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更不順眼

金紅的太陽從海平線下冉冉升起,蔚藍的海面被染上灼眼粼光,迎面拂來的海風因糅雜了日光而帶了絲暖意,位于南半球的塔斯曼海即将迎來一年中最高溫的季節。

程謂雙臂搭着甲板的護欄,眯眼看着從低空掠過的白色海鳥出神。這片海洋于他而言太熟悉,從一個不受待見的廢物艱難蛻變成百裏挑一的頂尖級omega,那幾年間他都是看着這片海過日子的。

有時是殺了人後躲在臨時藏身點裏擦着發熱的槍口從遠處遙望,有時是半夜被白天留下的傷口疼得難以入眠只能爬起來看海消遣。

美麗的塔斯曼海大多時間保持平靜如鏡的溫和狀态,殺戮基地卻少有安寧的時候。

殺戮基地是塔斯曼海上不受任何國家管轄的群島,以最大的島嶼為中心,四處散落形狀不規則的小島,兩兩之間只用汽艇橫渡。

世上能途經殺戮基地的船只唯有他現在所搭乘的不來往號大型郵輪,其它船只或直升機甫一靠近島嶼方圓五百米便自動炸裂,艙體和機體在海面或空氣中被迫分解融化。

至今沒人知道不來往號歸誰所有,郵輪上的工作人員對此緘默不言,久而久之便沒人再追究。

不來往號一年只往返三趟,一趟用時九十天,現在乘坐的這趟剛好是今年的第一趟。乘客們的信息被嚴格保密,每位乘客登船前必須簽閱人身安全自負協議——除了純粹到海上旅游的乘客,其餘乘客的目的地都是殺戮基地,所以不來往號允許乘客攜帶作戰武器,但郵輪上出現殺戮行為概不由他人負責。

海風漸猛,程謂舔舔瓶裝咖啡的瓶口,将蓋子擰上返身回室內,眼看客廳長沙發上抱着被子睡覺的alpha滾下來,程謂擡腳勾着對方的腰把人兜回去,邢嚣臉貼着被子蹭了蹭嘟囔了句“老婆乖”,睜開睡眼後看見的卻是老大沒有表情的冷臉,他的睡意立馬跑了。

程謂:“早。”

“唉,”邢嚣翻坐起來,從沙發縫裏摳出手機給一萬公裏外的陶珰珰發早安,“和老婆異地的第一個清晨,想他。”

程謂抱臂倚在桌旁:“出發前把信息素儲存囊都裝滿了麽。”

邢嚣:“滿了,滿了十二個。”

程謂:“?林醫生肯賣給你那麽多?”

邢嚣扒扒頭發,打着哈欠到浴室洗漱:“還行吧,用槍口戳戳腦袋,別說十二個,把倉庫掏空了他也不敢說什麽。”

偶有節假日出任務是委托工作室的常規操作,程謂向來不硬性要求手下有召必應,反正做不了就滾蛋,接替的人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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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回一同出任務的居然還有檀宥這個低等級omega,這就讓邢嚣深感窒息。昨晚登船時看着檀宥哼哧哼哧幫忙提着沉重的随身行李箱,腺體散發着濃濃的勞累信息素,邢嚣就絕望地奪過了箱子走在最前頭,進套房後故意無視老大,擅自替螺蛳粉兒決定了住通風最好的卧室。

他問程謂要一個礙手礙腳的omega有何用處,程謂說關鍵時刻子彈用光了能用檀宥的信息素扭變局勢,邢嚣作勢用手背探老大的腦門燙不燙手,程謂揚手甩開:“我保證這次出行你會改變對他的看法。”

邢嚣吹着口哨關上浴室門,看樣子心情還不算太差,程謂稍微安心了點,任務小組存在的不可抗力因素很容易影響小組個別成員的積極性,每次開早會他都得向大家強調必須克服這一點。

客房服務推車送來三份早餐,程謂端一份到檀宥卧室,螺蛳粉兒已經起了,抱着筆電在床上發呆,看程謂進來,他轉轉眼珠,放下筆電走過去接過餐盤:“程先生。”

從程謂的直升機降落在不來往號甲板的停機坪上,再到程謂把腿軟的自己抱下直升機,在此之前檀宥都誤會了程先生是心血來潮要帶上他到海上旅行。

直到程謂入住套房後打開那只他拎過的沉重行李箱,随意挑選了把92式手槍扔他懷裏,他才意識到自己将要面對的是什麽。

程謂讓他不用怕,這槍用起來舒适,而且準星和照門上設有熒光點,便于夜間射擊,對新手很友好,何況就是給他用來防身的,也不一定能用得上,只要躲得夠快,敵人的子彈就追不上他。

檀宥沒摸過槍,雙眼氤氲地看向程謂,程謂毫不心軟,覆了槍繭的右手裹住他的右手握上槍支,教他感受握槍的姿勢,指腹安撫性地在他虎口上一掃,快而狠地壓着他的食指扣下扳機,米白的牆壁上登時多了個彈孔。

失眠小半宿,昨晚檀宥就是看着這枚彈孔入睡的,夢裏全是程謂掌上粗糙的槍繭。

他覺得這個omega很厲害,不知是什麽才能支撐着程先生走到現在的位置,換作他,大概寧願去死也不要經歷蛻變的痛苦。

一小塊淋了千島醬的牛排遞到他嘴邊,程謂用美食喚醒了他的神游。

“打起精神,今天要開始工作了。”程謂把叉子交到他手中,拿過床上的筆電掀開。

那天晚上和薛尋野在二中教學樓頂分別,淩晨兩點回家,薛尋野擱在他家偏廳的行李箱早就不知所蹤。

賴在家裏白吃白住趕也趕不走的alpha被一個電話改變了态度,程謂邊脫下沾滿碎雪的大衣邊凝視原本停放行李箱的角落出神,心想那破箱子存在感不是挺弱的麽,怎麽消失後讓那角落顯得好生突兀。

大半夜他沒心情睡覺,就顧着往偏廳那個空曠角落輪番擺置裝飾品填補空缺,盆栽太綠,總讓他想起景桉那張精致的臉;白鹿石膏太孤獨,他不想回憶初次進入殺戮基地的自己;從雜物室裏搬了只相同尺寸的行李箱放上去,似乎更不順眼了。

最後他困得攬着雪融化後濕漉漉的大衣倒在偏廳沙發上睡着,大衣裏有烈焰信息素,他舍不得松開,高匹配度alpha的信息素對心情煩悶的omega來說是最好的撫慰。

淩晨四點半,線人給他發來加密郵件,解密後只有一組照片,做過處理的畫面很清晰,鄭恢弘和幾個穿黑衣戴墨鏡的男子正把一名穿藍色兜帽衛衣的男青年往直升機上推。

青年身形瘦削,寬大的兜帽下露出半張白淨小巧的側臉,額前垂落一縷奶茶色頭發,放大照片後能看見青年的鼻翼旁有一顆淡色的小痣。

所有外形特征都和景桉吻合。

程謂調出電腦裏的記事本,抓取着照片中的細節——昏暗的場景也不難看出是一處建築樓頂,鋼結構支撐架固定着六個LED外露燈發光字的背面,用鏡像翻轉過來後是“腺體研究中心”。

值得懷疑的是景桉身上沒戴任何束縛工具,但看他的動作也不像被強迫,程謂不得不做了個惡劣猜測,景桉的意識可能被控制了,至于鄭恢弘在他身上實施了哪種手段,程謂還不敢妄作定論。

他抱着烈焰信息素漸淡的大衣到書房工作,研究着線人發來的照片以及坐标系統上追蹤目标的去向,連夜趕出了一份任務方案。

他始終不愛虧欠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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