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六級聽力

內艙房沒有客廳,能坐的地方就床和一椅子,薛尋野盤腿坐自己的床上,欠身打量魏韓雲的肩膀:“你這傷怎麽樣了?”

“過兩天能拆紗布了。”魏韓雲用叉子卷起意粉,“那姓裴的有點技術,我身子挨過那麽多彈傷呢,就這個好得最快。”

“別誇他,那是你體質比以前好,”薛尋野不以為然,“尋桉一天沒醒,姓裴的在我眼裏就還是個庸醫。”

說到景桉,魏韓雲談起個怪事兒:“桉桉這兩天腺體狀況不對勁,基本沒再釋放信息素了,你說他會不會開始有了控制意識?”

“是嗎?我試試。”薛尋野湊到另一張床前,程謂忙把被子扯上去遮住景桉修長的雙腿。

“尋桉,哥跟你打架玩兒來了,”薛尋野扒着床沿,釋放一絲壓迫信息素企圖誘導景桉放出海洋信息素反抗,“我以身試險,你別不識好歹。”

“……”魏韓雲擡頭問程謂,“你最近逼他看成語詞典了?”

程謂沒眼看,起身到浴室搓毛巾:“我沒有。”

床上景桉還維持着仰面平躺的姿勢,左臂攬着沾有魏韓雲信息素的枕頭,對親哥的壓迫信息素置之不理。

“得,連親哥都不管了。”薛尋野伸手探探景桉後頸的溫度,腺體那一塊前兩天還發脹發熱,現在似乎平坦下來了,溫度也跟人類正常體溫無異,“要不按我老婆說的,帶他到外面逛逛去,今天陽光不錯,讓尋桉吸收點紅外線促進維D合成。”

程謂拽起他胸前的狗牌堵他嘴裏:“二哈腦嗎你,是紫外線。”

魏韓雲喊客房服務送來個輪椅,考慮到景桉可能會被郵輪上的同鄉乘客認出,于是給景桉戴了棒球帽和蛤蟆鏡。

魏韓雲說來郵輪這麽多天了,就教堂沒去過,程謂表示沒有異議:“邢嚣說聽那位神父說話跟做六級聽力題似的,是該讓英語差的人去旁聽旁聽。”

薛尋野對號入座:“啊,那我得聽睡着吧。”

教堂位于郵輪最頂層甲板,莊重而浪漫地屹立在修剪整齊的人工草坪上,陽光透過玻璃圓穹均勻地鋪設在教堂內,神父手捧經書,面帶微笑地向站在眼前的兩位新人問誓。

場內人不多,到不來往號結婚的本就不求自家賓客都出席,來參加婚禮的更多的是陌生異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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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坐得稀疏,倒是把每排椅子都占了,四人來得稍遲,徑直在最後一排找了空位坐下,魏韓雲就把坐着景桉的輪椅停靠在過道邊,自己挑了挨着過道的位置落座。

薛尋野瞟着魏韓雲跟弟弟十指相扣的手,說:“韓雲沒得挑。”

程謂順着他的方向看去,再看向最前方穿着端莊黑西裝的男alpha和一襲白婚紗的女beta。

世上AB配對的少之又少,能克服世俗偏見就很不錯,當然愛情最本質的還是出于自身的意願與追求,世俗偏見能左右的只是心态。

程謂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混砂平紋白襯,再偏頭看看薛尋野的純黑T。

他跷着腿,幹淨的皮鞋尖隔着野狗子的工裝褲在對方的小腿肚上劃拉一下:“專注聽誓詞,今晚檢查你口語。”

薛尋野撓撓被劃拉癢的小腿肚:“我聽不懂。”

程謂目不斜視:“你學歷比我高。”

指縫瘙癢,薛尋野的手指悄悄繞上來纏住了他,貼着他耳畔小聲抱怨:“那是人聽的嗎,叽裏呱啦的。”

程謂從鼻子哼出一聲:“差點忘了,你是小狗。”

薛尋野:“你瞧韓雲,聽那麽認真,就是在裝,他英語高考成績也就比我高個十來分。”

魏韓雲聽覺靈敏,轉過頭來無語道:“說多少遍了,我那是塗錯卡了。”

豎的塗成橫的了。

神父誓詞念一半,薛尋野驚奇地發現自己聽懂了個單詞:“他剛說那詞兒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程謂饒有興致地問:“哪個?”

薛尋野說:“哈嘶笨。”

中間的發音他還有技巧地讀了輕音,聽起來挺像那麽回事。

程謂發音準确地糾正:“Husband。”

“對對。”這詞從程謂嘴裏飙出來,薛尋野就想起來了,他還記着程謂當着外國友人的面說他有暴力傾向的事兒,頓時不太高興,“這詞放在教堂裏說出來太不嚴謹了,這找的神父是不專業的兼職吧。”

得虧周圍都是異國人聽不懂中文,程謂嫌棄歸嫌棄,但還是沒甩開小野狗攥得他緊緊的爪子:“神父問新娘願不願意讓新郎成為她的合法丈夫,怎麽不嚴謹了?”

薛尋野:“?”

程謂撇開臉:“husband是丈夫的意思,蠢狗。”

直到新人相攜着手離場,賓客都散了,薛尋野還不肯松開程謂的手。

剛才被他在背後言語玷污的神父也捧着經書退下了,薛尋野才像個俗人一樣懶散地黏在坐得端正的程謂身上,摟着腰,掐着屁股,鼻尖在程謂頸側拱了拱,嗅着對方後頸裹着的兩種信息素:“老婆,今晚不喊Vul了,喊husband。”

“滾狗。”程謂将跷着的腿放下來,搭着椅背側身看向輪椅上的景桉。

自賓客散場後魏韓雲就幫景桉摘下了蛤蟆鏡和棒球帽,被教堂穹頂過濾的柔和光線睡在那張素淨的臉上,眉毛清淺,唇色也很淡,整體五官讓景桉家慣于精修的站姐都省很多工夫。

“桉桉?”魏韓雲搓搓景桉捏住自己手指的右手。

景桉的右眼突然淌了行淚,将一排阖着的睫毛浸濕了。

“怎麽回事,”薛尋野蹭地站起來,“我去找姓裴的。”

程謂沒攔他,薛尋野急匆匆跑出教堂,一秒沖出二十米又折返回來,将兜裏藏的小零食一股腦兒倒程謂懷裏:“尋桉好多天沒進食了,他醒來要是餓了你給他吃這些,就說是哥哥給的。”

程謂随手扒拉了下懷裏的小零食,螺蛳粉味壓縮餅幹、伏特加酒心巧克力、夕霧花糕,用信息素合成的食物還挺環保,不知那野狗子哪來的主意。

“你有聞到海洋信息素嗎?”程謂問魏韓雲。

魏韓雲搖搖頭,這幾天裏他的腺體能量恢複得七七八八,于是不加限制地為自己的伴侶釋放足量的安撫信息素,程謂想着自己跟魏韓雲都是花香類信息素,景桉應該不會太嫌棄,便也摻和着釋放了一些。

在倆高等級信息素的夾攻下,景桉慢慢睜開了眼,魏韓雲屏住呼吸,以掌作棚擋在景桉額前,看沉睡了足足一百多個小時的人用懵懂的眼神跟他對視。

程謂暗暗把景桉這次醒來的狀态跟上次做出對比。

沒有釋放海洋信息素。

沒有攻擊意圖。

目光有焦距。

嘴巴張了張,有說話動機。

景桉咽了咽口水,嗓子很啞,費了半天勁,才擠出一個字:“餓。”

程謂和魏韓雲同時松了口氣。

景桉先被喂進了一顆巧克力補充葡萄糖,他仰頭盯着俯身給他喂食的omega,抱歉地笑笑:“請問你是組裏哪位演員?我好像還沒加你好友。韓雲,拿我手機來。”

腮幫鼓着巧克力球的景桉笑得很溫柔,這跟程謂對他的第一印象有所出入,讓程謂一時沒想好要怎麽回答,看魏韓雲順從地掏出個滿電的手機,他也跟着把自己的手機摸出來了,對着景桉遞過來的碼掃了掃。

“桉桉,他不是演員,”魏韓雲一刻不停地将信息素注入景桉體內,“這是程謂,你哥的——”

“朋友。”程謂接話,又拆了塊夕霧花糕放到小叔子手裏,攏着他的五指讓他麻木的神經活動起來。

人從昏迷中醒來會短暫地忘記昏迷前所經歷的事情,自主将周圍場景代入到自己臆想的經歷中事件,大腦能接收的消息具有遲滞性,程謂有過經驗,不希望景桉在不算完全清醒的狀态下往大腦裏加塞過多未知信息。

“這是你哥留給你的零食,”程謂攥着景桉的手指幫他捏起花糕送到嘴邊,“嘗嘗?”

景桉從屏幕上新加好友的微信名上移開眼,程謂,程謂,好熟悉的名字。

他咬了口花糕,清清甜甜的,很像魏韓雲衣服上的味道,他很喜歡。

“韓雲,你是不是不舒服,”景桉轉頭看着蹲在他面前的魏韓雲,動作僵硬地撫上魏韓雲的臉,“擦擦汗呢,這天氣好熱,你最讨厭夏天了。”

長時間釋放過量安撫信息素很消耗腺體能量,魏韓雲想說沒事,目光卻忽然凝滞,頓住動作的程謂顯然跟他有同樣的疑惑。

“桉桉,你沒感受到我的安撫信息素?”魏韓雲問。

“犯傻呢,”景桉咬着糕點笑,吃了滿嘴的夕霧花味兒,“我哪天要是能感受到你的信息素你怕是得抱着我哭了。”

程謂望向魏韓雲,用眼神詢問他alpha和alpha會有感應不了信息素的可能嗎,魏韓雲也是一臉茫然。

景桉擡了擡手,就在魏韓雲意識到他要做的動作時已經來不及,景桉摸向了自己的後頸,指腹碰到了兩道微微凸起的疤痕。

他笑容一僵,omega模拟器沒摸着,反而腺體處有了令他陌生的觸感。

疤痕輕輕按下去就會疼。

再一按,昏迷前的記憶就湧進了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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