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
"哥。"
隔一會兒，魏晰應着，"嗯。"
"要不要給丁哥賠罪啊。"
"現在倒想起來了。"
"怕他為難你。"
"別總是馬後炮。"
"也不是，我只是……"心疼你。
魏晰沒接魏衍那話，反問道，"如果我當時不在場，你還會那樣嗎？"
魏衍不敢說，他确實是做給丁成鋼看的。魏衍氣當時丁成鋼拉他哥在黑道上拼命，更氣當時自己無能為力，而現在自以為有能力了，又發現在丁成鋼面前只是虛張聲勢，也只能虛張聲勢。
魏晰沒有接着逼問，答案他心裏清楚。魏晰平日自命不凡，到頭來連最親密的人到底想什麽也不能适時想透，是以他更緊得握住魏衍的手，想了想說道，"你以為公司成立至今中間沒有一點風浪嗎？"
"嗯？"
"要不是丁哥最後送來救命稻草，等不到你回國，可能你哥又要重操舊業了。"
丁成剛組織被沖散之後，魏晰和蔣月光都打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零工，後來魏晰跟蔣月光才合計開數字圖像公司，初建公司時，算上他們倆才七個人，魏晰又是技術主管又是市場主管，起早貪黑好不容易将公司擴容，又遇到行業淡季，國家政策傾斜不均。
項目款怎麽也收不全，項目做了，拿不了錢，貸款銀行的資金也還不上錢，銀行催款電話一天接着一天，員工工資也欠了快倆月。
蔣月光滿面愁容坐在魏晰辦公桌對面，"魏晰你跟我說實話，公司還撐得下去嗎？要不明天我們再去XX公司守着要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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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晰沉默不語，眉心虬結，行業內打價格戰擾亂市場，項目方沒錢還賬，銀行貸款明天早晨十點就是最後期限，但是款子數目還有不小的缺口，他現在可謂內外交困，腹背受敵。
看一眼時間，魏晰說，"不早了，回去吧，我再想想辦法。"
蔣月光嘴唇微顫，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麽，重重嘆口氣，轉身離開了。
魏晰在辦公室枯坐到淩晨，再有十個小時，這公司說不定就要真的破産了。
到底拿什麽去填這些款子的空洞，拿命也填不完啊。
魏晰這麽想着，忽然記起丁成鋼教育他，貨能運，錢能掙，而人死不能複生。他伸手在辦公桌上摸到手機，按下熟記于心的號碼。
"喂？魏晰？這麽晚了還沒休息？"
"丁哥……"
魏晰以拳抵住嘴，情緒翻滾上湧不能自持，他閉上眼阻止這番情緒，再也說不了下面的話。
丁成鋼拿着手機仔細聽着，電話那端的異常叫他皺眉。
"魏晰，怎麽了？"
魏晰強穩心緒，狠狠抹一把雙眼，試着放松下來，"啊，丁哥，沒事，就是想打個電話問問。"
丁成鋼沒接話，半夜三更打電話，閑得無聊問問？問什麽？睡覺姿勢對不對？
魏晰聽那邊冷場，一下不安起來，"丁哥，真沒什麽，就打個電話。要是影響你休息了就，就挂了吧。"
"你等等！"丁成鋼出聲阻止，過幾秒又問，"最近怎麽樣？"
"還行。"
"生活？"
"還好。"
"公司？"魏晰建公司之初就告訴了丁成鋼。
魏晰頓了頓，答，"……也還好。"
"嗯，那沒什麽挂了吧，你也早點休息。"丁成鋼說着就挂了電話。
魏晰拿着手機發呆，要讓他開口向丁成鋼借錢，難，更別說不是小數目。然而困境壓在他身上，連喘息機會也不給。
他坐起身，使勁撸一把臉，強打精神，打開電腦開始整理公司各項資産，為最終會到來的破産做準備。
早晨八點半財務小張猛得推開魏晰辦公室的門，魏晰趴在辦公桌上，埋首雙臂中，桌上放着他整理了一宿的材料。
"魏總！"
魏晰驚得擡起頭，眼前只覺白光炸過，連日壓力累積讓他着實吃不消，還沒看清楚來人，只感覺辦公桌啪得一聲響。
"魏總！我們有進賬了！"
魏晰按一按額角，還沒反應過來。
小張把報表給他看，"早上來過電話，說是朋友介紹來公司做項目，這是預付的百分之七十。"
魏晰拿過報表，吓一跳，豈止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兩百都有了。
"哪家公司？聯系方式？"
"這個具體要問前臺小王，早晨是她接的電話，我是收到款項立馬像您彙報。"小張說。
小張對公司財務最清楚，但是他衷心，□□，一個字也沒對公司裏其他員工透露過。
魏晰站起來急沖沖往前臺去，碰見剛進公司的蔣月光。
蔣月光雙眼浮腫，黑眼圈深重，顯然也是一宿沒睡好，他看魏晰一臉急躁以為銀行又催款，"怎麽？催了？"
魏晰擺擺手，問小王要那家公司的聯系方式，他按着號碼打過去，一直無人接通，心裏焦躁快步走回辦公室，心髒快要跳出喉嚨。
随後幾個電話都無人接聽，魏晰看一眼號碼歸屬地，是粵城，心裏突得一下，有些底了，但仍不敢輕下定論。
蔣月光跟着走進辦公室，看着魏晰面色蒼白，表情變幻莫測，很是擔憂。
時間已經來到九點，電話實在撥不通，魏晰只得作罷，朝蔣月光招招手，說，"胖子，我們也許有救了。"
蔣月光精神為之一振。
魏晰把報表給他看，"加上先前收的項目款，還有你我湊得錢，再加上這一筆。"
"卧槽！"蔣月光震驚溢于言表。
"你和小張先去銀行等着開門，第一個去把貸款還了，再貸筆錢。"
"還貸？"
魏晰點頭，"嗯，我們以後可能要跟這家公司長期合作。"
蔣月光領命辦事。
魏晰站在辦公室窗前，看着天空陰雲，心髒咚咚跳，如果真的是他想得那樣，他不知道這一帳要怎麽還。
"嗡嗡嗡——"
魏晰跳起來，手機在掌中賣力震動，是先前撥打的號碼，他顫着手指滑開接通鍵，"喂？你好。"
“你好，抱歉剛才開會，請問哪位？”
“啊……我，我是XX數字圖像公司的魏晰，今天早晨貴公司在前臺登記了項目，并預付了款項，我想問問詳細情況。”
電話那端默了默，答道：“好，你稍等。”
"魏晰？"丁成鋼的聲音在那端叫着他的名字。
魏晰抱着頭，緩緩蹲下去，背靠牆壁蜷縮起來，全身肌肉顫抖，每一根血管裏都奔湧着難以言說得情緒。他嘶着嗓子啞聲喚道，"……丁哥……"
"丁哥怎麽知道你公司有難？"魏衍問。
"不知道。"魏晰說實話。
丁成鋼果然□□。魏衍心裏想着，轉過頭去，有些心酸。
魏晰把他往懷裏攬了攬，感覺到他轉過頭去，伸手摸魏衍的臉，手底下一片涼意。
"怎麽了？疼得厲害？"魏晰忙撐起身，想要打開床頭燈。
魏衍擡手按住魏晰摸索開關的手指，放在唇邊，吻了一下，無關風月。
這手指的主人，無時無刻不是他的英雄。
－－－－－－－TBC
十五
夏季白晝長，天亮的也早，六點半天空已經被淡淡的青藍色包圍。
魏晰醒過來伸手摸索手機看時間。
魏衍感覺到動靜，迷迷糊糊睜開眼，“哥？”
“嗯，你再睡會兒，我出去晨練。”魏晰說着就要撐起身。
魏衍一把撈住他哥的腰，用力往他哥懷裏鑽，“天天老年活動今天停一停吧。”
魏晰以前在公司西裝革履走路帶風，後來回學校，上課只穿休閑裝下課成日老頭衫大褲衩，不到重要時刻西裝在家裏就是擺設，就這種形象，他們班的女生還圍着魏晰"魏老師魏老師"叫個不停，魏衍找準機會就調侃他哥過老年生活，時機找的準，魏晰不會發火。
“行行，停就停，你別鑽了，紮人。”魏晰按住懷裏動來動去的毛頭小子。
魏衍如願，停下來側頭躺在魏晰胸前含混着說，“哥，你今天早上有沒有課啊？”說完過了幾秒自己反應過來，“哦，你放暑假了。我還要上班，晚上我們吃什麽？吃冒菜吧……”
魏晰好笑的聽着魏衍迷迷糊糊自問自答，早飯還沒解決就想晚飯什麽內容，忍不住笑起來，胸膛有節奏的起伏着。
躺在魏晰身上的魏衍被震得擡起頭，一擡眼看見魏晰撐着頭看他，嘴角漾着笑紋，魏晰笑他也跟着笑，下意識的，笑都給魏晰。
魏晰喜歡看他在這種放松狀态下的表情，凝神又盯了幾秒，伸手咕嚕魏衍頭頂，“傻。”接着又說，“你躺着，我去做早飯，”頓了頓又問道，“你屁股還疼不？”
魏衍一下臉紅起來，趕忙護住身後，“沒事沒事……”
魏晰坐起來，捏住魏衍的臉，“你還會臉紅？”說完也不理會魏衍反抗，擋開他的手，把底褲翻卷往下，臀肉上青紫交錯倒不像昨晚那般紅腫非常了。
魏晰手掌輕輕覆在魏衍臀上，有節奏的輕拍幾下，嘴裏念叨着，“不疼了，不疼了……”
這是魏衍兒時魏晰慣常用的哄話，兒時魏衍惹是生非魏晰揍他，到了晚上就賴着魏晰喊疼，在床上翻來滾去攪得魏晰不得安寧，魏晰虎着臉訓他幾句，魏衍癟着嘴巴巴望着他哥，他哥實在莫奈何，冷臉把小崽子拉到身邊，"現在喊疼，看你以後調皮搗蛋再收拾你。"話說得嚴厲，可手下動作輕，魏衍趴在他哥身旁很快就睡了過去。
做完這些魏晰徹底起了床，伸手撿起地板上的大褲衩套上，再扯一件老頭衫，魏大爺，哦不，魏晰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
魏衍把臉埋在枕頭裏蹭幾下，傻兮兮笑起來，魏晰偶爾的溫柔總讓他的心特別熨貼。
"魏衍！先起來洗漱，馬上就好了！"魏晰在客廳喊道。
魏衍爬起來，屁股上的酸痛讓他微微咧了咧嘴，嘆口氣，走到衣櫃旁找到長褲襯衫穿好才走進衛生間。
魏晰把兩碗清湯挂面放在餐桌上，面條上先掃了一層白芝麻再掃上一層碎碎蔥花，面地下卧一個溏心蛋，再掃一點鹽少許胡椒面，跟着舀上一勺豬油，面條軟滑帶着豬油的香氣，魏衍能吃一大碗。
魏衍洗漱出來看見桌上的面條就咧嘴笑，這明明就是魏衍專屬病號餐。小時候總盼生病，他一生病魏晰跟着心急火燎，對他百依百順，他痛哼難受魏晰跟着皺眉，他說不想吃東西，魏晰就給他做一碗噴香軟濡的清湯挂面，把溏心蛋搗破，混着蛋黃挑着熱騰騰的面在嘴邊吹一吹，哄着他多吃幾口。後來長大一點，知道心疼他哥，又總盼快點長大，為他哥分攤生活重擔。
"笑什麽？快點吃一會兒湯幹了。"
魏衍坐下來，拿上筷子挑面，果然下面埋着個溏心蛋，他把蛋翻起來在嘴裏咬一口，蛋一面煎得酥酥的，蛋黃飽脹立刻流進魏衍嘴裏，魏衍連連呼燙又着急忙慌去舔滑下去的嫩黃蛋汁。
"急什麽，沒人跟你搶。"魏晰抽出一張紙遞給魏衍，看一眼時間，"還早，慢點吃，燙。"
魏衍吸溜着蛋汁連連點頭，嘴角也沾上一點嫩黃色。
魏晰伸出手指在他嘴角抹一下，收回去順勢喂進自己嘴裏。
魏衍愣愣看着魏晰動作，表情呆愣像一種大型犬類。
"幹嘛？你什麽表情，這麽大人的吃得到處都是。"明明剛剛才做了那樣暧昧的動作，魏晰說話卻全然不當回事。
魏衍只好低頭繼續吃面，越吃感覺臉越熱，他想可能是面太燙的原因，越發吃得快起來，最後倒比魏晰更先吃完。
吃完放下筷子，滿足得嘆口氣，嘴角翹起來，眼睛彎彎看着他哥。
"吃好了？"
魏衍點頭。
"也就是你好打發，一碗挂面就能讓你這麽舒坦。"魏晰邊說邊挑起面吸溜。
魏衍不接話，他不好意思說只要哥哥做得飯，怎樣都好吃。
山珍海味，饕餮盛宴，都不及魏晰親手做得清湯挂面。
魏衍站站起身，下意識揉揉身後。
魏晰看見了也沒做聲。
今天新分公司正式接單。
魏衍趕去坐鎮，他派了本部幾個得力的員工到分公司做管理層，又任命蔣月光為分公司經理。
蔣月光一開始不知道，魏衍找他商議，他不提怎麽規劃任務而反問："分公司那邊的盒飯還是送我們這的嗎？"得到肯定答複後，蔣月光眉開眼笑接下這個職務。
魏衍翻個白眼，心底懷疑把分公司交給蔣月光是不是正确的決議。
分公司選址在本部北邊，一棟國家設計院裏，利用設計院這個資源，魏衍想把這邊做成精品工作室，準備走高層次業務。別看面積比本部公司小三分之一，租金卻比本部高一半。
新公司剛開張，很多事需要慢慢理清，從早上進公司，魏衍就忙得腳不點地。
魏晰打電話過去時，魏衍才吃上午飯。
"怎麽才吃飯，三點了。"
"哎呀，剛開始忙啊，忽悠客戶都來不及哪顧得上這個。"魏衍拿着手機一邊聽一邊往嘴裏劃拉盒飯裏的菜，吃到嘴裏也不知道什麽味兒，無時不在思念早晨那碗面。
"再忙也注意點時間。"魏晰訓了幾句停下來，有更重要的事要說，"我等會兒要去海市出差，你周六去接一下苗啓智。"
"放假了還出差？去幹嘛？去幾天？"魏衍把最後一點菜扒拉完，收拾好飯盒子等着一會兒扔掉。
"就是放假了才有時間去出差，我是去上課不是去玩兒。就七天。"魏晰解釋道。
魏衍算算時間，"這麽說你下周三才回來。"
"嗯，你一個人注意點別惹是生非。"
魏晰現在訓魏衍還跟訓小孩似地，魏衍嘆口氣，順着他哥的意思答應着。
"還有，師父那邊，說是請求見面，我還沒給苗啓智打電話，等你接了他你再問他意願，如果他不想就算了。"
"好，我知道了。"
"嗯，我再提醒一句，別想着帶苗啓智搞什麽幺蛾子。"
想想早晨還面紅心跳，魏衍現在真的，好嫌棄，他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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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吃碗面，我都能鋪排那麽多。（闊怕
十六
一進入七月，天氣越發悶熱起來，灼熱的氣浪裹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日頭毒辣，一兩場短暫的降雨完全沒有削減半點暑氣，落雨的水氣反而被更加快速蒸騰上去，一股股熱浪席卷得人們站也站不穩。
魏衍剛從車裏出來踏上設計院停車場的地面，只覺自己跨入了另一種介質，悶得他直皺眉。他趕緊快走幾步跑進電梯，好在設計院裏中央空調二十四小時開放，溫度不似外面那樣難熬。
"怎麽樣了？"
魏衍闖進蔣月光辦公室把人從沙發上挖起來。
"喂喂，蔣胖！醒一醒。"
蔣月光睡眼惺忪，睜開眼又一陣天旋地轉，"……魏衍你是不是想我死……"
魏衍聽見聲音了也就收了手，轉過身坐在蔣月光辦公椅上，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按下幾個鍵。這幾天魏衍一直在分公司盯項目，為了确保首批項目的質量蔣月光也快把辦公室當家了，"客戶到底還有什麽意見？"
蔣月光仰躺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像只擱淺的胖頭魚一樣嘴巴一開一合，"他們的負責人總是變來變去，意見不能統一，A說行，B說不行，C說等老大商議，D說先改改看情況，還有EFG都想提意見，但是沒有一個人是說得上話的。"
"你聯系他們老大沒？"
"老大做空中飛人，現在聯系不上。"
"什麽時候最終交項目？"
蔣月光想了想，說，"預期是下周一，但是看他們這個進程，再拖一周也是有可能的。"
"一周？"魏衍皺眉，鼠标迅速點開項目進程表，接下來的項目人員分配已經列好，如果被這一個項目拖着後面的項目也會有困難，"他們老大什麽時候從天上下來。"
"據說是周六。"蔣月光從沙發上爬起來，晃晃腦袋，"诶？今天就周六啊，哎，也不太确定，哦對了，有個小姑娘我今天給她放假了，昨天被這個項目給拖了通宵。"
魏衍盯着電腦操作，随口說道，"這邊都歸你管，想給誰放假都行，除了你自己。"
蔣月光拉過旁邊的轉椅坐下，打着哈欠擠兌魏衍，"魏總，我今天就想放假，請批示。"
魏衍沉吟一下，轉過頭，既認真又嚴肅，"蔣總，我要請假。"
蔣月光沒反應過來，"啊？"
魏衍又鄭重的說了一遍。
"陛下，你不能走，你走了江山社稷怎麽辦？黎民百姓還指望着你來發口糧。"
"有蔣愛卿在，朕放心。"
"陛下，微臣能力有限啊。"
"蔣愛卿的能力，朕心裏有數，不必如此。"
"微臣……惶恐"
魏衍在鍵盤上最後操作了幾次，站起來對着蔣月光說，"退朝。"
蔣月光一把抓住魏衍的手，眉頭微微顫抖，兩眼帶着哈欠出來的潮意，只差老淚縱橫，"陛下！"
魏衍使勁抽出手，兩手用力按住蔣月光雙肩，"愛卿，朕的江山就交給你了。"說完一秒不耽擱轉身就往辦公室外走，隔幾秒又折回來，"若江山保不住就不必告訴朕了。"
蔣月光從電腦後面探出頭。
"陛下，你快點駕崩吧。"
若不是蔣月光提醒今天周六，魏衍差點忘了今天中午苗啓智要回來了。
苗啓智的飛機在十一點四十九準時抵達。
苗啓智跟着老師和另外兩個同學一起走出接機口。他剛剛打開手機就收到魏衍發的短信讓他在一號出口等着。
“黃老師，我叔叔來接我了。”苗啓智指一下出口處衆多車輛中的一輛，魏衍站在車旁，還沒有發現他們，他側身而立，望着機場高速消失的方向。
帶隊的老師點點頭，囑咐苗啓智回去好好休息，有結果一定第一時間通知苗啓智。
苗啓智背走之前魏衍給他找的小行李包踢踢踏踏跑向魏衍，魏衍聽到動靜轉過身，彎腰接住小孩，“這麽多人，跑什麽跑。”
“小魏叔！”苗啓智攀上魏衍肩頭，鼻尖浸出汗來，笑嘻嘻看着魏衍。
魏衍把小孩抱進副駕座扣好安全帶，自己才走回駕駛座。
“這麽興奮，競賽還順利吧。”
魏衍啓動車子駛離機場。
苗啓智點點頭，又得意又有點不好意思，偏頭看窗外，兩條腿不安分的上下動啊動。
魏衍跟着勾起嘴角，“餓了吧，想吃什麽？”
“披薩！唔……我們不回家？”
“我哥出差了家裏沒人，待會兒要不去我公司要不去蔣胖家先待着，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裏。”
苗啓智想說可以，又覺得沒有說服力，剛才的興奮勁一下都沒了，腿腳都安靜下來，眉眼也跟着垮下來。
魏衍一邊開車一邊留神苗啓智表情，看他不說話，于是幫他做了決定，“那就去我公司吧。”
苗啓智撅着嘴，勉勉強強點了點頭。
魏衍沒吭聲繼續開車，隔了會兒終于忍不住，“怎麽搞的好似我欺負你一樣。”
苗啓智小嘴撅得更高，用力甩頭到一邊，“哼！”
“你還來勁兒了你？”
苗啓智哼大力的“哼！”
“那等會兒不去吃披薩了，叫蔣胖幫我們留倆盒飯……”
苗啓智把頭搖成撥浪鼓，“不要不要……”眼神急迫，生怕魏衍改變主意。
魏衍繃着笑，心說小崽子，我還治不了你了。
不知誰比誰更幼稚。
為了方便苗啓智在公司待着，第二天魏衍把家裏的筆記本帶去公司，苗啓智做完暑假作業就在電腦前乖乖看動畫，一個人看得咯咯直笑。
這個時候魏衍才覺得過分聽話的苗啓智還是個小孩子。
他跟苗啓智提起苗安生，說苗安生想見他，但是決定權在苗啓智自己。
苗啓智聽了後，抿着嘴低頭不說話，手指在衣擺上捏了又捏，魏衍也不催，耐心等着他回應。
過了很久，苗啓智很小聲得問，"小魏叔陪我一起去嗎？"
魏衍答，"當然。"
最終苗啓智同意去見苗安生。
他們去的時候，接見室沒有旁人，接見室不大，被一道玻璃隔斷，苗啓智局促得站在接見室靠門一邊，魏衍沒有跟着，等在外面。
直到苗安生出現，苗啓智才小心翼翼靠近那道玻璃隔斷。
一個多月不見，苗安生老了不止十歲。
苗啓智既緊張又害怕，想快點離開，又看見苗安生頹喪的臉而心生不舍。
最後，苗安生說，"你還會來看父親的吧。"
苗啓智心裏酸澀異常。
他答，"會。"
但是內心卻猶豫不決。
魏衍載着苗啓智回公司，一路上苗啓智一直悶悶不樂。
"成年人的世界你不必想太多，等你長大了，有大把煩惱給你抓耳撓腮。"
苗啓智轉過頭看着魏衍。
"小孩子就做小孩子該做的事。"
"什麽是小孩子該做的事？"
"你想做的事。"
苗啓智聽不太懂，他有時候覺得魏衍比他還幼稚，有時候又覺得他什麽都懂，真是個怪人。
"行了，別想了，你接着看你的動畫片，我接着加我的班。"到了公司樓下，魏衍把車停好，蔣月光的電話已經追來。
"你在哪呢？"蔣月光壓着嗓子，可聲音聽起來比火燒屁股還急。
"電梯裏了，怎麽了？"魏衍擡腕看表，已經晚上八點了。
"那個項目的總負責人來了，非得逼着我們明天出圖，我說改動太大，時間太緊出不來，他們坐在那不走。"
魏衍挑挑眉。
"還有，他們打電話給我們後期小姑娘，沒說幾句就把人小姑娘說哭了，哎你是沒聽見啊，那電話裏我站在旁邊我都聽得清清楚楚，說我們小姑娘豬腦子！我要是有刀我真得劈了他們。"
怪不得壓着嗓子呢，敢情先來告狀來了。
魏衍笑着安慰蔣月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蔣月光懶得和他掰扯，"你趕緊的來！"
魏衍挂斷電話，拉着苗啓智把他送到財務室去，"乖乖在這看動畫，待會兒要是動靜大了也別出來。"
苗啓智一下緊張得說不出話，擔憂得看着魏衍。
魏衍拍拍他的頭，又示意財務室的員工照顧苗啓智，轉身往會議室走。
還沒走進會議室，蔣月光的聲音已經傳出來，"如果不能保證項目質量，這個項目做下來到時候我們雙方都不會滿意的！"聽起來蔣月光的怒氣值已經達到臨界點。
公司外間仍在加班的一些員工都看着魏衍，魏衍眼神示意稍安勿躁，擡手敲了敲會議室的門。
"進來！"
魏衍打開門，對上蔣月光噴火的雙眼。
蔣月光見是魏衍，勉強壓住情緒，跟在座的幾個人介紹，"劉工，這是我們魏總，這個項目他也全程參與。"
被稱為劉工的人上下打量了下魏衍，"你就是魏總？你好。"劉工打着招呼，卻帶着不信任和不屑的意味。
魏衍笑着說，"劉工你好，這個項目您是總負責人吧。"
擡手不打笑臉人。魏衍的笑容恰到好處，話又說得恭敬，劉工收斂些，微微坐正說，"是的，我們前期溝通說周一，也就是明天出圖，可是今天晚上，我們連半成品也沒看見。"話說出來仍然帶着責問。
"前期我們的模型人員跟貴方确認模型是否完善時，貴方人員說仍需改動，暫且放下，可以先做已經完善的幾個部分，于是我們把渲染部分加了進去。"魏衍一邊說，一邊把投影儀打開，走到蔣月光身邊坐下把筆記本搬到自己這方，點開幾張模型半成品，接着說，"這些模型我們和貴方負責人反複确認無誤才進入渲染部分，可是到了後期，貴方另一個負責人說模型錯誤要求修改，于是我們回到第一步。"
魏衍接連點開好幾個文件夾，把修改過程展現給劉工看。
"由于反複修改意見，不斷打回模型修改，後期也只能跟着修修補補，這幾張是我做完後期的。"
圖上展現黃昏背景下項目建築一面，爽利幹淨的玻璃反射落日餘晖，冷色與暖色強烈對比又奇妙融合，這個畫面說不出的和諧又有氛圍。
劉工看着圖沒說話。
"這種效果劉工可以接受麽？"
豈止可以接受，完全可以成圖噴繪成板。
魏衍也不追問，接着點開其他圖，"但是這個方案還是被貴方負責人打回模型修改，效果也增加了日景和夜景，但是材質大面積更改，效果大不如前。"
"于是貴方說不行，我們只能接着改。"
"誰說的不行？"劉工終于坐不住了。
魏衍偏偏頭，"負責景觀的李工，負責建築構件的潘工，負責建築材質的王工，負責構圖角度的蔡工，他們，各有各的理由說不行。"
蔣月光在一旁聽得咂舌，這個項目那麽多設計師，有些甚至只見過一面，真正負責重要節點的設計師沒想到魏衍全部記得，還能分清個人司職，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魏衍把整個項目流程都細心分好了類。
劉工環視會議室在座其他人，魏衍說得四個人都在，除了魏衍和蔣月光所有人都面露尴尬。
"劉工來之前我們的模型人員還在修改模型，我知道設計院從來不拖欠項目款，但是這麽折騰，我們也……"伺候不了。
劉工聽懂魏衍未盡之意。
"當然我們的技術還有欠缺，很多地方處理欠妥，不可避免拖延了項目進程，我們也有責任。"魏衍凝神盯着劉工，明明說着抱歉的話，劉工卻不由自主想挪開視線。
"那明天出圖不可能了？我們也是要交給上頭的。"态度已不算強硬，面上仍想占優勢。
魏衍氣定神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那，讓我們再商量一下。"全沒有當初的盛氣淩人。
魏衍點頭，拍一下蔣月光，蔣月光會意，"就在會議室商量吧，有結果請及時告知我們，我想項目的質量應該是我們雙方的訴求。"
劉工點了點頭。
魏衍跟蔣月光走出會議室。
苗啓智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你怎麽出來了？"魏衍走上前，苗啓智抱住他的腰，小腦袋在他腰間蹭了蹭。
"幹嘛？挖洞啊。"
苗啓智擡起頭，發現蔣月光，乖巧得喊，"蔣叔叔。"
蔣月光大手一揮把苗啓智攬進懷裏，"哎喲，上哪找這麽乖的小崽子哦。"
"別鬧了，休息會兒，今天還得幹。"魏衍及時給他上預防針。
蔣月光哀嚎一聲。
魏衍推開嚎叫的蔣月光又對苗啓智說，"我把你送蔣胖家去吧，這裏不好休息。"
苗啓智緊緊抓住魏衍胳膊，搖頭。
"聽話。"
"就在這裏。"
"這裏又不好玩兒。"
"不玩兒。"苗啓智擡起頭，水靈靈的眼睛看着魏衍，"陪着你。"
魏衍頭疼。
"好吧。"
－－－－－－－－TBC
正經傻白甜的一天
十七
17
棘手的項目仍然拖到了周二淩晨。
清晨蔣月光帶着圖去打印，魏衍躺在蔣月光辦公室的沙發裏輕輕合着眼，這種高強度工作結束後的莫名虛空感他已經經歷太多次。
渾渾噩噩，淺眠的夢裏還在不斷操作鍵盤和鼠标畫圖。
“媽的，終于搞完了。”蔣月光大力打開辦公室門，摁亮手機看時間，驚呼，“都八點了。”
魏衍小聲嗯了一下，問道，“苗啓智呢？”
“放心，在財務室睡覺。”蔣月光說，又數落魏衍，“你也是，自己在公司加班作孽也就算了，非得帶着小孩子也跟着受罪。”
魏衍迷迷糊糊晃腦袋，感覺嗓子有點不舒服，“有什麽辦法，你沒看他纏着我。”
蔣月光冷哼一聲，心說不知道到底誰纏誰。
工作間隙能看見魏衍和苗啓智在接待室裏看動畫，一大一小嘴裏都含着棒棒糖，苗啓智躺在魏衍懷裏被動畫逗得直樂，魏衍一手圈住小孩怕他落下去一手撐住頭，嘴裏砸吧糖果臉上一點不耐煩也沒有。
“嗯……”魏衍撐起身，只覺渾身酸痛，頭重腳輕。
“感冒了？怎麽聲音這麽啞。你回去吧，這我盯着，好歹昨晚我還睡了幾小時，你又通宵了不能這麽熬着。哦，給你叫代駕吧。”蔣月光說着摸出手機，迅速約好代駕，出聲趕人，“聯系方式留你手機號，快走吧快走吧。”
很快魏衍的電話響起來，他摸出手機正打算接，一看來電信息他刷一下把手機扔給蔣月光，“快快快，幫我接。”魏衍一面急吼吼指手機一面又指自己嗓子。
蔣月光翻了個白眼，劃開通話鍵，“喂，老魏。”
電話那頭的魏晰愣了愣，“蔣胖？”
“啊幹嘛，大清早查崗啊。”蔣月光在轉椅裏轉半圈，又說，“魏晰說你去海市吃香喝辣去了。”
魏晰坐在沙發裏一擡腿就踹在蔣月光轉椅腿上。
蔣月光無賴般挑挑眉。
“魏衍啊？魏衍他……”蔣月光偏頭看魏衍。
魏衍立馬做一個睡覺的姿勢。
“魏衍他昨天加班，現在還睡着呢，嗯對，公司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