛他,所以很在乎他,不喜歡他和其他人有太多接觸。付月一開始有些不适應,但是後來……挺享受這樣的,覺得我心裏只有他。”

岳沣猶豫着點點頭。付月的性子的确是……比較傾向于這個。因為他早年被NTTC錄取,而付月只能在普通學校讀書,所以付月在心理上有種落差,覺得自己不被重視,所以希望獲得更多的關注。然而他性格內向,很難成為耀眼的人,所以只能在文學方面提高自己。

平心而論,付月是一個頗有才華的人,所以他享受被矚目被欣賞被視若珍寶的感覺。

桑德強烈的占有欲如果換做其他人大概會受不了,但是付月很喜歡,他喜歡這種唯一感。他甚至喜歡故意與別人接近,看到桑德生氣的樣子。每當這種時候,他就覺得桑德很在乎他。漸漸地,桑德的這種心理影響到了他,并且開始反作用于桑德。

付月開始讨厭桑德與別人走得太近,無論男女,只要有人對桑德示好,或者桑德與別人動作親密一些,他就開始不高興。但是他不怎麽表現出來,卻通過其他方式來獲得桑德的歉疚感和更多的寵愛。

桑德知道自己心理有點問題,所以他很自制,既然付月不喜歡,他就辭掉舊工作自己開店,一個幫手都不請,客人想靠近他,他就盡量避開。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付月的占有欲開始變質。

在第一次見面時,付月在舞臺下看到桑德,那個慵懶溫和帶點性感的男人就牢牢占據了他的視線。付月想起自己寫的詩,想起那個在冬季來臨之時,将百靈鳥騙到手心裏,一起沉睡于湖底的少女。他多想也把桑德騙到手心,将他葬在自己的墳墓裏。

那個詩意的想象在付月逐漸加深的占有欲中開始扭曲變形,他開始萌生要把桑德殺死的念頭。

這念頭如此晃蕩,卻又直擊心房。

在某個平淡無奇的夜裏,他半夜睡不着,從恍惚中醒來,看到身旁桑德沉睡的側臉,輪廓安靜而美好,是他最愛的樣子。

于是一場綁架伴随着謀殺毫無征兆地到來……

桑德講完了,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神專注地盯着岳沣的肚子,動作溫柔地幫他揉着藥酒。

岳沣靜靜聽完,看着頭頂陡然沉默下來的男人,覺得心髒被狠狠一擊。

怪不得桑德再也不敢愛上其他人,他不是怕自己受傷害,他是怕傷害到別人。

怪不得他說:“別太愛我,我承受不住。”

怪不得自己明明從第一次見面時就刻意引誘他,他卻一直裝不懂。

桑德把藥酒擦好了,幫他把衣角拉下來,嘴上說:“謀殺失敗了,你再想殺我可就得坐牢了。”

岳沣撇了撇嘴,小聲說:“早就撤銷申請了。”

桑德假裝沒聽到,收拾藥酒時嘴角卻背着他勾起個淺淡的笑。

岳沣扯了扯他袖子:“公務員待遇降了,沒地方住。”

桑德垂眼看他:“工資不是挺高麽,租房子去。”

岳沣抿着嘴,不高興。他已經暗示得這麽明顯了,桑德卻在裝傻。

桑德拿起藥酒朝外走,岳沣氣得捶床。

桑德無聲笑了,走到門口說了一句:“家裏缺個遛狗的。”

岳沣立刻說:“我溜!”

桑德沒說什麽,去放藥酒了。不一會兒回來了,岳沣躺在床上盯着床頭上空白的牆壁發呆。

桑德停在床邊,表情沉默下來。

不管怎麽說,付月也是岳沣的哥哥,他們之間隔着付月的死。

“我不會像他那麽愛你的。”岳沣喃喃。

桑德坐下來,伸手撫着他的臉:“不要太愛我,做你自己就好了,我也會學着不要太愛你。”

他不想太限制岳沣,所以他學着忍受岳沣與他不在一起的時候忙他的工作,交他的朋友,做他喜歡做的事情。這個少年比付月更陽光,也更自由,還比自己清醒。

岳沣閉上眼,感受着寬大的手掌在自己臉頰撫摸的觸感。

他是說真的,與付月比起來,他是一個更加理智的人,不會昏頭昏腦地以愛情為中心,多年的學習和訓練讓他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行為上游刃有餘。方才桑德雖然出其不意,但他如果要反擊,也不是不可能——讓着老人家罷了。

“明天是付月的祭日。”岳沣按上桑德的手,“一起去看看他吧。”

隔了很久,桑德說:“好。”

一個吻落下,岳沣回吻過去。

他想,明天一定會是新的一天。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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