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
房間內只能聽到電視機略顯嘈雜的背景聲,而梁安敏在叫了一聲之後也沒有多餘的話,一時間顯得有些無措的尴尬。
“我覺得,你好像知道我要說些什麽……”過了一會兒,梁安敏小聲地說道。
“……”
梁言輕輕嘆了口氣,“您不說我怎麽會知道?”
梁安敏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了:“我想你也多少能感覺得到……但不說肯定是不行的,我總覺得我似乎沒有資格說出這些話。”
他吸了一口氣,嘆道:“所以你會嘲笑我嗎?或者會拒絕,我猜想也會如此。好像說不說也不大重要了。”
“是這樣嗎?”梁言喘了口氣,輕聲道:“你确定嗎,爸爸?”
他就是極其反感梁安敏這幅要說不說的樣子。
從梁安敏的行為和神态,以及總是偷看梁言的眼神,梁言又不是傻的,當然明白着一些列行為背後的涵義。
但明白是明白,當事人說不說又是另一個問題。
梁言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最終等來的也還是無言,于是最後的一點耐心告罄,他站起身,剛要走出去,袖口卻被梁安敏拉住了。
只聽到梁安敏好像自暴自棄一般的說道:“沒錯、我喜歡你,我愛你。”
“……”
“雖然明知說出來不會有任何改變,還會給你帶來不少困擾吧。”梁安敏的表情帶着一些困惑:“說出來會好一些嗎?”
“……我知道。”梁言慢慢轉過身,說,“我不在意周圍人的眼光。可我還是想問,您被別的人标記過嗎?”
梁安敏定定的看着梁言,随即搖了搖頭,實話實說:“沒有。”
“沒有……舊情人嗎?”
“沒有。”
梁言好像是舒了一口氣,又覺得不應如此,說道:“說出來總是好些。”
“嗯。”
“您給我一些時間,我不可能一下子接受。”梁言說道,“但我會換一種看待您的視角,嘗試接受您,好嗎?”
“好,”梁安敏覺得眼角有些發熱,“當然好。”
人還都是同樣的人,只不過有些話說出來,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就此産生。
梁言雖然是從小受到嚴格的家教束縛,但也可能正是因為這樣才物極必反,導致他骨子裏埋藏着深刻的反叛因素。
就算是梁安敏是他父親也無所謂。只要是喜歡上了什麽樣的關系他都可以接受。
但前提必須是喜歡上了。
更何況一直壓在梁言身上的束縛,全部都是梁安敏親身教導他的,如果連同制定規則的梁安敏也成為打破規則的那個人,就更沒有必要在意這些條條框框了。
自梁安敏告白後的第二日,梁言下樓吃早點,就看到梁安敏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餐桌旁,擺放着碗筷。
“你醒了,”他輕聲說:“過來喝點粥。”
梁言走到梁安敏後面,道:“好香。是什麽?”
“魚片粥。”梁安敏盛好一碗放到對面,又盛第二碗放在自己眼前。
梁言低低垂下了眼睑,一只手從梁安敏腰間向前探去:“……我要您這一碗。”
說完,手舉到梁安敏嘴邊,“您嘗一下,是不是這碗比較好吃。”
梁言比父親高了一頭,半只手就能環抱住梁安敏。另一只手放在了梁安敏的腰上,略微低頭,在他耳旁說:“怎麽不穿圍裙?”
“剛脫下。”梁安敏耳尖有些發紅。
“脫下做什麽。”梁言輕聲說,“弄髒衣服多不好。”
說完,梁言舉着粥的那只手向前送了送,催促道:“喝呀。”
梁安敏這才低下頭喝了一口,吞下細膩的魚肉,只覺唇齒留香。
“好吃嗎?”梁言輕輕笑了一聲。半晌,聽得梁安敏“嗯”了一聲,他笑意更深,放在梁安敏腰身的手剛要向上滑動,客廳的電話鈴聲驀地響了起來。
梁言的動作停下,解開了對梁安敏的禁锢,走去接電話。他離開的一瞬間,梁安敏失落一般彎了彎脊背,把調羹放進碗裏,靜靜聽梁言接電話。
梁言看到來電一心下了然,帶着一些難以捉摸的心理,他接聽了電話,聲音也沒有壓制:“肖文。”
瞥了一眼梁安敏,果然看到他皺起眉,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電話那頭傳來清脆的女聲:“梁言,昨天的事兒你能不能當成沒發生過?還能當朋友吧。”
“嗯。”
“雖然被你甩了會有些尴尬,但事情說開了也好些。”肖文笑了一聲,繼續說:“謝謝你明确的表态,我也不會繼續混亂下去了。我會努力到畢業。”
梁言想到昨晚女生對他的告白,以及他不知怎麽想起梁安敏的臉所以就一下子拒絕掉,也輕笑一聲,回答道:“嗯。”
“你要找個人幸福的生活下去,要找個愛你的人。”
“好。”
等到對面傳來忙音,梁言才切斷電話,重新落座于餐桌旁,看到梁安敏正埋頭喝着粥。
梁言也慢條斯理地端起粥,夾了根醬菜放進嘴裏,就着粥吃下去。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聽梁安敏裝作不在意的說道:“剛才是肖文嗎?”
“是的。”
“她給你打電話,比給我這個導師打電話還要勤快。”
“是嗎?”
梁安敏感覺他似乎不想說些什麽,于是只得閉了嘴,神色黯淡下來。
梁言喝着粥,嘴角向上勾了一些:“她追我,當然要勤快一些。”
“……”
“不過我拒絕了。”
“……?”
“昨晚拒絕的。我對她沒有感覺。”
“……”梁安敏驚訝地放下筷子。
梁言看了看梁安敏,涼涼地說:“所以您也要勤快一些才行。”
梁安敏愣了一下,随後把頭低下來。
就在梁言以為得不到回答的時候,卻聽到梁安敏輕輕“嗯”了一聲。
梁安敏一年只會過一次節日,那就是春節。由于他本身的職業就算再怎麽特殊,終究還是歸結于教師這一行業,所以還是有寒暑假來放的。
不過按照常規,研究生要提前半個月加班,再加上要把新進來的研究生定位分好小組,暑假總是會縮短一半。還有無窮無盡的課題,數不盡數的項目,寒假也沒有幾天。
然而春節不同,無論多忙,每一年梁安敏總會騰出一周的時間來,帶着梁言回老家。
就好像今天,梁言還窩在床上沉睡,身旁那人就起床,打開房間裏的燈。
刺眼的燈光讓梁言不耐的轉過身,把腦袋鑽進枕頭裏。随後他聽到梁安敏換衣服,打開行李箱,窸窸窣窣的收拾行李。
梁言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坐起身,被子從肩上滑落:
“爸,您幹嘛?”
“你清醒一下,昨晚不是和你說了要回老家?”梁安敏知道兒子的起床氣,因此出門從信箱裏拿回來新鮮的牛奶,熱了熱就塞給梁言喝,“待會兒在高鐵上再睡,好不好?”
梁言咕咚咕咚灌了幾口熱牛奶,總算清醒了一些,赤裸着上半身走到盥洗室。等到梁言洗漱完畢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行李箱擺放在門口,而梁安敏站在鏡子前聚精會神地弄着什麽。
梁言故意靜悄悄的走過去,突然低喝道:“在幹什麽?”
梁安敏果然被驚吓到,但關注點卻立刻跑偏:“你怎麽不穿上衣,想感冒嗎?”
“家裏太熱。”梁言說的是實話。他在軍隊裏哪裏有暖氣?指令下達之後就是風裏來雨裏去,血氣方剛的青年,回到處處惬意的家裏,反倒覺得有些不适。
梁安敏皺了皺眉,從沙發上拿過衣服給梁言,又仔細地摸着耳朵後面。
梁言一面穿衣服,一面冷聲說道:“我好讨厭那個東西。”
“那也沒辦法,公共場合必須要帶。”
梁言冷哼一聲,走過去:“我幫你帶。”
梁安敏有些吃驚,但也意識到自己帶太慢,于是把手裏那個銀白的小環交給了梁言,“你不要胡鬧……”
“胡鬧什麽?”梁言輕聲反問。
像是想到了什麽,梁安敏低下頭不說話,卻露出耳朵催促道:“快些。”
梁言聽命,修長的手指觸及到父親的頸部,慢慢的給他帶抑制器,一邊低聲說:“好讨厭。”
梁安敏笑了一聲,安撫道:“晚上就會摘下來了。”
“摘下來有什麽用,”梁言有些不滿,“您又不是發情。”
梁安敏瞠目結舌,說話也帶着些口吃:“你、你……”
梁言帶好了抑制器,就離開了梁安敏,走到門前拿起行李箱,神色變為淡然,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