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中)

梁安敏的老家是在上海的郊區,雖然算不上偏遠,但也擠不進都市。在父子兩個做了兩個小時高鐵之後,他們提着年貨和行李,走進一幢樓房。

梁安敏站在房門前,敲了敲門,道:“媽,我回來了。”

半晌,梁言聽到急促地腳步聲傳來,一邊小跑一邊說着什麽。良久才能聽清,她是在說“回來了,回來了。”

門打開,一個矮胖的婦女露出臉,首先看到的是梁言提着袋子,一下子全都搶着拎了過來,嘴裏說着:“這是寶寶吧,哎喲長得太高了……我都快不認識了……”說完臉都皺在一起,淚眼汪汪的。

她別過臉看梁安敏,更是飽含思念,卻仍然嘴硬着埋怨道:“你這個當爸爸的,我看就一點都不稱職!寶寶變瘦這麽多,你怎麽照顧他的?工作這麽重要嗎?還不如趁早回老家,随便找個工作都比你在那個大學裏教書強。”

梁安敏苦笑一聲,道:“媽……待會兒再罵我行嗎?先進去吧。”

梁母抹了抹眼角,連聲答應了。

梁安敏進屋的一瞬間便主動開口,說道:“寶寶,你進房間裏睡一會兒吧。”

梁言早困得睜不開眼,也不見外,大步邁進房間裏。不知為何竟好像有些落荒而逃。

關上門的一刻,就聽梁母壓低了聲音,和父親說着什麽。

梁言輕靠在床頭,脫去外衣和鞋子,把被子蓋上。

良久,他輕笑一聲。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現在對着梁母有一些不知所措。

自從梁安敏和他告白之後,梁言好像忘記了身份的煩惱。無論是父子,還是他們的社會關系,梁言全部都忽視了。

然而現在看過來,這無疑是一個大問題,就算梁言自己并不在意,也不能夠因此而忽視。

就算完全無視父子關系,可是社會身份也是不匹配的。

這些梁言考慮的都很少。憑着一股沖勁兒就同意和梁安敏在一起,等真的看到梁母,好像就看到了人生道路上的挫折無奈,放縱的結果只能是收斂。連同以往的一起都堆積在心上,沉甸甸的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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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隔音并不是很好,梁言稍微把頭靠在牆上,就能聽到客廳裏面的人的談話聲。

梁母擔心梁言,她先是絮絮叨叨地詢問梁言的身體,又問他在北京怎麽樣。

梁安敏自然是挑好話說,但這些話真真假假,梁母也聽得不信。

最後梁母主動打斷了他:“你這些都是自己編的吧?不要拿你糊弄學生那套來對付我。我自己觀察梁言,覺得他是不開心的。你當爸爸的,這麽多年了也不知道關心你孩子。總說忙,可有什麽事情比梁言重要?”

梁安敏苦笑道:“我知道。”

“我也覺得梁言和你不親。這責任難道算在他身上?既然不知道珍惜,幹脆當初就不要……”

梁安敏的聲音卻突然冷淡下來:“媽,這事不要再說了。寶寶的筷子還留着嗎?”

“當然留着了,我怎麽敢扔啊。”梁母也知道自己多說了什麽,轉移了話題:“寶寶身體還那樣?”

“現在好多了,胃病也不那麽嚴重。但我還是害怕會複發。總之多注意着點還是好的。”

“你當爸爸的,當然要多關心寶寶一點。寶寶一人在外地當兵,不知道有多苦……”說着說着,梁母又要垂淚。

“不過,寶寶現在還是不肯和你用同一雙筷子?是不是還沒有認你……?”

梁安敏的聲音也帶着猶疑,半晌,才說:“他只是、不習慣。”

聽到梁安敏這樣解釋,梁言有些郁悶,轉過頭蒙起被子睡覺。

連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怎麽會不習慣?只不過是梁言不好意思提出來罷了。

等梁言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父親坐在房間旁邊的桌子上寫東西,脊背微微彎曲。

這場景妙不可言。室外簌簌冬風,裏面卻又是迥異的世界,溫暖安靜,可以讓他安詳的讀寫。

梁言靜靜地靠在床頭,內心無比安靜。大概這種情景最适合産生些哲學思想,然而梁言卻是不視而明。

他知道天地間充斥了無數良辰美景,卻偏偏又想到天地混沌初開,江河雛成之時。不知那時有沒有這時安靜?

但他是不願意交換的。就好像任何時候都比不上現在。

聽到聲響,梁安敏轉過身,微笑道:“你醒了。吃點東西嗎?”

梁言聲線帶着剛睡醒的嘶啞,慢慢地說:“吃什麽?”

“有些堅果。”梁安敏放下手中的筆,摘下眼鏡,起身端着果盤給梁言看。

裏面裝着奶酪核桃、葡萄幹之類。

梁言笑了一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小孩子。”

“您喜歡和小孩子談戀愛?”梁言故意這麽說。果然看到梁安敏垂下頭,嘴裏說着“不是……那不一樣”,耳根染上了紅色。

梁言收斂了笑容,輕聲說:“您過來。”

梁安敏把果盤放下,走到床跟前,道:“怎麽了?”

“坐到床上來。”

“這……”梁安敏猶豫着,“不大好。我沒有換幹淨的衣服……”

“那有什麽關系?”梁言說,“把您的外衣脫幹淨,不就行了。”

梁安敏還有些猶豫,問梁言究竟怎麽了。梁言不答,只是不斷的催促他到床上來,梁安敏只好脫得剩下襯衣,爬上床邊,問:“現在可以說了吧,什麽事?”

梁言卻仍然不依不饒:“坐那麽遠幹什麽?起碼要坐在我腿上。”

說完,拍了拍被子下面的腿,示意梁安敏騎坐上來。

梁安敏一下子愣住了。過了一會兒,自己讪讪的笑:“你又在說笑……”然而看着梁言認真的表情,梁安敏終究笑不出來,反而變得緊張起來,低着頭說道:“這不是在家裏面……”

“我知道不是在家裏。”梁言淡淡地說,“所以我才讓您穿着衣服坐上來。”

“……”好像被鞭子抽了一下脊背,連帶着全身都熱了起來,梁安敏顫抖着說道:“你、這不行,這怎麽可以?”

梁言裝作非常不耐煩的樣子,皺着眉說:“有什麽不可以?您什麽事情都只是口頭上說說,完全沒有任何行為上的表示。說的比做的還好聽,這怎麽行?”

梁安敏聽了這話,果然表現出慚愧的樣子,又想到今天梁言的心情也應該不是很好,就算他現在想要捉弄自己,那又怎麽樣?

有時候梁安敏自己都覺得害怕,因為梁言在他生命中的分量已經太過重要了,甚至超過了他自身。有時在睡夢中還會想,只要讓梁言感到快樂,梁安敏失去什麽也無所謂。

梁母說他不在乎梁言。但近來,他确實是找不出有什麽東西比兒子更重要了。

回首十幾年前,真如隔世。

只要能留梁言在身邊,好像住在寒屋漏巷也沒關系,好像失去工作不是那麽值得在意。

這樣的認知讓他感到恐懼,将這樣的情感交給梁言,肯定會讓梁言感到壓力重大。因此他也就更加愧疚,又會付出更多的情感來憐惜梁言。

梁安敏知道這是一種惡性循環,但無奈的是,他沒有一點辦法阻止這種局勢的惡化,只能陷得更深。

就好像今天,梁言提出的要求就算再過分,梁安敏都不會義正辭嚴的拒絕。

在僵持了半晌之後,梁安敏向前膝行,到梁言的那裏停頓下來。

梁言把被子掀開,下面是形狀漂亮而修長的雙腿,只穿着一條單薄的睡褲。梁言向下面指了指,說:“來。”

梁安敏雙手不知道放在哪裏才好。最後,他輕輕揪住梁言肩膀的衣服,動作有些僵硬的跨坐在他腿上。

梁言清淡的向下瞥了一眼,問:“怎麽不坐下去?”

“這樣挺好的……”

梁安敏相當于用膝蓋支撐着身體,并沒有真的坐下去。

他是害怕真有反應出現就糟糕了。那不就相當于一覽無遺?

“這樣好累。”梁言輕聲說道:“好像我在虐待您似得。”

“怎麽會?是爸爸自己想這樣……”梁安敏說得尴尬。

“可我還是不想您這麽累。”說話的同時,梁言擡頭向父親逼近,眼瞳幽深的好像能把人吸進去。

兩人的距離不斷縮短,就在梁安敏覺得倆人要吻上的時候,梁言的雙手撫上父親的腰間,用力地按向自己的胯部。

“啊……”梁安敏驚叫一聲,腰部順着力量向前挺起,一下子坐在梁言腿間。

梁言輕笑着問:“這樣是不是好點。”

梁安敏嗚咽一聲,昧着良心回答:“……是、挺好的…”

梁言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手掌從腰滑到了臀部那邊。

梁安敏身體僵硬起來,感覺坐着的地方傳來了梁言身上的溫度,那溫度雖然不高,卻好像能把他的臉都蒸紅……

“不、不行…梁言!”一股羞恥的感覺讓梁安敏驚慌難耐,只想爬下去向梁言求饒。然而梁言的手強硬的放在後面,他根本不能動彈。

“爸爸是不是熱了,臉好紅。”梁言淡淡道:“我幫您脫點好嗎?”

梁安敏不能答好還是不好,于是不安地提醒:“還在外面……寶寶,我們回家再……”

“我沒有要做什麽啊。”梁言壓低聲線,語氣堅定。手卻順着臀縫摸索到了大腿內側,讓梁安敏條件反射似得想要夾緊雙腿。

無論梁言做什麽,都會讓父親覺得身體發軟。

“我知道自己今天好像很過分。”梁言語氣平靜,手下動作卻不停。然而這話讓梁安敏安靜地擡起頭傾聽。

“您最近對我的态度和以往完全不同。我卻覺得怎麽都不夠……”察覺自己說了示弱的話,梁言輕抿了下嘴唇。

過了不久,梁言才又輕聲道:“也許我在挑戰您的極限……試驗您究竟能對我好到什麽程度?會不會又像以前一樣,對我不理不睬了?畢竟按照您的身份,想要什麽樣的情人都可以很輕易得到。”

“……”

一瞬間,梁安敏是有些目瞪口呆的。

他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兒子。年輕鮮活的生命,兒子的選擇遠比自己要多得多。可是梁安敏自己就是研究文學作品的,那些年少缺愛的人物,不是都要比一般人害怕的東西多得多嗎?

直到現在,梁安敏也不敢說對兒子有多麽的盡心,連他如此不安都不知情,兩個人都是惶惶終日,唯恐對方的愛變質變少了。這怎麽能說是關注梁言了?

但是這些話,梁安敏是不可能對梁言說出來的。于是斟酌半天,梁安敏才道:“對不起,我……”

梁言搖了搖頭:“不是讓您道歉。只是我想說出來。我們之間需要坦誠不是嗎?”

梁安敏的心髒猛地縮緊,聽他說這樣一句話就好像整個人都重新活了過來。前三十年的生命如同灰色電影一般全部抹淨,一筆勾銷。

前塵往事,功成名就,還不及此時一句“坦誠”來的重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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