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中午請求的貓飯等到下午仍不見蹤影,眼看蘇格拉底的固定飯點就要到了,不忍心給他吃垃圾食品的我再次拉開大門……空無一人。
好吧。
棉被先生蹤跡全無,我也不想再麻煩他,正準備打電話告知國木田先生行蹤,一根不二家牛奶棒棒糖從斜刺裏冒出來
“為什麽不給名偵探打電話?”孩子氣的眯眯眼青年嘴裏咬着另一根棒棒糖聲音含糊:“不是說了要你遇到麻煩就給名偵探打電話麽。異能力罪犯的困擾,委托給武裝偵探社再沒有更合适啦!”
黑頭發在棕色帽子下橫七豎八翹起來,就像午睡剛醒的小孩子,身上裹着香甜牛奶味兒。
“江戶川先生?”
我抱着蘇格拉底向他點頭,被他不滿的大聲抗議:“不公平。我喊你小吹雪,你必須喊我亂步先生!”
額……請容我思考一下這其中的邏輯。
沒有等到回應,亂步先生抓抓帽子看了眼我的貓:“你要去買食材做貓飯?花袋一和女人說話就緊張,這個毛病沒救了,我陪你去商店街。”
軍警和國木田先生都警告過那個異能力罪犯很危險,亂步先生的提議反而讓我更猶豫。
——他看上去不像很能打的樣子,我有點擔心。
倒不是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憂慮,主要在于……總不好倒黴還非得把不相幹的人也拖下水吧!
“怎麽?你在懷疑名偵探的實力?!”亂步先生看出我的躊躇,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為了息事寧人我急忙擺手:“不,并不是。我不熟悉這附近的路而已……”
他這才好了些:“有什麽關系,反正肯定能回得來。亂步先生可以幫你提袋子,或者你把貓給我。”
可惜蘇格拉底不願意,撐着兩只爪爪渾身上下彌散着拒絕的氣息。
“快點走啦!早點去早點回。”他放棄和貓咪親近的打算,抱着胳膊彎腰探身過來催促,牛奶糖的味道越發濃郁。着實不會哄孩子,我只能順他的意抱着貓邊朝外走邊給國木田先生發送短信說明去向。
——有個萬一也好叫人知道該往哪裏去找。
附近距離最近的,可以帶寵物進入的市場緊鄰中華街。本着不要撞上D讓他懷疑蘇格拉底有餓肚子被虐待的嫌疑,我刻意走在道路內側,希望能借助亂步先生隐藏起來。他察覺到我正在躲什麽人,毫不介意加大手臂揮動的幅度。雖然總是表現得孩子氣十足,在這方面卻又意外通透,棕色鬥篷張開後恰好将我和蘇格拉底遮住,我們就這麽別別扭扭鬼鬼祟祟的進入商店街。
不愧是緊鄰中華街的自由市場,各種稀罕貨物琳琅滿目。可惜做賊心虛的我完全無心認真挑選食材,看着新鮮胡亂買了一通,連亂步先生偶爾遞過來的袋子也一并買單,然後迅速逃逸。
“呼!出來了。”
離開中華街勢力範圍後我長出一口氣。
被拖着不得不跟着加快步伐,好不容易才停下來的亂步先生左顧右盼:“小吹雪你在這裏等一下,我要去買只甜筒。你喜歡橘子味,對吧!”
說完他一蹦一跳追到一百米外的隊伍尾巴上,并沒有解釋為何知道我的偏好……
偵探都是這麽厲害的咩?!
貓咪偵探陽小姐似乎有了些影子。
亂步先生将塑料袋放在我腳邊就跑掉了,抱着蘇格拉底的我左腳換到右腳,右腳換到左腳,換了兩三趟,冰激淩車外的隊伍縮短了大概三分之一。
身邊路人們如同流動的潮水低頭匆匆而過,各有各的喜怒哀樂,和我關系不大。
河對面一群黑西裝稀稀拉拉走過去,正是橫濱特産——占據了港口的暴力社會團體。他們和東京那邊的山X組不太一樣,用我們本地人的話來說就是……嗯,就像是卧在家門口的野狗。惹不起,趕不走,有時被他們保護,有時被咬得鮮血淋漓。
為首的橘發青年有些眼熟。
emmmmm……确實很眼熟。
對方顯然發現了我的注視,換慌張張移開視線,腳下像是突然被什麽絆了似的踉跄半步,扭開臉捂緊帽子擡起另一只手沖身後揮揮,這個小隊伍迅速就地解散。
啊,看來是打算做什麽……感覺有點危險。
我收回目光,不管他們要找誰的麻煩,總歸肯定不會找到我頭上。
然後就被光速打了臉。
“喂!你……還好吧!”
下一秒黑西裝黑大衣黑帽子的橘發青年出現在我面前,钴藍色眼睛盯着我懷裏的蘇格拉底情緒複雜。
而我還在思考他究竟怎樣做到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橫跨鶴見川。
話說……同樣是這個橘毛藍眼睛的配色,似乎……?
我将蘇格拉底舉到面前:“寶貝,是你爸爸?”
“嗚……”貓咪發出不爽的呼嚕聲尾巴急速拍打,橘發青年臉紅了:“你在胡說什麽嗯?我是個人!你就只想說些這個嗎!”
“額,抱歉!”我從善如流的低頭,對面的人反而更加生氣,語氣裏滿滿都是怒其不争的味道:“你這家夥,難道就不會拒絕別人?這樣可不行,太糟糕了!”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當面把“太糟糕了”四個字甩在我臉上,一時愣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抱歉?”
“誰要你道歉!給我拒絕啊!要看着我的眼睛認真說‘走開’,別躲躲閃閃扭扭捏捏,擡頭!看着我!”他壓低聲線靠近過來,仿佛危機迫近。
我忍不住向後退了半步抱緊蘇格拉底,勉強自己擡起頭盯着青年的眼睛:“走、走開!”
“這樣就對了!你……”他站回到原本的位置上,拽着帽檐遮住眼睛:“中原中也,我的名字。”
停頓片刻,欲蓋彌彰的加了句:“這貓還挺可愛,再見!”
說完低頭邁着大步迅速消失。
所以,您來這麽一出到底為什麽?
現在的社會人……都這麽有個性麽?
等等!
當年在我家整理花園換取報酬的時候死活不肯說名字,現在到意外的坦率起來。
我和蘇格拉底面面相觑,貓咪無辜的“喵”了一聲。
“寶貝,你真的不會變,對不對?”我嚴肅認真的又一次提出這個問題,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看來是真的不會變。
我确信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遭受過什麽可能造成失憶的打擊,印象裏色彩如此鮮明之人……橘色頭發和钴藍色眼睛,這麽熱烈的顏色,只要見過就不可能遺忘。
氣質變化的也太多了,而且,他過去不是說很讨厭港口社團的麽?怎麽自己跑進去,還混成了個小頭領的模樣!
抱得久了蘇格拉底有些不舒服,他又叫了一聲,扭動身體渴望自由。
松開貓咪牽緊牽引繩,任由他趴在路邊道行樹上磨爪子。
半個小時後亂步先生舉着兩支甜筒冰激淩回來,他把橘子味的遞給我,自己咬了口奶油味的,含含糊糊點點頭:“遇到什麽人了?唔……看上去不重要。”
“額,大概是搭讪的。”我接過甜筒咬了一口,蜜桔味酸甜适口,讓人忍不住再接再厲。亂步先生看了眼磨夠爪子走回來的蘇格拉底:“下次再遇到搭讪的人就嚴詞拒絕,如果害怕就喊出來。”
我:“……”
不至于不至于,好歹我也是個成年人,真要遇上搭讪的肯定會開口拒絕——只不過會拒絕得比較委婉。
也許是看透了我的腹诽,亂步先生鼓起腮幫子:“走啦!再不回去國木田就要追出來找我們了,他好啰嗦。”
吃人的嘴軟,我狠狠咬了口甜筒,單手摟起不知為何生起氣來的蘇格拉底,領路走回武裝偵探社員工宿舍。
雖然記憶力算不得優秀,走過一邊的路總還不至于忘記,很快我就和亂步先生回到宿舍,正好遇上國木田先生站在草坪上拎着什麽人的領子大聲咆哮。
理論上面對着我們的人被他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角濕噠噠的沙色風衣以及手臂上的繃帶。
繃帶?
濕噠噠?
這個程度得是整個人都掉進河裏才能辦到吧!
“所以,你這蠢貨不好好工作,接連失蹤兩天的原因就是跑去投海自盡嗎?害我和被保護人在法院門口等你那麽久。要死也給我死遠點,挂在漁網上實在是太丢人了!下次絕對不去警署領你回來,就該讓你留在裏面吃足教訓!”
他實在是太生氣了,被拎着衣領瘋狂抖動的家夥簡直像根快散架的面條。
“沒關系嗎?要不要去勸勸國木田先生?”我很擔心他會因血壓升高而導致眩暈。
“哦,那是太宰。我的建議是,你最好繞着他走。”亂步先生“啊嗚”一口吃掉甜筒最後的脆皮拍拍手把塑料袋放在我腳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走向宿舍樓梯:“名偵探要吃炸雞塊和炸蝦,晚上就要,別忘記了!”
诶……?
他什麽時候把雞肉和蝦塞進袋子裏的?
哦!趁我做賊心虛的時候幹的。
難道這就是名偵探收取報酬的方法嗎!
總感覺又學到新技能了呢。
亂步先生走動的聲音拉回激情毆打同事的國木田先生的注意力,他側過來一手拎着那人領子一手擡起沖我們打招呼:“辛苦您了,亂步先生。還有矢田小姐,感謝配合。”
我抿嘴朝他點點頭:“是我該感謝諸位。不介意的話,等會兒請嘗嘗我的手藝。”
算了,買了那麽多食材回來,放久了不新鮮。反正開一次火,不如全都用掉。
“太棒了!有螃蟹嗎?”
國木田先生肩膀上露出來一個毛絨絨的腦袋,笑得怪異又燦爛。
我一向覺得人無法在攥緊拳頭的情況下還能笑得出來,顯然面前這個違和感滿滿的家夥打破了這個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