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晨,梁言是被一聲急過一聲的電話吵醒。

他皺眉閉着眼睛摸索到了手機,滑過屏幕,啞聲道:“……喂。”

此刻他還帶着宿醉的後遺症,頭痛欲裂,聲音嘶啞。并且很顯然還沒有清醒,全靠本能行事。

電話那頭吵鬧的嗓音讓梁言立刻把手機舉得老遠。

“哇啊梁言你總算接電話了!嗓子怎麽那麽啞,被你老爸折磨了嗎?”

紀久說話從來不經大腦,梁言懶得理他。

“什麽事。”

“你昨天喝醉了在酒吧抱了一個女人,那女的纏着我讓我給她你的聯系方式,你怎麽解決?”

“不可能。”

“真的啦那女人懷了你的孩子,梁言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沒事我挂了。”

“……啊啊啊阿等等,好啦,騙你的。”紀久笑了一聲:“你個禁欲主義者,憋死你個死處男。”

梁言被電話那邊吵了半天,也算清醒了一點,揉了揉眉頭,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一下子愣住,直起上身盯着自己的身體。

全身只穿了內褲,卻也沒穿戴整齊,性器露在外面,懶懶的歪着。

黑色的內褲上沾着點點白濁,做過什麽,無需置疑。

電話那頭還在說着什麽,梁言臉色一冷,低聲說:“紀久。酒吧裏我做了什麽?”

“啊?”對方愣了一下,開玩笑着說:“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說實話,不然你這輩子別給我打電話了。”

紀久也聽出了梁言語氣嚴肅,不敢繼續開玩笑,老實交代:“沒做什麽,你喝了好多酒,喝醉了一直說胡話,好像不認識我了。我怕你出事兒,就把你送回家裏,你爸爸把我趕回去了。”

“……我爸怎麽說?”

“好像挺生氣的,讓我趕緊回家。”紀久道,“怎麽,你爸打你了?罵你了?不可能吧,哪有人管得那麽嚴。”

“……”梁言嘆了一聲,說:“我這邊有點忙,先挂了。”

說完也不管紀久怎麽反應,直接關機。

梁言捏着額頭仔細回想昨天究竟幹了什麽。

腦海中好像又有一兩段香豔的場景,但不長,也看不清主角是誰,有點像是以前做的春夢,梁言很難判斷是怎麽回事。

如果紀久說的是真的,那應該是沒有和外面的人發生關系。至于內褲上的痕跡……就暫且認為是回來後醉醺醺的自己又自慰了一次好了。

想通這裏,梁言也不再糾結,甚至催眠般的強迫自己相信。梁言無語的脫下內褲,換上了新的,又穿戴整齊,這才走出房間。

梁家別墅裏十分安靜,梁安敏并不在家。此時已是十點多的早上,陽光正濃,隔着樹影斑斑駁駁的投射在地板上,溫暖清新。梁言走下樓,看到餐桌上擺着面包牛奶,旁邊放着一張貼紙,上面寫道:

梁言:

系中諸事,繁不易處,故歸校半日,晚間即歸。

另,牛奶熱熱再喝。

父 敏留

梁言看完後,又把貼紙貼回原處,坐在桌前慢慢的咀嚼早餐。他覺得現在梁安敏出去工作真是太好了,不然兩人見面一定很尴尬。

梁安敏不一定會責怪梁言喝酒,卻絕對會詢問他為什麽要喝。

如果回答心情不好,那人還會追問為什麽心情不好。梁言覺得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可能回到上海的那一瞬間,負面情緒就纏繞在他周圍,良久盤桓,直至覆滿全身,爆發出來。

梁言想,下個假期還是不要回來好了。

而另一方面,梁安敏确實回到了學校裏,卻不是他說的在處理事情,而是匆忙到了學校的生科所。

他早上起得比梁言早,看到旁邊睡得正沉的梁言,陽光投在兒子的側臉,整個房間終于不像昨晚一般黑暗朦胧了。梁安敏僵了僵,腦海中天人混戰,不知如何是好。

最終,他決定不要吵醒梁言,悄悄地換了床單,把衣服塞進洗衣機,穿上西裝去了學校。

他不知道怎麽面對兒子。

T大的生科所全國排名第一,其中基因人類學是生科所金牌學科,領先國際一流水平。

梁安敏坐在生科所的會議室裏,面前擺了一杯熱茶,正徐徐的冒着熱煙。他舉起茶杯喝了兩口,才覺得理智重新回歸,能夠說出話來了。

梁安敏擡頭,對着面前的人說道:“……陳恒,我的放射器好像壞掉了。”

被稱為陳恒的人身材纖細,坐在梁安敏的對面,眼睛對着電腦,雙手不斷的敲打着鍵盤。聞言,陳恒的眼睛從電腦屏幕上轉移到梁安敏身上,面無表情:“什麽叫好像壞了?”

“昨天,我不小心摘下來了。今天再帶上,完全沒有作用。”

陳恒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他,直看得他坐立不安,才淡淡的說道:“放射器除非暴力拆除過,否則不會失效。”

“嗯,我昨天摘下的時候太用力了。”

“憑你的肌肉組織,柔韌程度以及手指骨頭的形狀,不可能有能力暴力拆除。即使有這種可能,你的放射器也應該分碎掉,而不是無效。”

“……”

“所以說,”陳恒平淡道:“你被強暴?記得報警。”

梁安敏擡起頭慢慢的看了陳恒一眼,眼神中滿是警告。

陳恒卻好像不怕他,接着說:“你這麽護着那個人,居然對我撒謊。當然你肯定知道在我面前撒謊是不可能成功的,卻還要冒這個險,因此這個人對你來說意義非同小可。是你兒子?”

“……”梁安敏站起來,椅子擦地發出很大的聲響,水杯連帶倒在桌上。“你是聰明人。可有些話不該,也不能說出來。不要過分。”

陳恒玩味的笑笑,身體靠着後面的椅子,把電腦合上,道:“你怕什麽,會議室絕對機密,除了你我,沒人能聽得到。你不讓我說,無非是你覺得羞恥。啊好吧,我不說了。你那兒子真是了得,肉體凡胎拆的掉放射器?給我看看你的放射器。”

梁安敏站着不動。許久,才走向前,把口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個黑色的環狀東西,無論放在哪裏都并不顯眼。這就是梁安敏說的“放射器”。

陳恒拿起來看了看,問:“你的抑制器呢?”

“戴着呢。”

“摘下來,我看看。”

“不行。”梁安敏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陳恒知道他為什麽拒絕,無奈的說:“梁教授,你怕什麽?難不成你覺得我聞到你的氣味會發狂?放心,我對omega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

梁安敏猶豫了一下,最後擡起手,摸索着自己的左耳後面。片刻,摘下了另一個白色的小環。

房間內的氣味立刻變了,如果梁言站在這裏,一定認得出這是讓他舒服的味道。

那是屬于omega的味道。

原來一直為媒體報道屬性為A的梁安敏,其實是一個O。而他之所以能夠瞞天過海的手段,僅僅是兩個環形器物,很難被別人發現。一個是抑制器,能抑制他體內的omega信息素,一個是放射器,锲而不舍地發放着不屬于他本身的alpha信息素。

陳恒拿起那黑色的小環,對比着白色的小環,眯起眼睛:“都弄成這樣了,真是暴殄天物。給我一個月才能修好。”

“一個月?太久了。”梁安敏皺眉:“最多一個星期。”

“那你還是換個人吧。梁教授,我提醒你,這放射器還是生科所正在研究中的産品,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在使用。況且你使用這放射器,在嚴格意義上來說,是犯法的,畢竟o是不允許使用任何手段改變屬性。”陳恒淡淡的說:“更何況,你現在不是在放寒假?這一個月待在家裏,應該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我也許會出去做演講。如果被人發現,怎麽辦?”

“可是據我所知,梁教授你已經把所有的講座都推卸掉了,現在是真正的無事一身輕哦。”

“……”

“你怕你兒子懷疑?哎,你就幹脆點告訴他,你是個omega不就完了?”

陳恒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反正梁言也不是你親生的,就算他不小心……了你,也不能說是亂倫吧?”

“……”梁安敏頭痛的坐下來,用手捏着額頭:“你說話過腦子?”

“當然,我可是想了各種可能性才提出這種建議。梁教授也覺得這是最好的方案吧?”

梁安敏沉默一陣,嘆息一聲。

“我把梁言當兒子看,你說的那件事,不可能。”

“哦?”陳恒輕輕地笑:“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你舍得把他拱手送給別的女人?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句話說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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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分,上海下了一場小雨。

迥異于北方瓢潑大雨,上海的雨絲連綿柔軟。然而上海陰冷的冬天夾雜着刺骨的寒風,下一場雨也絕對不是享受。

梁言又在床上躺了半天,終于覺得酒意散盡,這才起床。他下樓坐在沙發上,不知道要做些什麽。房間裏雖然溫暖,卻空曠。偌大的房間只有一個人,随着天色變暗,終究讓人感到孤獨。

梁言不知道一個人坐了多久,只知天色完全黑了,才聽到門口有人用鑰匙開門的聲音。門開了,有人走進來,打開了客廳的燈。是梁安敏回來了。

梁安敏脫下外套,看到梁言坐在沙發上,眼神有些躲閃,卻又平靜下來,說道:“怎麽不開燈?”

梁言站起身,擡頭看了一眼鐘表。已經六點了。

“我去做飯。”梁安敏說道。

自從保姆回家之後,梁安敏已經自覺地成為家庭煮夫,雖然這種事情,以前從來沒幹過。別說沒幹過,就算是想都沒想過。而現在卻好像非常順理成章,自然而然的說出。

好像家裏面也突然有了家的味道。

梁言等了二十多分鐘,父親就從廚房裏走出,端了湯面,放在他前面:“晚上吃點清淡的罷。明天想吃什麽?”

梁言想了想,說:“紅燒魚。”

“嗯。”

梁言夾了一筷子面條,大口吃了起來。

湯鮮,面條勁道,順着筷子滑下去不少。

冬天吃面再适合不過,梁言在北京呆久了,也變得喜歡面食。

父子倆對坐着埋頭吃,梁安敏擡頭看了看梁言,用筷子敲了敲碗邊,輕聲說: “寶……梁言,不要挑食,蛋黃也要吃。”

梁言聞言皺眉,卻老老實實地把撥出去的蛋黃吃下去。

他從小吃雞蛋只吃蛋白,卻極其厭惡蛋黃,總是偷偷的把蛋黃打碎弄到湯裏,然後不喝湯。梁安敏十分了解兒子的小性子,看着他吃完蛋黃後,才把自己碗裏的蛋白撥到他碗裏讓他吃。

吃完飯梁安敏去廚房刷碗,梁言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又把一天都關機的手機打開,看看有沒有重要的消息。

紀久給他發了幾條短息,都是約他出去吃飯。梁言回他:已經吃過了。就沒有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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