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信念

射擊聲不絕于耳, 大家都在專注練習,嘈雜環境裏沒什麽人注意到霍骁。

“槍管輪流發射,後坐力大, 橫向滾動時會影響精準度,你試着這樣調整一下姿勢, ”曲星河示範了一下,“你試試吧。”他拍了拍同學的肩,趁着霍骁過來之前, 目不斜視地就要溜走。

與其說是來上課, 倒不如說他是來當助教的。

聯盟元帥單兵作戰能力超群的說法, 是從他被發配勞役軍服役時候傳出的。

穿刺之刑結束後, 曲星河立馬被發配到邊塞星球服役, 當時聯盟軍方用他提供的敵方內部消息開展反撲, 勢如破竹。

叛軍一潰千裏後,多少反應過來曲星河不是被聯盟抓回去的,他根本就是卧底,于是首領一怒之下揮軍直攻聯盟邊塞星。

聯盟的主力軍全被調到了金星附近, 曲星河所在的邊塞星球上都是些服役的老弱病殘, 醫療條件不行,又沒有設備,全靠人力在開鑿挖掘礦産。

就是在這種劣勢情況下,曲星河靠一臺鳳凰雛形,帶着一群老弱病殘打出了銀河系有名的'蠍虎座回旋戰', 後來這場出其不意的戰役被當作經典的星際保衛戰案例編進了銀河系各軍校高年級的教材裏。

曲星河的情報以及蠍虎座回旋戰,兩件事極大的打擊了敵方士氣,加上曲星河在叛軍裏也得到不少人的賞識,一時間各方關注都集中到他身上。

就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出了“軍神”這個稱謂, 仿佛只要有曲星河在的地方就能穩定軍心,大獲全勝。

當時曲星河還是戴罪之身,帝國正商量着要不要趁機挖聯盟牆角時,聯盟軍方已經火速宣布戰時緊急情況,暫停曲星河勞役期,并任命他為聯盟獨立軍團少尉。

有些人天生适合戰場,曲星河無論單體作戰還是戰術指揮都令人望塵莫及,于是很快他就成為士兵們精神領袖一般的存在,為日後成為聯盟三軍元帥打下夯實基礎。

“蕭......太子殿下您這是......心情不好?”教官語調一波三折,從又驚又怒到疑惑克制,落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已經溫暖如春風。

祖宗唉,你又想搞什麽啊?

曲星河也疑惑地瞟了過來。

他面前是小山堆一樣的鎢金零件,霍骁把最後一根槍管拆卸下來,說:“教官我一會兒把它們裝回去,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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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怎麽瞄準?我不會。”

我、不、會。

元帥的按了按跳動的太陽穴,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霍骁只上了小半個學期的實戰課,後面不是在打聯賽就是在自己的訓練室訓練,射擊課程正式上手後他就沒來過。

果然,下一秒教官的咆哮聲響起:“曲星河!你過來教他!”

曲星河:......

蕭學弟實戰課上犯蠢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過人家畢竟沒讀一年級,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有着這麽接地氣的一面,同班同學還是很包容的。

曲星河以前也是這麽覺得的。

現在......別問,問就是想打人。

“霍骁你還要不要臉!”射擊聲中,曲星河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

“臉送你了,反正大家都接受朕這個樣子。”霍骁蹭到他身邊,一邊把重機槍安裝回去,一邊說:“曲星河你回宿舍住好不好。”

元帥面皮一繃,不答反問道:“你未婚妻送走了?”

“哪來的未婚妻,'候選人'三個字被你拿去喂奶橘了嗎,差別大了去了。”霍骁悄悄用胳膊撞了撞他的胳膊,說:“況且朕的未婚妻是你嘛。”

曲星河一挑眉。

霍骁立馬改口:“未婚夫,未婚夫!”

元帥笑罵道:“誰是你未婚夫。”

“朕讓阿慎看着她,沒事的。”

“你很信得過司慎?”

“沒有永遠的忠誠,”皇帝想了想,說,“只看對方有什麽弱點,朕能不能給出他要的東西。”

“司慎求的就是讓他妹妹清醒,醫療雖然做不到,吊住一口氣還是夠的,你別看他什麽都敢幹,心裏就這一點念想了,司南但凡出點什麽事,阿慎肯定不獨活。”

越是不留戀這個世界的人,越是無所畏懼。

“你倒是會揀死心塌地的人用。”曲星河笑道,倆人很快就把一桌子零件都重新組裝好,從霍骁手裏接過毛巾擦幹淨手上的機油,“不過這樣的人,一旦背叛舊主,刀子捅得比誰都深。”

霍骁動作頓了頓,問:“你不放心司慎?”

“聽過一些事,”曲星河說,“戰争犯後代,還是有嚴重心理疾病的那種虐殺犯。”

“他妹妹是個Omega,做奴隸時為了過點好日子,跟很多Alpha發生關系,去除标記的手術做多了後無法生育,後來又從小診所染上了藥瘾,變成植物人。”

“法醫用那把'不問因果'殺了自己兩個兄長,屍體直接扔進焚化爐,灰都沒見到一粒,還是從刀上驗出的DNA。”

“怎麽說呢......不是說不能用,而是這種人能直接面見太子,終歸讓人覺得不安心。”

“擔心我啊?”霍骁坐進了重型機槍的後的位置裏。

曲星河不吭聲。

“說嘛,是不是擔心我?”

曲星河在安裝彈夾,不耐道:“行行行,我護短行嗎?”

“你的意思是朕不行?!誰給你的膽子!”皇帝馬上就要跳起來,大有一種朕現在就證明給你看的架勢。

曲星河眼看又要扯不清,怒道:“霍骁你給我坐下!”

十分有震懾力的一聲呵斥,旁邊的同學都看過來,皇帝慫慫地坐了回去。

元帥、哪裏、像是、心态崩壞的樣子......

比以前更兇了。

嘤。

教官正指導着其他學生,遠遠地看見了,露出欣慰的笑容。

果然沒有挑錯人去教,曲星河不愧是全校最大刺頭,就沒有他不敢怼的人。

學生啊,就應該嚴厲一點。

于是他安心指導下一名學生去了。

霍骁僵手僵腳地坐回去後,曲星河調整了一下他的姿勢。

皇帝不甘示弱地說:“兇巴巴,小心以後沒人要。”

“呵。”元帥冷笑一聲。

皇帝氣不打一處來,單方面決定打出一個全場最高分出來,他随口問道:“這個訓練場的記錄是誰打下來的。”

曲星河:“我。”

霍骁:......

剛剛還躊躇滿志的表情瞬間僵滞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如常,曲星河敏銳地察到他的變化,想了想,有些好笑地問:“怎麽感覺你對打敗我這件事有點執念?”

執念中又好像有一點說不上來的......不自信。

霍骁矢口否認:“沒有的事!”

“真的?”

盡管為隐瞞自己來自一百多年後,霍骁編了不少謊,但其實皇帝不是一個常常撒謊的人,這回還沒等他編好,一雙手臂已經把他環繞在中間,雙手帶着他的手扶在機槍握把上。

“你......”

“看前面。”

曲星河貼在霍骁臉頰邊耳語。

霍骁骨子裏那種追求刺激的不安分因子又開始瘋狂跳動了。

曲星河說:“我之前就有在想,無論你起化名還是新生比試時的那種态度,都不太正常......”

這麽多學生在場,元帥他居然敢!

他居然真的敢啊!

要被發現了要被發現了!

“當年挑飛你的劍,你該不會記了一百多年吧。”

“被發現就死定了......”

“啊?”曲星河突然想起什麽,用力一拍他手背:“想什麽呢!标準教學姿勢!”

呸!你剛才不是這麽教別人的!皇帝心想。

曲星河端詳着他臉上的表情,最終嘆了一口氣,道:“真的記了這麽久啊。”

霍骁繃了半天,還是繃不住,臉慢慢變紅了。

這輩子所有丢臉的事情全被元帥知道了。

就,有點喪。

雖然很早就清楚,以他們親密的關系,加上元帥不是一個遲鈍的人,知道也是遲早的事。

但還是有些打擊自尊心。

耳邊傳來溫熱觸感,還有一點濕潤,從耳廓慢慢親吻到臉頰。

霍骁盯着前方靶子的眼睛都直了。

加特林重型機槍直接射到了別人的靶子上去了。

隔壁同學:“殿下......需要交換一下靶子嗎?”

但這時候曲星河的嘴唇已經離開他的臉頰,而太子殿下除了看上去有點熱以外,沒什麽別的異常。

年輕人真是血氣方剛啊,可能這就是3S和A級的區別吧。學生換了彈夾重新開始集中注意力練習。

霍骁終于緩緩呼出一口氣。

“曲星河,”他使勁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朕就該幹得你下不來床。”

曲星河挑釁地在他耳邊吹氣:“3S的恢複力你心裏沒點數嗎,還不如說要在床上弄死我得了,反正都實現不了,至少能過過嘴瘾。”

皇帝:不要攔着朕,朕要變河豚!

曲星河好笑地看着他拿靶子出氣,過了一會兒,才鄭重地說:“霍骁,宣判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被關在監獄裏,與外界隔絕,直到進入勞役軍的那天,我才知道你贏了巴納德戰役。”

霍骁眨了眨眼。

“那應該是我最灰暗的一段日子了吧,”曲星河說起這件事時語氣很平靜,“我們兩個都是3S,年紀相差不多,又是同一所軍校畢業的,你是銀河系萬衆瞻仰的帝王,而我是背叛國家的罪人。”

“盡管那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在聯盟沒有授權的情況下擅自切斷聯絡加入叛軍,會有什麽後果我很清楚。”

“老實說,我當時是......羨慕你的。”

霍骁握着機槍握把的手收緊了。

“蠍虎座沒有人造太陽,氣候很陰冷,當時我身上的傷總是反複發作,只能從星際廣播裏聽見你的消息,也産生過世界不公平的想法。”

穿刺刑罰除了羞辱和極強的痛感以外,對Alpha腺體附近的豐富的神經會造成很大傷害。

霍骁後來在星際電視上看見聯盟元帥後頸上有一道疤,他還專門去問司慎,穿刺之刑到底有多重。

法醫當時回答他:意志力不堅定的都死了。

曲星河當時完全下不了床,叛國是重罪,也沒人敢去看望他,丢了幾包補充劑讓他在礦場邊的小木屋裏自生自滅。

每次從昏睡中痛醒,全身冷汗淋漓的時候,耳邊就能聽見的礦場星際廣播在播報戰場捷報,帝國的皇帝又一次贏了一場勝仗。

“你可能不知道,我就是聽見你的消息,憑着一股不服輸的意氣與信念才撐過來的。如果不是你,我當時應該就已經死在荒星上了。”

星際廣播響徹在風裏,年輕人推開木屋的門,陰冷的風吹在他單薄的身體上,他擡頭望向廣袤的蒼穹,許下一個遙不可及的願望,并為之奮鬥了百來年。

銀河系的民衆見證了兩顆耀眼的雙子星冉冉升起,卻無人知曉這兩名年輕人曾經都将彼此當成長夜裏的啓明星。

“星河......”

曲星河握緊了霍骁的手,輕輕道:

“你過不去的是心裏的那道坎,我并非不可戰勝。”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小霍哄小曲結果又反過來了。

小曲:表現好能不能申請拿攻劇本?

萌:“白天叫哥哥晚上哥哥叫”就是為你安排的。

小霍:朕呢朕呢?

萌(拔刀):都生在終點線了你還想幹啥,你咋不上天!

下本一定要改的兩點:

1.不寫章節名,頭禿,我都在想這章要不要叫糖刀(bushi)了,開文的時候萌居然還打算寫幾十章的五個字章節名,太闊怕鳥...

2.有存稿有存稿有存稿有存稿有存稿,沒有存稿的作者不配過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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