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人折騰到家裏已經将近天明,梁言和梁安敏都很疲憊,沒有說上一句話就默契的回到房裏補覺。
等梁言醒來已經日上三竿,房間裏的窗簾透過些微的陽光,在冬天裏平添了一份暖意。
梁言清醒一會兒,只覺胃中空空,還有別的說不出口的地方覺得疼痛。這感覺讓梁言立刻起身,覺得自己真是睡多昏了頭,需要清醒清醒。
家裏的保姆阿姨回老家去過春節,偌大的房子裏只有梁言一個人。
梁言突然覺得回上海過年是一個無聊的舉動。有什麽意義嗎?大年三十當天才有可能見到父親的人影,随後就是父親的朋友前來拜訪,談天的內容多是關于工作。有時談論就變成激辯,劍拔弩張的氛圍,每個A都據理力争,沉浸在這樣一種環境中。梁言卻要克制自己想要發洩的本能,一句話也不能說,實在是非常難受。
不過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梁言回過神來,走到樓下給自己接了一杯水。父親在早年的時候足部受涼,有并不是很嚴重的痛風。即使上海冬天沒有統一供暖,梁家整個別墅都通上了地龍,一到冬日就燒的滾燙。可以說梁家一年四季都是恒溫。
然而梁言年輕氣旺,總覺得熱得耐不住。今日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也不知道因何而起。他拿起自己的杯子接了一大杯涼水,兩三口灌進去大半,方才覺得好受些。
“怎麽喝涼水?”
背後突然傳來本不應該存在的一聲斥責。梁言一驚,嘴裏的水幾乎噴了出來。
“……”梁言回頭,擦了擦嘴上的水:“您怎麽……?”
只見梁安敏站在門框邊,眼裏充滿不贊同的意味:“你這孩子,這麽喝不要胃了麽?”說罷走上前,從梁言手中拿過杯子,倒掉裏面的冷水,重新接了燒滾的湯水,這才遞給他,緩聲說道:“軍區自然是比不上家裏。寶寶這一年在北京,胃病怎樣了?”
這樣問其實很搞笑。軍人怎麽能有胃病呢?這一年什麽苦沒吃過,連續餓個兩三天也是常有的事,什麽胃病都好了。
梁言接過杯子,沒有回答梁安敏的問題,反問:“您今天怎麽還在家裏?學校沒有事情?”
“放假了,沒理由繼續待在學校裏啊。”
梁言斟酌着字句:“以前有很多大型講座請您去坐鎮,今年沒有了?”
“有是有。但我也不能總去。”梁安敏看着長得比自己還高的兒子。心中莫名流出了一股酸意。
經過這一年的錘煉,他的兒子變得高瘦挺拔,卻也精煉不少,眼神銳利明亮,完全洗掉了文人家庭中出來的氣息,讓梁安敏覺得有些陌生,就好像他的兒子,馬上就要遠走高飛,再也不會回來。
他嘆了口氣,“以前是爸不好,工作太忙連春節都不能陪你。爸爸現在改,還來得及嗎?”
梁言低頭看着水杯,沉默着。
良久,他才開口說道:“我從不在意……還是爸的工作重要。”
梁安敏輕輕地說:
“再重要的工作,怎麽會有兒子重要?”
他從沒有刻意關心過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孩,只因這孩子擁有在別人眼中看似厚實的資本。然而梁安敏卻忘記,親情本是世間最無可替代的重要情感。
那一瞬間一股無力感充斥着梁安敏,他感覺到一些東西在還未來得及抓住之前,就已經輕飄飄地飛走,仿佛窮盡一生也無法追回。
雖說要改掉這些壞毛病,然而當天梁安敏一整天都處于接電話委婉地拒絕各種講座的狀态。盡管他語氣輕柔,壓低了聲音,然而那一聲一聲好像催命般的電話鈴讓人心煩意亂。到了晚上,梁安敏索性将電話線拔掉,總算換來片刻安寧。
房間裏充斥着梁安敏不耐煩和疲憊的信息素,這種情況下使得他心情更糟。他打開窗子任由冷風吹進,猛吸幾口涼氣,方才覺得冷靜下來。
待了片刻,确保身上可能被梁言讨厭的氣息都消失了,梁安敏這才關上窗戶走出卧室,去關心他疏忽已久卻已經下定決心重新追回的兒子。
梁安敏在客廳找到了梁言,那個大男孩端正地坐在電視前看新聞聯播,聲音調的很小,旁邊放了兩串洗幹淨的葡萄。客廳燈光很暗,電視的暗光反射在他臉上,辨不得陰晴。
“……寶寶吃晚飯了嗎?”梁安敏開口道。
他總是這樣,工作一忙就顧不得兒子的溫飽,雖然想要立刻改掉這個壞習慣,然而這畢竟是天長地久的積累,不可能一蹴而就。
梁言看着電視“嗯”了一聲:“廚房裏還有剩下的方便面。”示意梁安敏也可以去吃一些。
梁安敏愣了一下,随即滿心的愧疚感鋪天蓋地的壓下來,他慚愧的低下了頭,這輩子從沒如此丢臉過。
兒子回來的第一天,就讓那孩子自己煮起方便面吃。這些垃圾食品家裏從來沒有,梁安敏自己都很少吃,一定是梁言餓得不行出去買回來的。思及此處,梁安敏恨不得為自己的不在意而扇自己兩耳光,心中暗罵:梁安敏你真真是不知好歹的小人!
他打開客廳的大燈,對着梁言輕聲說:“寶寶想吃什麽?爸爸做。”
梁言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轉過頭對父親說:“我吃過了。”
“方便面重油重鹽,你的胃病怎麽辦?”
“已經一年沒有犯了。我哪能有這麽嬌氣的病?”
“……”梁安敏眼睛盯在兒子身上,仔細看了看十八歲的兒子。
他的兒子長大了,面部輪廓基本定型,高挺的鼻梁仿若刀削一般,深邃的眼瞳望不到底,一種冷峻蕭條之感油然而生。但這是梁安敏一手養大的兒子,總能讓他回憶起兒子天真時候的模樣。
梁安敏嘆了一口氣:“寶寶,你是好兒子,而爸爸不是好父親。你能原諒爸爸嗎?”
梁言有些受不了此刻的氣氛,尤其是梁安敏不經意間散發出的強勢味道,更是讓這個年輕的A心煩意亂。他微微別過臉,模糊着“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梁言覺得父親今年奇怪得很,但他也沒多想,吃飽了,拿起睡衣去洗澡。由于他一年當中有半年時間都不在上海的家裏,所以他房間裏的浴室熱水并不充足,只好拿起洗漱用具走到梁安敏的卧室。
梁安敏有單獨的書房,但有些專業書目随時要用,只有擺放在卧室才最方便。所以卧室占據大部頭的還是書籍。由于專業書目的封皮一般都古板保守,直接導致了梁安敏的房間色調單一,給人的感覺有些不近人情。
梁言走進父親卧室的門時,父親正坐在床邊換睡衣。
顯然梁安敏已經洗完澡了,頭發濕漉漉的。梁安敏正在伸手脫下浴衣,露出并不結實、富有文人氣息的潔白胸膛,那是缺乏鍛煉和長期坐于室內工作的後果。
父親的身材在A中算不上好,腰細,肩膀并不算很寬。
就是這麽一副身軀撐起了整個梁家。
梁安敏聽到聲音,赤裸着上身回頭,看到梁言過來,沖他笑了笑:“你也快去洗吧,浴室還很溫暖。”
梁言有點不自然,身體僵硬着不知道怎麽應對這情況,點了點頭,快步走到浴室裏。
他和父親的交集并不算多,尤其是在卧室裏的情況下,居然讓他覺得莫名的焦躁。
洗完澡,梁言穿着棉厚的睡衣走出來,房間裏溫暖如春,他帶着水汽走出,自然舒服得很,不由得嘆了口氣。
梁安敏聽到聲響,也不擡頭,只是叮囑道:“記得把內衣放到水龍頭底下,爸爸去洗。”
“……”梁言有點不自在,“不用,我自己來。”
“害羞什麽,都洗了十多年了。”
“……?”梁言聞言睜大了眼睛,擦頭發的手指也停了下來:“什麽洗了十多年?”
“你的內褲啊。”梁安敏擡頭看梁言驚訝的表情,不由打趣:“怎麽,難道你以為你的內衣都是阿姨洗的嗎?阿姨就算年紀再大也是女性,你怎麽好意思讓她給你洗內衣?”
“我都是放在洗衣機裏、應該是和衣服一起……”
“內衣要手洗,不然不幹淨。”梁安敏輕輕的說:“寶寶,你的內衣一直是爸爸手洗的。”
那是梁安敏十多年廢寝忘食卻仍未忘記也不敢舍棄的缱绻溫情,只有這一點他敢說盡到了父親的職責。
梁言有些窘迫的站了一會兒,沒吭聲。
過了一會兒,父親放下手裏的書,盡職盡責的走到浴室去給兒子洗內褲。兒子已經成年,這些小事早就應該自己做。但是他這個兒子顯然帶有A的随性與滿不在乎,不管什麽幹淨不幹淨,能機洗就不手洗,內衣也是。身為爸爸的梁安敏很自然的就順手和自己的內衣放在一起洗,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畢竟他能關心梁言的地方太少太少了。
梁安敏拿起兒子的小內褲,經常握筆的手不大适合做這些粗活,但其中的溫柔可見一斑。兒子習慣穿黑色的三角內褲,只用在穿髒的那一面打些肥皂即可,梁安敏找到那一面,然而突然覺得有些怪異,不由得皺了皺眉,仔細打量了一下兒子的內褲。
只見黑色的內褲上不是以往的幹淨,反而殘留了一些斑駁的白痕。
梁安敏猶豫了一下,還是用手指摸了摸那痕跡,觸感是具有生命力的流動液體。拿到眼前輕嗅一番,随即臉色一變。
這是他兒子身體快要成年的表現,一個成熟A留在內褲上的精斑。
梁安敏愣了一下,燙手一般,伸手将兒子的內褲扔入水中。他即使再怎麽平複心情,臉還是燙得快要燒起來了。
見多識廣的梁教授第一次如此狼狽,幾乎想要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