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為一個長相優秀并且比較稀少的A,本應該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但前提是,你的父親不能是一個比你優秀千萬倍的名人A。

在這一點上,梁言體會頗深,深以為然。

這一天,梁言終于從部隊中解放了出來。他接觸到世俗社會的氣息,并且拿到了手機,連接到了網絡。現在他正坐飛機趕回家過年,在飛機上大概翻了翻這一年別人發給他的短信,在空姐提醒關閉手機時,才看到一條別人艾特他的微博。

距離這條微博的發布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上面如是寫到:中午在食堂遇到了梁安敏老師和他家公子。小夥兒和梁老師長得很像,眉清目秀的,不知道父子倆在談論什麽,只覺得整個對話伴随着一種悠揚。梁公子穿戴很樸素很樸素,一看就是受到家教影響——肩上沒有名包,身上沒有名牌裝飾,談話時并沒有一般A對峙的讓人不愉快的氣氛,倆人也不會張牙舞爪的。也許這就是教養顯現出的差別。我很羨慕。”

梁言好笑的關上了手機。

上一次和梁安敏在他任教的大學食堂吃飯,是什麽時候?大概已有一年多了,那時他還在高三,放寒假的時候被阿姨催促着去找他父親團聚,只因過年的時候他那個強勢的父親還有忙不完的事情。

梁安敏就是這麽着急的奉獻着自己,工作起來連家庭都顧不得,就算家裏還有個兒子在準備高考,這種在普通家庭裏算得上是頭等大事,卻仍然讓梁安敏支付不出多餘的精力來關注一下。

可是別人都說很羨慕,然而梁言反問着十八年的生活,自覺沒什麽可以羨慕的。梁家人都很要強,同為A的兩個人沒有鬧到水火不容已是幸事。羨慕什麽?是身為梁安敏的兒子所以能和父親坐在一起閑談吃飯?還是那人言傳身教,吃飯的時候不忘教訓他親兒子一番?反而是兒子長得那麽大了,他那個血緣上的父親究竟給過他多少關注?

梁言無趣的看着飛機外面,這是北京上空,下着些微的小雨,雨滴順勢飛過懸窗織成厚密的帷幕,黑壓壓的雲層似乎迫在眉睫,然而畢竟隔着窗戶,真實的壓力卻是一點也感受不到。

再過兩個小時就會飛回上海,然後在上海悠游閑适的空氣中,梁言要和他父親,另外一個更為優秀的A一同度過一個多月的寒假。即使被別人稱為是一件值得羨慕的好事,對于梁言來說,确實不是什麽輕松的事情。

幸而梁言估錯了時間,由于航空管制,梁言從北京飛到上海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上海的冬天潮濕而陰冷,即使沒有北方刺骨的寒風,卻也讓梁言打了個冷戰。梁言奔波了一天,雖是年輕力壯,此刻也疲倦的很。然而這一年在軍隊養成了習慣,讓梁言無法露出任何弱點,他挺直脊背,強打精神,拉起行李箱匆匆走出去,重新打開手機。

手機剛剛搜索到信號,就有人打了進來,梁言有點驚訝,按下接聽鍵。

“寶寶,下飛機了麽?”電話那頭溫潤的聲音傳過來。

梁言被那聲“寶寶”無語了一下,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會這麽喊這個成年A。

“爸,我剛到。”梁言邊走邊說:“這麽晚了我自己打車回家,您不用過來。”

“我已經到機場了,在接機口等你呢。”

“……”梁言聞言一頓,确實有點驚訝。

梁安敏平時忙得很,別說接機,就連兒子考上軍校飛往北京的時候,也沒來得及趕到機場去送兒子。更何況梁言報考軍校那年幾乎讓梁安敏傷透了心,兩人之間的關系處于緊張的狀态。但梁言一擡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裏的梁安敏。

淩晨的時間很少有人還在等着接機,梁安敏就低調的站在那裏,一只手握着電話,另一只手卻輕輕地捏起了睛明穴,顯然也是累得不行。盡管是這樣,那人周圍還是散發出優秀的信息素來,能夠讓人感覺到這人無限的生命力。

然而很顯然,同樣是A的梁言嗅到那種信息素,他的感覺絕對算不上是享受,甚至還會無端生出一種警惕抗拒之情。

梁言沒有出聲,也沒有走過去,就這樣隔着電話對梁安敏說:“怎麽有時間來接我?”

站在對面的那人苦笑了一聲,聲音有點無奈:“十點的飛機,十二點都沒到。我怎麽放心的下?”

放心不下?梁言向前走了幾步,聲音清冷:“爸,我回來了。”

梁安敏這才擡起頭,有點發愣的看着他兒子,續而挂上電話,露出了一個放心的微笑。他一邊想要拿過梁言手中的行李,一邊寒暄道:“回來了?在北京過得怎麽樣,軍隊苦不苦,吃得慣那邊的菜嗎?”

那人身上信息素氣味變淡了。顯然是知道兒子在他的氣味下并不舒服,梁安敏主動後退了一些。梁言沒有放開手,還是自己拿着行李,回答的簡練:“還好。”

梁安敏見争執不過,也不堅持。他顯然也知道軍隊中要保密的事情很多,就不再追問下去,笑了笑:“這一年沒見到,寶寶突然就長大了。你看,長得比爸爸還要高,身體也比我要結實多了。”

梁言回頭看了一眼梁安敏,這才發現前年還要仰視着的人,如今已經比他矮了一頭。

軍隊的生活确實嚴格,就算是痞子進去都能訓成好兵,更何況梁言又努力,一年下來,身材挺拔,柔韌的肌肉蔓延全身。

梁安敏笑道:“不服老不行,确實歲月不饒人。”

梁言涼涼的說:“爸,您還沒到四十歲。”

“可是精力也不大夠了。去年搞項目,我還能連着三天徹夜不眠,精神仍然很好。今年,昨天睡的稍微晚些,就覺得頭昏眼花,信息素也日漸衰弱,不知道還能活多久。”說罷,那人自嘲地笑笑:“不提這個,寶寶吃晚飯了嗎?”

“在飛機上吃了一點。”

“那我們去喝點粥再回家,好嗎?”梁安敏溫柔的詢問。

梁言張了張嘴還來不及回答,只聽後面傳來一聲:“梁老師?真的是你啊。”

梁安敏轉過身去,待看清來人,疑惑地問:“你是……?”

只見一個年輕的女子風風火火的跑過來,手裏拿着相機“咔咔”就是兩聲。那是個性格火熱的女性BETA。

梁言不自然的擡手遮住了臉。那女人明顯就是在給他拍照。

梁安敏輕輕皺眉,伸手把梁言護在身後,說道:“請不要拍照。”

那女人放下相機,露出大大的笑容:“老師你好,我是文X報的編輯,居然能偶遇老師,實在是非常的榮幸……請問這位就是梁公子嗎?”

梁言轉了目光,并不像答話。

這種情況不少見。和父親走在路上,經常被各種記者粉絲遇到,有這麽個知識界的名人老爸,出門還不能戴上墨鏡之類,生活受到很多的困擾。

那女人順了順頭發,滿臉微笑:“梁老師這是來接兒子回家過年的嗎?您兒子上大學了吧?在哪所大學呀?有沒有想過繼承老師的研究?”

梁安敏和梁言聞言同時皺了皺眉。去年因為梁言報考軍校,梁安敏幾乎勃然大怒,但絲毫也沒能改變兒子的決心。好不容易經過一年,梁安敏才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

本來按照梁安敏的計劃,是要讓梁言念最好的大學,報考和父親一模一樣的專業,然後順理成章地“繼承家業”,誰想梁言偏偏不從,選擇了和他父親截然不同的專業,成了一名軍人。

那女人趁兩人思考時間順勢拿起相機,“咔咔”兩聲,這回梁言沒來得及遮臉,完完全全被照了全相。

梁安敏臉色變了:“不要拍照,請你立刻删除。”

“哎呀梁老師的兒子真是很帥氣,怎麽不參加個全民校草活動?瞧這臉,這身材,氣質也很獨特,我把他發到微博上一定能……”

那女人還沒說完,梁安敏突然大步走到她前面,輕聲說道:“抱歉。”随後抽出女記者相機中的內存卡,放到了書包中。

女記者:“……”

梁安敏客客氣氣地說:“抱歉,做出這麽不禮貌的事情。”

他說完,從包裏抽出一千塊錢,用雙手恭敬地遞給那女記者,仿佛只是從她手裏買回了他想要的東西而已。

梁言冷靜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他不需要父親給他出頭,雖然這麻煩也是父親引起的。然而自尊這種東西很難說得清楚,即使在親人之間也擁有無盡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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