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上)

“——我覺得我以前好像是瞎了眼,”梁言漫不經心的擦了體乳,聲音淡淡地:“從來就沒懷疑過您的屬性。”

他又打開花灑,任由水沖幹淨身上的泡沫,這才關上,然後走進溫泉裏。

梁安敏半天沒有接上話,正想也去上面沖一沖,梁言卻拿着毛巾走過來,說:“我幫您擦一下。”

已經拒絕過一次,很難再拒絕第二次,梁安敏只得趴在旁邊,叮囑道:“輕一些。”

梁言把手慢慢地附上去,說:“不過我覺得很奇怪,我到底是怎麽生出來的?您也說過您從沒有被标記過。代孕嗎?”

梁安敏模糊着帶過:“唔……怎麽,就那樣。”

梁言知道他不想說,也就不勉強。他也知道一個O想要變成A,其中的歷程一定是艱辛的,帶着不想被別人知道的辛酸。

“不想說就算了吧。您今年什麽時候開學?”

梁安敏的臉色這才恢複了正常:“大概初五就要回去準備。你要什麽時候回北京?”

“我,”梁言手上的動作不停,“我們可是閑人。初五就走,不是太早了麽。那天剛好是情人節。”

當然梁言也知道父親的工作忙,只要是趕上了工作時間,就沒有什麽假日可言。

“不是很忙的話我中午就能回家了。學校交代的事情并不多。”

梁言嗯了一聲,跳過這個話題,提道:“您最近好像變瘦了。”

“有嗎?”梁安敏微微轉頭,“我沒怎麽注意。大概是吃的比較清淡吧。”畢竟開課之後,中午連帶着晚上都在食堂吃。大鍋飯總是多鹽多油,實際上不是很健康。近日梁言住在家裏,梁安敏照顧着兒子脆弱的胃,都是做一些清淡的小菜。

“有。”梁言把手直接放在父親的背上,摸了摸:“這裏,很瘦。”

“……”

“不過下面倒還是很挺翹。”

“……” 梁安敏身體有些僵硬,聲音也變小了:“寶寶,這裏是澡堂。”

“我知道。”

“所以不能做別的事情。”

梁言輕笑了一聲。

“什麽別的事情?”

春節當晚,梁安敏、梁言和梁母三人圍在電視前。晚上又吃了蛋餃、腌篤鮮,光海鮮就有毛蚶、海蜇頭等等,桌子上擺放了滿滿的菜品。外面的鞭炮聲震耳欲聾,梁母趕着讓父子倆下去看煙花,說不要總是呆在家裏面。

實在拗不過梁母的催促,梁言和梁安敏穿上厚厚的棉服,一起走下樓,站在涼亭裏面看煙花。

涼亭裏也站着幾個人,觀看不遠處固定的煙花點,因此空間顯得有些擁擠。梁言站在父親後面,由于他身高的優勢,梁安敏反倒覺得很寬松。

就算遠處是吵鬧的爆竹聲,但梁安敏總覺得此刻時間是凝固的,從沒有覺得吵鬧。

他不知道兒子和自己的感覺是不是相同。

“把手放進去。”梁言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但由于聲音混雜在人群中,梁安敏并沒有聽清楚,滿臉的疑惑。

梁言嘆了口氣,伸手握住父親的指尖,果然觸感是冰涼的。他用力攥了攥,兩只手一起進入到梁安敏的口袋裏。

“我小時候也和您一起這樣看過煙花,不過那時候,是您對我做這樣的動作。”梁言湊到他耳邊,聲音變得清晰了許多:“您從後面抱着我,用手捂住我的耳朵。後來問您為什麽要這樣做,您說因為我還小,害怕噪音對我聽力不好。”

梁安敏也想到了那時候的事情,輕聲地笑道:“是有這事。你那時剛幾歲?才到我腰那塊兒。明明很害怕爆竹的聲音,卻一定要看。”

“您以為我當時真的想看?”

“不是嗎?”

“當然不是,”梁言低下頭,用力攬住父親的肩膀:“小時候您一年到頭,也只會和我親近一次。”

遠處突然綻放了煙花,顏色打在梁言的側臉上,顯得溫柔而含情脈脈。

他想要的都已經在悄無聲息中得到了。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确實不好。梁家住在三樓,沒在崇明住很久,梁言卻已經知道樓上住了三口人,養了一只寵物狗。

每到傍晚,那只寵物狗就刷刷地走來走去,爪子滑過地板的聲音非常清晰。小孩子跟在寵物的身後爬,間或嗷叫一聲,但是也并不十分擾民。

一直住在城裏獨立複式裏,梁言只會因為交通噪音失眠。而在鄉下,他卻适應的很快,心中總覺得寧靜異常。

想來父親和自己老去之後,也應該在這裏度過晚年。

歸京的時間逐漸逼近,最近幾天輔導員給所有人發了短信,提醒了上學的時間和注意事項,并說明了希望他們好好考慮接下來要走的道路。

大二是分流的重要階段。雖然并不會對未來造成絕對的影響,但是也基本決定了之後職業的走向。如果想要繼續軍旅生活,就要順着部隊接受訓練。但每一年也有大量的軍人選擇從事不同的崗位,甚至和軍營完全沒有關系。

梁言原本是堅定地想要從軍,可現在不由自主的猶豫。

如果他繼續讀軍校,按照他的表現,分配工作的時候很有可能留在軍隊。到時候梁安敏怎麽辦?跟着他一起到軍區?還是繼續留在上海?

按照他們兩個對工作的熱情态度,如果是這個結果,倆人一輩子都不要再見面了。

這些日子梁言過得十分閑适,幾乎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想要做點什麽都不可能。人閑的時候就會想一些多餘的事情。

自從寒假回來之後,梁安敏總是叮囑兒子要養成午休的習慣。盡管這習慣做父親的并沒有,梁言自己本人也沒有午休過。但是原本一直崇尚科學的梁安敏卻不知道為什麽,只要聽到有什麽習慣會對人身體好,就會信以為真,要求梁言也要這樣做。

天可見憐梁言精力充沛到無處發洩,還要被迫躺在床上午休半個小時。

不過,知道這是父親關心自己的表現,因而梁言也很聽話。前幾日也确實踏實地睡了一會兒,可今天真是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梁言閉目休息,聽到客廳內梁母打開了電視機,然後把電視調到最小聲音。

梁母聚精會神地看了一會兒電視,感嘆了社會上生活的不容易,不由一陣唏噓。她本人是溫婉的女性,教育方式不溫不火,基本上對于梁安敏處于放任狀态。也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梁安敏才能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能盡情地拼搏。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過猶不及,正因為不去管,反而會更努力。

梁母知道她的寶貝孫子正在睡覺,發出的聲音非常細小。她怕打攪到他休息,所以在沙發上幾乎只有一個姿勢。

所以,在梁安敏處理好文件之後走出書房,就看到梁母端坐在沙發上,看個電視反而如臨大敵,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

梁安敏不由笑道:“媽您怎麽了?”

梁母緊張地擡起手,示意他小聲些,這才輕聲說:“寶寶在睡覺。”

“他不會這麽容易醒的。”梁安敏說,“不然他起床氣很大,如果被吵醒,一定會大聲拍被子,呵呵。”

他的聲音帶着寵溺,就好像是一位慈祥的父親對待最親愛的兒子。雖然事實也确實如此。

房間內的梁言聽得一陣無語,自知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走出去,索性在裏面聽他們講話。

梁母放松了下來,聲音也大了一些:“寶寶平時吃苦,睡得也少,自然不喜歡別人吵他。你還記得寶寶高三那年嗎?你春節帶他回來,我心疼的受不了。他那時候困得好像坐着都能睡着。我問他每天睡多久,他說頂多三四個小時,有時候還要通宵。”

梁母頓了頓,又接着說,“你別怪我總說你不疼梁言。當父母的有哪個不疼自己的兒女?但你總是太要強,還讓寶寶也學你這麽要強。梁言想讀軍校,我雖然害怕他吃苦,但心裏也是支持他的。不然,跟着你,只能吃更多的苦頭。”

梁安敏苦笑一聲,嘆道:“哪位學者不是這樣走過來的?一步一步走的堅實,別人能挑出的錯才更少,學到的都是自己的。這還不公平?”

梁安敏對于兒子基礎知識的掌握非常嚴格,就連他在T大的同事都知道,暗自說梁教授對兒子太過嚴苛。

“哎。我只是農村婦女,不知道你們說的東西。”梁母顯得有些憂愁:“不過,你說梁言還能回到上海來嗎?我不想讓他一人漂泊在北京,無依無靠,怪可憐的。”

“這要看梁言自己的想法了。”梁安敏長嘆一聲:“我現在總算知道,兒子是獨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其他人的意見,他可以接受,當然也可以不接受,甚至是不聽都可以。我為什麽要強迫他做不喜歡的事情,這又不是家庭的傳統。”

倆人在客廳裏沉默了一陣。

“其實也不能都怪你。”梁母猶豫了半天,最終輕聲說道:

“你抱來梁言的時候剛多大?自己本來就是個孩子呢……這麽多年,你一個人也不容易……”

靠在床上的梁言心裏突然咯噔一聲,眼睛驀地睜大。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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