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的東西
王璟書俯身抵着她的額頭,燕秋的鳳眼裏映出他俊秀的面龐,高挺的鼻梁對着燕秋的鼻尖,如同珍寶般捧着她的臉。
兩個人四目雙對,他輕輕喚了一聲,仿佛要将這兩個字纏綿在舌尖,無限回味,“秋秋。”
燕秋渾身一怔,下意識睜大了一雙美目,一段被遺忘很久的記憶忽然湧入她的腦海裏。
前世王璟書出征前,也是喚她秋秋。
瓊華宴那晚他喚自己秋秋,帶着幾分随意和不經意,燕秋以為只是醉酒後的胡言亂語,但是今晚,他的眼睛一如前世那般充滿她喜歡的星光,浸滿了風華,還是如此溫柔。
王璟書是認真的。
她的驸馬,是認真的,在喚她。
夜裏的涼風從窗戶裏吹進來,院子裏的老槐樹被吹的沙沙作響,每一下聲響都在靜谧的房間裏清晰可聞,氣氛也越來越暧昧。
眼前的男子只着單衣,長發散落在身後,唇角帶着溫柔的笑,卻與她記憶中那穿着銀裝盔甲的飒爽男子慢慢重合。
前世她手下的能臣謀士不斷被暗殺或死于意外,她卻一直都沒有覺察到是燕詢動的手,到最後發現已無人可用,可一切都遲了。
胡族入侵大魏疆土,邊境百姓流離失所,胡族所到之處,皆屠殺無辜百姓,生靈塗炭,動亂不堪。
她無奈之下只好任命王璟書為北征将軍。
王璟書奉命出征,臨走前坐在紅棕汗血寶馬上,一向清冷而狹長的眸子炯炯有神。
她作為攝政長公主親自來送行,王璟書看見她,便調頭騎馬走到她身邊。
邊境百姓苦受胡族侵擾,燕秋也沒有心情盛裝打扮,只是上了一個簡單的妝容,讓面色看起來不那麽蒼白,再戴了零稀的幾件首飾,寒冬臘月裏,穿了一件紅色的鬥篷。
“殿下,臣定能驅逐胡族,還我大魏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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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璟書的聲音在雪地裏響徹雲霄,上空中盤旋着幾只鷹,長嘯着似乎是在回應他。
他凝着她耳處的金珠碧陶耳環,用清越的嗓音輕輕說:“殿下,若我得以凱旋,就送你一件禮物。”
燕秋滿腹心思,正想跟男子多交代幾句,此去北地艱苦,胡族又兇悍弑殺,她有太多的擔心了。
王璟書收緊缰繩,趕在她開口前便揚長而去,燕秋伸出的手撲了個空,愣了半日,只記得男子轉身前似乎是輕輕的說了句。
“秋秋,等我回來。”
那是燕秋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話了。
少時父皇母後會親昵的喚她阿秋,成年後身邊的人都會忌憚她的身份,恭恭敬敬的稱呼殿下,或長公主。
只有王璟書喚她秋秋,把她當成了一個普通的女人,不再是那高高在上,令人畏懼的長公主。
成婚後,外界一直傳言說王家七郎是屈于長公主的淫威,迫于無奈才委身于她。
還有人說王家七郎為了吃上皇家的軟飯,出賣僅有的一絲色相,來讨長公主的歡心。
但是這些人都不是她,任何人都不會明白她對王璟書的感情。
王璟書就像天上的月亮,看起來唾手可得,實則遙不可及。
她第一次想彎腰,做摘下那一輪月的人。
“王璟書......”燕秋緩緩回到現實,感受到王璟書炙熱的目光,臉和耳朵也早已被他的一舉一動撩撥得紅的滴血,她立馬別開臉,避開他的目光。
王璟書抿了抿唇,慢慢松開手,退後了一步。
燕秋聽到微不可聞的嘆息聲。
燕秋心裏有些難受,低頭咬唇道:“王七郎,本宮...本宮暫時還不想浪費時間在兒女私情上。”
王璟書沉吟:“那裴侍君呢。”
“裴玉卿是個意外。”
“殿下是有苦衷嗎?”王璟書又逼近到她面前,薄唇微啓,說的話卻大逆不道。
“朝堂上衆說紛纭,但是都說殿下有奪位之心,殿下這段時間的動作也都表示您不想讓陛下坐在皇位上了。”
“您和陛下是同胞姐弟,按理說不應該有此舉,但是我卻覺得,殿下是愛憎分明的人,陛下應該是做了什麽,才會讓殿下如此。”
燕秋默認,發現王璟書實際上比她想象的還要聰明,有些事情不用說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王璟書也是憑着前世的記憶推測出來的,前世他帶兵前去北地,中途卻和燕秋失去了聯系,他就派燕秋身邊的那位樓蘭侍衛回了洛陽城,可槲栎卻一去不複返。
大破胡族的捷報一封一封傳回洛陽城,燕秋也沒有一絲回應。
到後來,他在戰場上被冷箭穿心,那支箭羽上還有皇城護衛軍的标識。
燕秋身為攝政長公主,尊貴無比,在大魏朝能動她的,也只有她的胞弟,那位陛下了。
無論那位陛下對燕秋做了什麽,這輩子他都不會再讓燕秋受到傷害。
“若是殿下願意,我願做殿下手中的刀。 ”王璟書語氣沉穩,帶着十足的認真。
燕秋一時激動,抓住了他的手,“本宮不需要靠別人,特別是你。”
王璟書的眼神幽沉,反手将燕秋帶到了自己的面前,聲音像如鳴佩環的泉水一樣鑽進燕秋的耳朵裏。
“我想守護殿下,是認真的。”
他知道燕秋并非尋常的女子,她該是草原上叱咤風雲的雄鷹,不該像尋常女子那樣子被困于後宅。
他歡喜這樣的燕秋,但也心疼她。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看書,特別是兵書,他要早早為與胡族的那場戰争準備,他知道在燕秋心裏大魏江山才是最重要的,那他就更加要有足夠的實力來守護大魏江山,守護燕秋心中最重要的東西。
他從來不覺得與燕秋的年紀相差太大會不好,只是遺憾沒有見過少女時代的她。
端和長公主五歲能文,七歲能詩,十歲開始學騎馬射箭。
他生在王家,雖然勉強算得上文武雙全,但是王家的男兒自小都是被當作聯姻的棋子來培養,只要外表光鮮亮麗,能通文墨便可以。
他要努力變強,來趕上這七年的差距。
燕秋被王璟書突如其來的話吓到了,二人許久無話。
王璟書看了看外面的天,漆黑一片,先開了口,“夜深了,殿下回去嗎?”
“本宮當然要回去,你......”話音未落,燕秋手裏多了一樣東西。
“殿下的耳朵上缺一樣東西。”
是前世新婚之夜他送給自己的耳環,曾陪伴着她度過那跌入塵埃的日日夜夜。
燕秋有些不可置信,小心翼翼的握在了手心裏。
“第一次為女子買首飾,覺得這個很适合殿下。”
燕秋有些詫異,“你這段時間不是沒有出府嗎?”
“攔你馬車之前,便買了。”王璟書輕輕的笑出聲,眼睛裏帶着幾分邀寵的意味。
燕秋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語氣僵硬,梗着脖子道:“本宮要回去了。”
“秋秋,我等你,等你沒有顧慮的那一天。”
王璟書在心裏默默說着,嗯了一聲。
燕秋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護他,但是他是一個男人,不可能安然接受一個女人的庇佑。
燕秋從房間裏出來一直走到門口才松下一口氣,看了姜越和懷衫一眼,便帶着槲栎匆匆離開了王家。
姜越碰了碰懷衫的肩膀,說:“你有沒有覺得殿下的步伐都輕快了?”
懷衫點點頭,一本正經道:“殿下的臉還跟蘋果一樣,大概是少女懷春了。”
姜越摸了摸下巴,仔細分析道:“按照殿下的年紀,難道不是鐵樹開花嗎?依我看這王七公子比那位裴侍君好多了,簡直是清風霁月,人又生的好看。”
懷衫心裏贊同,但還是涼涼的看了姜越一眼:“慎言。”
他二人這段時間侍候王璟書,自然對他的性子有了幾分了解。
王家這位七郎這段時間一直待在院子裏,每日早起習武,下午便拿着書孜孜不倦的學習,一刻都沒有閑下來,待人也溫和有禮,雖然話不多,時常半天也不開口說一句話,但卻給人一種安穩可靠的感覺。
若是長公主能有這樣的人陪在身邊,心身都會愉快起來吧。
燕秋回了江華殿,與暗衛确定了沒有人來江華殿找過她,便熄了燈睡下了。
一直到她鑽進被窩裏,臉都是通紅的,只要一想起和王璟書的那個吻,她就忍不住害羞的捂着眼睛。
雖然二十有幾了,在她這個年紀的人都有好幾個孩子了,但是她連男人都沒有一個。
她躺在床上,一想到王璟書,就想到他衣衫半開的模樣,還有那柔順的長發,把玩在手裏的感覺一定很好。
還有那柔順的薄唇。
很甜,很香,讓她着迷,甚至貪戀沉淪。
打更的宮女都已經歇下了,燕秋深吸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臉,閉上眼睛,逼着自己進入夢鄉。
一夜長眠。
第二日起來,睡眼惺忪間就有宮奴禀報說佩哥要見她。
燕秋這幾日忙着其他的事,倒是把佩哥給忘了。
佩哥的存在是在提醒她要處理許家了。
宮奴為佩哥換上了燕詢的舊衣服,稍一打扮,與燕秋站在一起,那雙眼睛很容易讓人以為他和燕秋才是真的親生姐弟。
佩哥吃完了早飯,嘴角還有些殘渣,燕秋見到他便拿出帕子,低下身為他輕輕擦拭。
佩哥的小手糾結在一起,擡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她,一副忐忑的樣子。
“姐姐,你最近很忙嗎?我有沒有打擾到你。”
“是很忙。”燕秋溫柔的笑笑,摸了摸他的頭,“但是你叫我來,肯定是有事情對嗎?”
“我想爹爹了。”佩哥生怕在她臉上看到不喜,戰戰兢兢的說。
“佩哥是懂事的孩子。”燕秋神色不明,“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嗎?”
“不是,我真的想爹爹了,爹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佩哥低下頭,悶悶的說,一副思念親人的可憐模樣。
燕秋心不在焉的陪他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肚子都有了些餓意,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早飯才離開。
燕秋在主殿裏用過早飯,就對宮奴說:“把柳清臣叫來。”
柳清臣進宮後照例在書房見燕秋。
燕秋今日的案頭上倒是出奇的空空如也。
“照目前的情況看,許公才是不會向外吐露半個字的,這幾日就将許家人當衆問斬吧。”
許家想讓她留下佩哥,所用的手段太過拙劣了,她還要費力演好這一出戲,實在是無趣至極。
“殿下,向來都是秋冬問斬,您确定要在春日問斬許家嗎?”柳清臣面上有猶豫之色。
春日回陽,傳聞若是此時大開殺戒便會沖撞了陽氣。
春夏日西市向來是不會設刑場的,許家上上下下少說也有幾十口,若是全部當衆問斬,少不得有濃厚的血腥味,恐怕會沖撞了皇城裏的陽氣。
“本宮的話就是皇令,本宮從來不信鬼怪之說,到那日本宮親自坐鎮,你來做監斬官”燕秋不容置疑道。
“是。”柳清臣沒有絲毫猶豫的應下。
燕秋摩挲着自己的衣袖,悠悠問:“最近王仁盛那邊有什麽動作?”
“王大人最近都待在府裏,但微臣查到他私下裏與一些文臣交往甚秘,一些人經常偷偷到他府裏商議一些要秘。”
燕秋點點頭,柳清臣所說與她查到的一般無二。
柳清臣繼續說,“另外微臣還聽說,王大人似乎對與順安侯府的婚事有了新的打算。”
“王仁盛還真是賊心不死。”燕秋冷笑道。
她明明都派身邊的小侍去王璟書的身邊了,王仁盛居然還敢起動他的念頭,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了。
王仁盛原本抱着兩邊都讨好的想法,但是在燕秋沒有立馬接受王璟書時便有了另外的打算。
順安侯在朝中有一定的地位,影響力不低,且順安侯小姐對王璟書癡心一片。
王仁盛便有了重新結這門親的打算,憑着順安侯對唯一的嫡小姐的喜愛,只要季櫻點頭,這門婚事就又可以作數了。
但是這樣一來會得罪燕秋,畢竟她現在的态度還不明朗,卻派了小侍去王家,王仁盛此舉在表明他是歇了要将這個兒子獻給長公主的打算,一心一意站在燕詢那邊了。
一個牆頭草,還真以為自己能靠用犧牲兒子換來的姻親高枕無憂。
再說,想動她的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
“給本宮宣順安侯府的那位嫡小姐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