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好久沒見驸馬了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玄衣,将半張臉隐藏在金色面具之下,看不清具體的容貌,只露出一雙眼睛。

手指上有厚厚的一層繭,粗糙的大手摩挲着露在外面的下巴,鷹眼裏泛出精光,仔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好似對他的态度有些不滿,也不予回答他的問題。

燕詢見沒有回應,愣了一會兒後便惶恐的低下頭,恭恭敬敬的向眼前的人行了禮,态度十分誠懇。

“拜見先生。”

能讓一國之君如此,大魏朝中除了長公主燕秋,恐怕也只有眼前這位陛下的先生了。

不知先生是何身份,行跡神出鬼沒,且每次出入宣和殿總是戴着面具,似有意遮掩自己的身份,只能根據身形和外表,推測是習武之人。

被稱作先生的人擡起眸子,動了動,坐起了身,仿佛才看見燕詢一樣,直入主題,“聽聞陛下前幾日去了江華殿見長公主?”

提到燕秋,燕詢想起那日在江華殿,燕秋貼着耳朵對他說的話,垂下眼眸,帶着幾分不安小聲道:“在李道深和裴玉卿身上做的手腳,阿姐都知道了。”

截殺李道深,毒殺裴玉卿,燕秋既然能知曉這兩件,那他以往對她手下的人背地裏做的事情肯定全部都暴露在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燕詢的臉色有些慘白,早在幾年前,得了先生的教導後他就開始偷偷鏟除燕秋手下的能臣 。

可她身邊得力的侍衛都武功高強,恐怕難以得手,他只能尋些依附于燕秋而又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下手,慢慢折斷燕秋的羽翼。

以往他都做的天衣無縫,在先生的幫助下,既暗暗鏟除了忠心燕秋的官員,又沒有留下絲毫把柄,為此他還洋洋得意過。

可偏偏兩年前,他決定對燕秋寵信的大理寺少卿李道深下手,卻出了不小的纰漏。

李道深在回洛陽的路上被他派去的人截殺,可偏偏他卻有幾下身手,雙方僵持了很久,最後李道深身中數刀,跌落懸崖,連屍體都沒有找到,秉着斬草除根,李道深随行的妻子也被活生生剖腹取子。

本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可偏偏燕秋的手下當時經過,順着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險些讓他暴露。

事後他急急告訴了先生,先生立即派人幫他善了後,讓燕秋的人僅僅是查到李道深是被朝中的仇家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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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也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

雖然李道深事後下落不明,但是身中十幾刀,又滾下山崖,豈能有生還的機會。

可現在,燕秋居然知道李道深的事情是他策劃的,也就代表,他之前的所作所為都被知曉的一幹二淨。

“成大事者,必須有一顆狠心,長公主如今知道了你對她身邊的人下手,就算之前沒有異心,現在也難保會生出不臣之心。”先生從袖中緩緩拿出一包藥/粉,遞給燕詢,“這裏有一包藥,拿去下在長公主的茶水裏,她之後都翻不出什麽花樣,陛下自然可以高枕無憂。”

先前先生給他的藥還沒有弄清楚是什麽,雖然讓那個裴侍君卧病在床了幾日,但是聽聞他已經醒過來了,甚至還能下床走路了。

先生曾說這藥可以讓人即刻斃命的,而且裴玉卿還是個病秧子,按理說怎麽樣也不會是現在這個結果。

最重要的是,給裴玉卿下毒的目的分散亂燕秋的注意力,從他設計讓自己中毒開始,便開始偷偷在洛陽城裏圈養死兵,可沒想到燕秋居然沒有為他試藥,反而将他軟禁了起來,導致接下來的計劃沒有辦法實施。

先生說,他才是大魏朝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長公主雖然是他的姐姐,姐弟情深,但是女子攝政終歸不妥,還會給燕秋引來許多非議。

燕秋曾經說,若是他想親政,随時都可以,可是先生說,這只是阿姐在試探他,自古以來,一旦沾染了權力和欲望,都沒有人會輕易放手。

“先生,這藥可對阿姐有什麽傷害?”燕詢手裏捏着藥/粉,心裏卻有些打鼓。

說實話他并不是真的想傷害燕秋,畢竟長姐如母,這些年都是燕秋在照顧他,他也分的清楚什麽是真心,什麽是假意。

“只是會讓人覺得虛弱罷了,長公主沒有精力管理政事,自然會交出攝政之權,到時候陛下也能名正言順的親政。”

“陛下,長公主這幾日的動作你也看到了,自古女子便不可信,那些亡國之君皆是聽信女子的謊言才丢了江山,糟天下人唾棄。長公主雖然說會還政于你,但是天下人哪裏有不貪戀權勢的,只有陛下将權勢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裏,方為穩妥之計。”

“等我親政了,一定會讓阿姐跟以前一樣風光,我會保護她,不會再讓她擋在我面前的。”燕詢似乎是在說服自己,牢牢将黑衣人手中的藥攥進了手裏。

“我會找機會讓阿姐喝下去的。”

“長公主如今是司馬昭之心,陛下要盡早讓長公主懸崖勒馬,救她一命啊。”先生語重心長道,表面上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實則在背地裏嘲諷燕詢的愚蠢。

裴玉卿醒來後便一直坐在床上,眼睛空洞洞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坐便是一天,好像被攝去了三魂六魄。

老太醫為他把過脈,卻是無大礙了,覺得有些奇怪。

按理說裴玉卿的身體底子不好,但是服用銀霜葉之後卻能那麽快的恢複,不得不說是出乎意料,不過裴玉卿能醒過來,眼下也沒有不好,他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可以收拾東西回太醫院了。

“老太醫,殿下在我昏迷的這幾日過來了嗎?”裴玉卿抓着手下的被子,往上蓋了蓋,嗓音沙啞的問道。

老太醫一愣,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謝謝。”似乎是早知道答案,裴玉卿還是輕輕的道了聲謝。

他一直以為燕秋心裏起碼是有自己的,明知粥裏有毒,他還是喝了下去,為的就是試探自己在燕秋心中的分量。

他在奢想,燕秋會不會因為他中毒了就守在他身邊照看他,亦或者因為他的事情而困擾,心神不寧呢。

眼下的一切,真實發生的一切卻證明。

他,雖然得了個侍君的名頭,卻在燕秋的心裏沒有半點地位。

尊貴如端和長公主,最寵愛的侍君中毒昏迷,卻連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照常處理政事,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老太醫收拾東西離開,去向長公主複命去了,除卻大門口守着的兩個小侍,他這院子算得上蕭條冷清,被外人見到,怕是覺得他失寵了。

可他從來都沒有得過燕秋真正的寵愛,哪怕半分。

槲栎回到江華殿後,才知道裴玉卿中毒的消息,急匆匆翻了窗戶過來看他。

見裴玉卿氣色不算太差,也就放了心,“我這幾日出任務,不在江華殿,聽說你中毒了?”

裴玉卿側頭看了槲栎一眼,腦海中就不自覺浮現自己上次看到的場景,對着他也沒有好語氣,“死不了。”

“你的身子不好,應該去姑姑那裏調養一陣子,殿下身邊兇險,你也知道殿下心裏沒有你,何不早日作打算?”槲栎沒有理會裴玉卿言語中的刺,反而誠心勸他。

可裴玉卿什麽也聽不進去。

“要是我離開殿下,殿下身邊就只有你了,我才不,我永遠都不會離開!”裴玉卿怒氣沖沖道,但是身子還沒有完全恢複,說出來的話反而軟軟的,臉上因為着急也多了幾抹紅。

槲栎突然覺得他這幅樣子有些好笑,不知道為何生了那麽大的氣,卻是把自己也遷怒了進去。

他不知道裴玉卿為何傾心長公主,但是卻知道長公主的心裏是沒有裴玉卿的,見勸不動,再說下去恐怕會引火燒身,停留了一會兒就走了。

他還要回去向燕秋複命。

老太醫這次來尋長公主,宮奴很快就把他帶了進去,燕秋正坐在案前批閱奏折,一身青衣的柳清臣也在案前整理文書,側臉充滿了溫和的氣質。

老太醫偷瞄了這位新科狀元郎,神思逐漸飄遠,聽聞此人蟾宮折桂後便去了軍營歷練,回來後卻得罪了王丞相,可長公主卻不但沒有責罰,反而封他做了翰林院五品祭酒。

這位柳大人生的也是眉清目秀,雖然沒有那位裴侍君顏色出衆,但也是一頂一的好相貌,光看着就賞心悅目。

怪不得長公主如此偏愛,甚至允許他入書房陪侍。

“裴侍君的身子怎麽樣了?毒可清了?”燕秋開口問道,将神游在外的老太醫拉了回來。

“回殿下,裴侍君身上的毒已經清完,再養個幾日身子就可康複。”

他沒有說出為何中了猛烈如銀霜葉的毒,裴玉卿也能突然之間好轉,自然而然的歸結于自己精湛的醫術,猜想是因為自己誤打誤撞用對了藥,這才解了裴玉卿身上的毒。

燕秋眼前好像浮起了裴玉卿的一颦一笑,放下朱筆,下了決定,“本宮去看看他。”

她捏了捏疲憊的眉心,遲疑了片刻,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算了,本宮身上還有政務要忙,你回太醫院叫幾個醫術精湛的太醫守在裴侍君身邊吧,藥材都要用最好的,務必要調養好裴侍君的身子。”

老太醫領命,心道原來長公主還是在意裴侍君的,立馬回太醫院準備起來。

柳清臣一直在低頭整理文書,聽到燕秋長長的嘆息聲,停下手中動作,以為她是在擔心裴玉卿,非常貼心的說:“殿下是在擔心裴侍君嗎?折子也可以明日再批閱的。”

“不是。”燕秋擡頭看他,“只是愧疚罷了。”

她留裴玉卿在身邊,無非是為了争取裴家的支持,還有引一些居心叵測的人露出馬腳。

裴玉卿中毒,除了愧疚,她也不敢再去看一眼,就怕看到少年那充滿幽怨的眼神。

若是裴玉卿願意,她可以放他自由之身,許以金銀財寶,加官進爵。

只要他開口要,什麽補償她都可以給。

但是燕秋卻清楚的知道,裴玉卿想要的不是這些,可偏偏他最想要的,是她最不能給的。

柳清臣不明燕秋的意思,不解她為何會愧疚,一雙眼睛裏清楚的寫着疑惑兩個字。

燕秋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也懶得解釋。

槲栎回來複命,等到燕秋批閱完折子,圓月已經爬上了月梢,才得以進見到她

夜深了,柳清臣身為外男不能在宮裏留宿,趕在宮禁前出宮了。

其實只要燕秋一句話,他就可以宿在宮內,可他突然想到,自己卻沒有什麽理由留宿宮裏。

燕秋這幾日讓他入書房,也只是需要一個人打下手而已。

他想起那位裴侍君,雖然長公主在他中毒後沒有去照看他,但是卻還是挺關心他的,瓊華宴那晚他還撞見裴玉卿睡在燕秋的床上,清冷如長公主,足以可見,長公主的心裏還有一處柔軟的地方吧。

槲栎向燕秋禀告了宣和殿最近的動向,燕秋閉着眼睛靜靜的聽着,玉手的指節輕輕敲打着桌面,等聽到槲栎說今天有可疑人出沒宣和殿時,驀然睜開鳳眼。

“燕詢喚那人先生。”燕秋哼笑一聲,嘴角揚起一抹嘲諷,“不過是跟先帝稱兄道弟了幾年,還真以為自己能騎到皇室的頭上了。”

槲栎不知道燕秋已經知道那位先生的身份,他這段時間來探聽宣和殿的消息,今日這位在宣和殿的先生武功不在他之下,所以他不敢靠近,只依稀将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他的任務就是完成長公主交代的一切事情,如今任務完成,宣和殿也折損了不少暗衛,足以讓燕詢安靜一陣子了。

槲栎等着燕秋接下來的吩咐。

燕秋早就知道了在背後操控挑唆燕詢的人是誰了,只是沒想到這人居然敢那麽大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入宮與燕詢密謀。

不過他們能走到這一步,也就代表她把燕詢逼得急了。

她表面上寵愛裴玉卿,在瓊華宴上做出那副樣子,讓他成為衆矢之的,那些人就以為她動了真心,自認為拿捏住了她的軟肋。

真是可笑。

說起軟肋,燕秋看着窗外的月華如水,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很多沒有見到王璟書了。

自從那日她放出話說不想在宮裏面見到他,根據懷衫姜越傳回來的消息,他這些日子一直待在王府裏,連大門都沒有邁出一步,看起來消沉得很。

“槲栎,你現在的輕功怎麽樣?”燕秋突然起了心思。

“帶殿下出宮,應該沒問題。”槲栎輕車熟路的回答,在這方面與她有特殊的默契。

攝政長公主在年少的時候,也是個喜歡翻牆出宮玩的小姑娘,只不過随着歲月的沉澱,小姑娘的臉上的笑容漸漸被冷面與肅殺所替代。

大魏朝掌握生殺奪予大權的上位者,不能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所以燕秋只能收起自己的天性,壓抑骨子裏愛玩的習性。

燕秋換下了厚重華麗的宮裝,換上了輕盈的便裝,重新綁了頭發,系了腰帶,顯得利落十足。

“走吧,帶我去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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