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表弟

燕秋的聲音猶如冬日裏淩冽的風,落在地上,冷到刺骨,她的目光帶着随意的笑,笑不達眼底,落到小太監的身上。

若是普通的小太監,早就吓到屁滾尿流,跪地求饒了,可燕詢身後的小太監卻一副穩如泰山,雲淡風輕的樣子。

燕詢下意識擡起手想護住身後的人,可小太監卻攔下他的手,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走上前,對上燕秋的目光。

他擡起頭,挺直了身子,露出他俊美的面容,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若是細看,可以發現與燕秋有幾分相似。

封舟的狐貍眼上揚,絲毫不懼怕燕秋,太監服也掩不住他通身華貴的氣質,用散漫的調笑道:“幾年不見,殿下真是越來越兇了,怕是以後都沒有人要了。”

柳清臣倒吸一口氣,不知這人什麽來頭,居然敢用這樣的語氣跟長公主說話,怕是活的不耐煩了。

佩哥也停下了筷子,有些好奇的擡頭看着這個穿着太監服,生的白淨俊秀的大哥哥。

燕秋只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不正經的話,便收回了鳳眼裏的淩冽。

“封小侯爺從北地立功回來,沒有第一時間向本宮請賞,居然甘願在宣和殿做個小太監,還真是有出息。”燕秋語調涼涼。

“哪能啊,表姐,父親知道陛下中毒後便讓我快馬加鞭回來保護陛下,我在北地那麽辛苦,賞賜是一定得要的。”封舟笑嘻嘻的打着哈哈,面上還帶着幾分少年人的稚氣未脫。

明明只比燕詢大上幾歲,卻已經将北地的政務處理的幹淨利索,在年輕一代的世家子弟中頗有名望。

燕秋看着自己的這個表弟,知道他表面一向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此刻正揚眉沖她笑着,原本心裏那些想責罵的話也吐不出來了。

封舟十分了解燕秋,見她接下來沒想到再說出冷言冷語,便是不會再追究了。

按照例律,外派的官員在外完成公務後要第一時間回來述職,并且要寫折子親自上奏。

他秘密回洛陽,一是為了保護燕詢的安全,二來便是查到洛陽城中近來有一些可疑的事情發生,只能暗中追查,不能打草驚蛇。

燕詢本來繃緊了身子,但是看到燕秋似乎并沒有責罰的意思,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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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利弊在腦海裏過了一遍,鼓起勇氣為封舟說了話。

“是啊,阿姐,舟表弟只是看我一個人孤單,所以才進宮陪我,你能不能別罰他。”

他這一番話好像剛才與燕秋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他二人依舊是關系親密的姐弟。

燕秋不得不為自己這個弟弟的能屈能伸所折服

封舟哎了一聲,“陛下,別把表姐想的那麽兇,表姐不會罰我的。”

燕秋暗自握了握拳,側眸看着封舟,“回你的封府,陛下還是繼續待在宣和殿吧,多招一些暗衛,小心別被暗殺。”

最後一句話雖然是對燕詢說的,可卻沒正眼瞧他。

封舟心裏暗暗記下了這一幕,接下來卻好像看不見二人的劍拔弩張一樣,向燕秋連連稱是,拉着燕詢離開了江華殿。

二人走到殿外,封舟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很随意的問了燕詢一句,“殿下如今為何對你态度突然轉變?你二人可是發生了什麽?”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宣和殿陪着燕詢,明顯的感覺到燕秋似乎對燕詢多了一些憎惡,并且還開始苛待他,晚上只準用薄被,就連他都有些受不住,何況是這個錦衣玉食的表弟。

原本以為是姐弟之間鬧了些小矛盾,但是今日看來,好像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燕詢語氣有些委屈,眼眶微紅開始惡人先告狀,“表哥,阿姐她突然就這樣了,她覺得是我下毒害了她的侍君,就因為一個男人,她就不相信我了。”

封舟收起了臉上慣有的笑意,神情嚴肅,“表姐身邊新納的那個侍君?”

燕詢點點頭,“阿姐很寵愛他。”

封舟薄唇間溢出一聲冷呵,“不過是一個玩物罷了,難不成表姐動了真心?”

封舟摩挲起修長的指節,突然對這個侍君起了幾分好奇心。

他安慰燕詢,“若表姐只是被那個侍君迷惑了,我會想辦法的,陛下不要太擔心,封家會一直支持陛下的。”

封舟原本随其父封言前往北地代君監察,揪出來好幾個貪墨的官員,立了不小的功,但是在聽到幼帝中毒性命垂危的消息後,封言便留在北地處理收尾的事情,讓封舟快馬加鞭回了洛陽。

封舟隐藏了行蹤,入宮扮做小太監貼身保護燕詢。

但是這段時間以來,燕詢身邊的暗衛不斷被人暗算,折損了不少人,無論他如何追查也找不到背後下手的人。

他從小和燕秋燕詢一起長大,與二人均有不淺的情誼,也知道燕秋這些年來攝政的辛苦。

還記得那年燕秋剛剛攝政,被嚣張跋扈的老臣氣到偷偷躲在後花園裏哭,他挑燈去尋,卻見到她眼角通紅的睡在假山旁。

那時候他就想,終有一天,封家會成為堅定不移的保皇派。

只要他在一天,燕詢的皇位就會一直在,大魏江山,永遠只能在燕家人手裏。

佩哥吃飽了,揉着圓滾滾的肚子,剛才的風波好像一點都沒影響到他,眼角帶了些困意,燕秋讓宮奴把他帶下去到房間裏休息。

柳清臣一直安安靜靜的站在燕秋身旁,好像對剛才小太監的身份絲毫不好奇。

看着他那張故作呆板的臉,燕秋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柳愛卿是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看來是不知道封家和皇室的關系。”

柳清臣凝着眸子看她,垂首聽着她接下來話。

“本宮的母親出身洛陽宋家,自前朝起便是赫赫有名的後族,封侯爺的妻子是本宮母親的親妹妹,封舟是本宮的表弟,從小與本宮一起長大,不過封家一直都是燕詢那邊的人。”

封舟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表弟,二人雖然差了好幾歲,但是情誼非淺。

若真到了那一天,封舟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燕詢,那她恐怕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母後病逝,父皇駕崩,姨母也常年卧病在床,燕秋身邊唯一能見到的親人也只有封舟一人了。

“真到了那一天,本宮也會保下封家的。”燕秋暗暗的想,卻不自覺将話說了出來。

江華殿裏的一個偏殿院子裏,老太醫的眉毛緊皺,時不時搖頭晃腦,唉聲嘆氣。

床上躺着的那個人悠悠轉醒,緩緩睜開一雙清亮的眸子。

裴玉卿覺得自己喉嚨發幹,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了去。

他強撐着要起身,雙腳還被落到地上便軟了下去,整個人跌到地上,弄出不小的動靜。

值守的老太醫聽到動靜,連忙過來把他扶到床上休息。

“裴侍君,您終于醒了。”老太醫有些驚喜,但在查探了他的情況下又忍不住擔憂。

餘毒未清,如今醒來已經是一個意料之外的奇跡了,而且這位的身子原本就十分虛弱,銀霜葉又産自胡族,毒性猛烈,幸虧少用了一些,要不然恐怕會當場一命嗚呼。

似乎是感覺到老太醫同情的目光,裴玉卿從心底裏有些讨厭,他從來都不需要同情。

“老太醫,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我想再睡會兒。”

裴玉卿覺得自己的喉嚨好像火燒一樣,聲音也不似以前清亮好聽。

老太醫看着這憔悴的人,拿着藥箱默默退了下去,打算去和長公主嚴明裴玉卿現在的情況。

太陽早已經下山,夜風微涼,星月點綴在黑幕之中,裴玉卿也不知道如今是什麽時辰,但是渾身的酸痛提醒着他,他在床上躺着的時間絕對不短。

等到老太醫走後,裴玉卿喘着氣,在自己的枕頭下摸出來一個小藥瓶,打開倒出兩顆黑色的藥丸,沒有用水,直接吞了下去。

他忍受着五髒六腑傳來的疼痛,又沉沉睡了過去。

老太醫去了主殿,侍候的貼身宮奴将他攔了下來,說長公主休息,任何人都不能打擾,老太醫估算着裴玉卿還能撐個幾日,便拿着藥箱又回去了。

雖然是長公主最寵愛的侍君,但是長公主卻在他昏迷的時間裏從來沒來看過一眼,可見也是不太放在心上的。

位高權重如長公主,想要什麽絕色的美人不行?恐怕很快就會将這位抛在腦後了。

老太醫摸着發白的胡子長長嘆了一口氣,似乎看穿了這宮裏的人情冷暖。

老太醫回去後發現裴玉卿已經睡着了,輕輕發出平穩的呼吸聲,臉色似乎沒有剛才那麽蒼白。

老太醫又為他把了一次脈,緊縮的眉毛卻慢慢松開,最後充滿了驚訝,不可思議的看着裴玉卿安穩的睡顏。

封舟被燕秋看穿了身份,便不能在燕詢身邊待下去了,況且他還有另外的公務在身,但是他在燕詢身邊安排了一些封家的暗衛,來保護他的安全,便出了宮。

背後對燕詢下手的人還是要早日查出,還有躲在洛陽城暗處的那些可疑的人,也要查清楚。

他不能容忍有人動搖大魏江山,這是燕秋耗費了十年心血保下的天下。

燕詢有些不舍封舟離開,王家是出了名的牆頭草,燕詢心底裏還是對王仁盛有些不信任的,封家現在算是他如今唯一穩握在手裏的底牌了。

燕詢這幾日總是胡思亂想,在寝殿裏待煩了,就萌生了去書房的想法。

可剛踏進書房,就發現那人坐在梨花木凳上,一雙淩厲的鷹眼朝他投來。

他忍不出渾身哆嗦,“先生,您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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