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試探的結果
半響之內,法場之上鴉雀無聲,飕飕的勁風之下,只有冷冽的刀落下時發出的厲聲。
意料之外,劊子手的刀剛落到半空,正要朝着刀下那人的脖子砍下時,卻被一支從半空中突如其來的箭破了開,劊子手倒地,刀落在了一邊。
柳清臣望向箭出來的方向,立馬警戒起來,聲音沉重,“有人要劫法場,保護好殿下!”
燕秋退後一步,臉上卻沒有慌張的神色,看向槲栎,厲聲高喊:“槲栎!護好佩哥! ”
槲栎點頭了然,把佩哥抱在了懷裏,往安全的地方去。
突然之間一只箭朝燕秋射來,頗有穿雲破雨之勢,可燕秋先覺察到了,身邊又有暗衛貼身保護,躲過了這支暗箭。
柳清臣調集了刑部的官兵去追查刺客,可接下來第二支箭又從空中而來,這次卻射向了跪在地上的許公才,正中在他胸口,許公才悶哼幾聲,口吐黑血倒了下去。
燕秋眯起冷冽的鳳眼,聲音裏是壓不住的狠厲,“皇城護衛軍聽本宮令!追!殺無赦!”
她走到許公才的屍體旁邊,低頭查看,意外發現那支箭上有皇城護衛軍的标識。
燕秋看向佩哥,他清澈的眼睛裏浸滿了淚水,胸口起伏着,對着許公才的屍體哭喊。
燕秋輕輕嘆了一口氣。
望向地上的許家人,有些人因為亂箭被射死,倒還有幾個存活下來的。
“把剩下的人一并處決了,就說是被刺客所殺。”燕秋壓低聲音對柳清臣說。
長公主親自前往刑場,但是卻遭到刺客襲擊,幸好安全無恙,可許公才和其家人卻被刺客所殺。
許公才被判謀逆之罪,原本就活不了多久,死在刺客的箭下也無妨。
但是燕秋被刺殺這件事,卻是不得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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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滿朝文武對長公主攝政敢怒不敢言,就算有大膽的,也不會起刺殺的心思。
這還是這幾年來燕秋第一次遭到刺殺。
而且對方用的還是皇城護衛軍的箭。
皇城護衛軍自先帝駕崩後便由她直接掌管,這些年來一直對她唯命是從,但是不光是前世驸馬所中之箭有皇城護衛軍的标識,如今刺殺她的箭也出自皇城護衛軍。
她倒是不懷疑皇城護衛軍之中有叛徒,畢竟是先帝親手交到她手上的,十分的信任還是有的。
但是想要的刺殺她的人為什麽偏偏選擇用皇城護衛軍的箭呢。
是故意,還是挑釁她,亦或是有更深的意思。
燕秋傳召皇城護衛軍統領江原,查到前不久丢了一批訓練的箭,正好與刺客用的對上了。
江原立馬下跪請罰。
身為皇城護衛軍統領,不光要保衛皇城,更要保證長公主的安全,如今箭羽丢失,他不僅沒有及時上報,還讓它成了刺殺長公主的工具,差點讓燕秋受到傷害。
燕秋沒有懲罰江原。
皇城護衛軍平日裏在皇城內訓練,丢一批箭的事情也不算大,況且這幾日她也很忙,就算江原上報了,她也不會過多的在意。
況且對于江原她有絕對的信任。
這次刺殺沒有抓到人,對方想必武功高強,來頭不小,但是燕秋知道,對方的主要目标并不是她。
而是許公才。
她一直在拖着處決許公才的時間,直到刑場這天,她又戳穿了許公才的計劃,讓許公才以為她對佩哥有殺心,許公才為了保護佩哥,直呼要和盤托出。
對方急了,所以才有這樣一幕。
不過對方沒有猜到,她早就知道了他們的打算。
許公才為那人效力,在燕詢面前時常挑撥他與自己的關系,許公才被下獄後,那人就打算棄了他,可卻有把柄在許公才身上,只能答應幫他保下子嗣。
佩哥是許公才的子嗣,不過卻是不受寵,許公才卻在最後時刻決定保下他,其中也有一段故事。
許公才的正妻兇悍,他喜愛佩哥的母親,但是卻不能明目張膽的疼愛佩哥,只能表面上對他不管不顧,任他被許家的女眷們欺負,可私下卻對佩哥十分關切。
因此佩哥才對他如此親近。
早在佩哥說想念許公才的話時燕秋就覺察出了不對勁,按理說一個不受寵的孩子應該對自己的父親少說也有一絲怨氣,但是在佩哥身上只看到對許公才的依戀。
她對燕詢态度大變,讓那人懷疑她對燕詢的身世有了新的打算,甚至打算公之于衆。
但是當年先帝抱來燕詢這件事卻沒幾個人知道,就連她也只是知道燕詢是當年一個與人私通的宮女生下的孩子。
先帝曾寵愛過的一個樓蘭舞姬,也是與人私通才被處死的。
對方想讓她懷疑佩哥是當年樓蘭宮女生下來的那個孩子。
這個孩子是先帝的,但是當時先帝一心一意只有母後,加上這個宮女乃異族之人,又在懷孕之後與人私通,先帝便棄了她。
對方在這之中做手腳,一步一步誤導她,先是讓天真的佩哥得到柳清臣的同情,然後引來她,再加上那一雙眼睛與年齡,生母身世。
若是她以為佩哥才是自己的親弟弟,就算是廢了燕詢,恐怕也會思量一番,也決不會那麽毅然的選擇自己坐上皇位。
退一步說,只要讓她誤會與佩哥的關系,就能拖住她的腳步,打亂她的計劃,保燕詢一時安全。
可惜她早就将其中的事情了解的一幹二淨。
大魏朝嫡系的皇嗣,如今只有她一人。
所以只有她坐上皇位,才是名正言順的。
古來帝王皆看政績,她對于那些官員來說,也許是亂了他們心中的聖賢之道,但是對于大魏來說,只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業,讓大魏繁榮昌盛,就有資格為帝。
女子之身,亦可為帝。
長公主遇刺的消息一經傳出,便有無數官員要求見燕秋,燕秋沒有心情見那些人,只允了封舟的求見。
封舟一身風塵仆仆的模樣,一上來便關切的問。
“表姐,聽聞你在宮外遇到刺客了,可有受傷?”
與這個一臉着急的表弟相比,燕秋這個剛剛遭遇刺殺的人顯得十分氣定神閑。
“沒有,聽聞你帶府兵去刑場了?”
她先一步被皇城護衛軍護送回宮,之後就收到了封舟帶府兵到刑場的消息。
這個表弟,對她還是十分關心的。
燕秋點點頭。
封舟面色沉重,眸子裏閃過幾絲殺意,“背後是什麽人?”
“你大概知道。”燕秋語氣淡淡,似笑非笑道。
“為何我這次回來,發現你和陛下的關系越來越糟糕,莫不是有人從中挑撥?”
封舟想起來燕詢與他說的話,燕秋自從納了那位裴侍君之後态度便越來越奇怪,整個人與以往也越來越不同。
莫不是這位裴侍君想做那禍國的妖姬,從中挑唆燕秋?
燕秋挑起秀眉,“燕詢跟你說有人從中挑撥?”
“沒有,是我猜的,最近都傳言說你寵愛那位裴侍君,甚至還将先帝給你的千年人參給了他。”
燕秋輕笑一聲,看着封舟的俊臉,反問:“有何不妥?”
“你不像是輕易被一個男人迷惑的人。”封舟突然說。
在他的記憶裏,燕秋一直是個一心撲在政事上的女人,男歡女愛這四個字仿佛從未出現在她的身上。
他也一直以為自己的這位表姐也會一直一個人,就這樣守護着大魏江山,而不是被困于兒女私情裏。
“這件事情你就錯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況且本宮還是位高權重的長公主,這不,本宮還打算接王丞相家的七公子入宮。”
末了,燕秋幽幽補了一句,頗有要把封舟氣死的架勢,“人已經在我宮裏了。”
“表姐!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事情說開不好嗎?難道你真的聽了那些男人的花言巧語,想要奪皇位。”
“你知道以女子之身奪皇位,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嗎?”封舟急聲道。
大魏從未有過女帝,就算前朝有一位功勳卓越的赫曦女帝,可最後卻背上了千古罵名,任後人嘲笑。
就算燕秋想要權力,封舟也會支持她挾天子以令諸侯,而不是頂着這樣的風險以女子之身登基。
“封舟,本宮的事情還輪不到你管。”
燕秋冷冷說,鳳眼都是矜傲,拿出長公主威嚴的樣子壓迫封舟。
身份有別,眼前的人不再是當年與自己親近的表姐,封舟只能咬牙道:“是,長公主殿下。”
封舟一心追随燕詢,燕秋只能這樣對他。
若是最後她敗了,封舟與她沒有關系,燕詢也能看在從小的情分上善待封家。
裴玉卿這幾日在用燕秋給的那只千年人參,身子比之前有了明顯的氣色,蒼白如紙的臉上也有了一些血色。
銀霜葉的毒已經解了,他也能下床走路,甚至還能走到花園裏轉上一圈。
只是伺候的小侍都知這位裴侍君雖然身子虧損,長公主也下令讓太醫和禦膳房給這位補一下,但是裴玉卿卻是一點葷腥都不沾。
仿佛見了會惡心一般。
“吃塊肉吧。”燕秋夾了一塊東坡肉給他。
她原本在江華殿裏随便轉轉散心,卻沒想到走到了裴玉卿的院子裏,瞧見他冷冷清清的院子,忽然想到了前世的江華殿,按捺不住腳步走了進來,便看見裴玉卿挑食的一幕。
禦廚按照她的吩咐,做了滋補的葷腥,都是色香俱全的菜,連燕秋看見了都忍不住品嘗幾口,可裴玉卿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挑素菜小口小口的吃。
她平日裏很少伺候人,都是一堆宮女圍着她,吃穿起居都有專門的人侍候,此時心裏懷着愧疚,破天荒夾了肉送到裴玉卿的嘴邊。
裴玉卿卻轉過頭,語氣微弱,“玉卿不吃肉。”
燕秋在他眼裏看到濃濃的拒絕和不喜,頓時有些愣住,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你不喜歡吃葷,那我就讓禦膳房做些滋補的素菜給你送來。”
燕秋低頭看向他露出來的纖細手腕,鬼使神差道:“你有些太瘦了,胖些才更好看些。”
裴玉卿用袖子遮住了手腕,收了回去,“多謝殿下關心。”
燕秋知道他心裏的委屈,他這邊中毒卧床,而她卻不聞不問,還接別人進了宮裏。
“玉卿,你若是有什麽想要的,盡管跟本宮說,若是本宮能辦到,一定給你。”
“殿下手握生殺大權,地位尊貴,玉卿不敢勞殿下費心。”
裴玉卿低頭道。
“殿下,就留下來陪陪玉卿好嗎?”
燕秋想到裴玉卿總是挂在嘴邊的侍寝,剛想開口拒絕,就聽裴玉卿下一句。
“我只有一個故事想要講給殿下聽,好嗎?這是玉卿唯一想要的。”
他的語氣裏帶着懇求,瘦弱的身子卻坐的筆直,讓人莫名的心疼。
燕秋忽然想到王璟書。
雖然王璟書曾經學裴玉卿的儀态和語氣,但是裴玉卿就是裴玉卿,自有自己的獨特之處。
都是獨一無二之人。
“好。”燕秋點頭。
外界雖然都說燕秋寵愛裴玉卿,可她踏入裴玉卿院子的次數卻屈指可數,每次都帶着目的。
她怕看到裴玉卿充滿失望的眼神。
“殿下,您就坐在這裏吧。”裴玉卿手裏拿着一只蠟燭,帶着燕秋坐到了凳子上。
深夜幽深的看不見五指,只餘這間屋子裏還有微弱的燭光。
裴玉卿的膚色如凝脂般白透,燕秋在他眉宇間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的病弱,雖然整個人挺直了身子,但是燕秋卻注意到他的手腕有些發抖。
“有什麽故事,本宮今日陪你講完。”燕秋像愛撫一只小獸一樣摸了摸裴玉卿柔順的長發。
“若是堅持不住了,就先休息,嗯?”燕秋接過他手裏的蠟燭,放到桌子上,輕輕的說。
“殿下,我胸口有些不舒服。”裴玉卿皺起眉頭,捂着胸口悶悶的說。
他坐到了地上,将頭放到了燕秋的膝上,聲音呢喃,“殿下就讓我靠一會兒吧。”
燕秋收回手,眸子閃了閃,沒有動。
“殿下一定很好奇玉卿為什麽會心儀殿下吧。”裴玉卿靠在燕秋的身上,似乎能透過華麗的宮裝感受到她身上的溫暖。
他貪戀她身上的味道。
燕秋沉默,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馬賽上其實并不是玉卿第一次見殿下,我初見殿下啊,是在七歲那年,您還是小殿下的時候。”
在她還只是端和長公主的時候,深受先帝嬌寵,人人都喚她一聲小殿下。
“我自小便沒有母親照顧,又體弱多病不愛動彈,但是小時候卻出奇的長成了個小胖墩,被人嘲笑,那時候看見小殿下一襲紅衣在洛陽城中策馬的時候,我便很羨慕。”
先帝還沒駕崩的時候,燕秋便是洛陽城中雷厲風行的小殿下,她雖然身子不太好,但是先帝自小便給她請了馬術師父。
她自小也喜歡騎馬,年幼時總是跟要好的幾位将門小姐相約策馬,時不時還參加一些馬賽。
“我不愛吃肉,因為小時候吃太多了,讓我成了個人人嫌棄的樣子。”
“無論怎麽樣,你都是好看的。”燕秋看着他露出來的側臉,由衷的說。
裴玉卿發出了自嘲的輕笑,咽下了這些年來的苦楚,微微搖了搖頭,“馬賽那日,我就知道殿下喜歡王家七郎,殿下眼中的情意做不得假。”
“我也知道殿下的抱負,這一切都是玉卿自願的,那碗粥我也知道裏面有毒,我喝下其實也是為了試探殿下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事實可見,殿下心裏的人還是王家七郎,沒有玉卿的半分位置。”
槲栎告訴了他燕秋打算讓王家七郎入宮的消息,再加上他的身子原本就病弱,經過銀霜葉的沖擊後,怕是也撐不了多久了。
裴玉卿擡起頭,眼睛裏的水霧早已經散去,“玉卿想求殿下一個恩典。”
“你說,只要本宮能做到的。”
裴玉卿輕齒薄唇,吐出來一句話,“玉卿想讓殿下還我自由之身。”
這在意料之內,但也在意料之外,不知過了多久,燭光也微暗了下去,燕秋才點頭應允,“好。”
“本宮會安排妥當,你先在宮裏待幾天,調養好身子再走,不要讓本宮擔心,好嗎?”燕秋柔聲道。
只有在燕秋滿懷愧疚或者是要利用他做什麽事情的時候,才會用這樣的語氣。
裴玉卿貪戀她的溫柔,可現在卻搖搖頭,“玉卿想明日就出宮。”
“為什麽那麽急?”燕秋有些驚訝。
“王家七郎才是殿下的心上人,玉卿不想讓殿下為難。”
王家七郎遲早要入江華殿,到時候看見他,心裏肯定會不痛快,而他看見王家七郎,指不定也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
所以最好是眼不見為淨。
燕秋也考慮到了這一層,對裴玉卿決定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裴玉卿一雙眸子裏充滿了堅毅,語氣誠懇,“謝殿下成全。”
裴玉卿想過無數可能,當初馬賽上扯着燕秋的袖子,口口聲聲說要陪伴在她身側,可如今說要離開的也是他。
這一晚上,他終于如願以償和燕秋躺在了一張床上,可病弱的他什麽也做不了,就這樣看着女子美豔的側臉,與他無數個日夜裏夢到的一模一樣。
第二日,是槲栎把他送出宮的。
來的時候裴玉卿的東西也不多,走的時候也差不多是兩手空空,燕秋讓槲栎把裴玉卿給自己的那只簪子給他帶了去。
這簪子太過貴重,她承不了裴玉卿的情,也只能還回去。
“你能想開,這是最好不過。”槲栎知道這是裴玉卿自己做的決定,也有些意外。
畢竟若是裴玉卿不開口,長公主出于對他的愧疚,也會一直保留他的名分,就算以後登基為帝,後宮中也有他的一席之地,也算圓了他想陪伴在長公主身邊的願望。
“這一生我們都有想要追尋的東西,也都明知得不到,卻還要試圖去努力,槲栎,你跟我都一樣。”裴玉卿握着簪子,苦笑道。
“樓蘭已經消失了,在那場風沙之中。”他看着槲栎的藍眼睛。
“不,我相信它還在。”槲栎搖頭,語氣堅定。
“你和母親一樣固執,就算它還在,但是也已經面目全非了。”
槲栎擡頭看向天空,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問裴玉卿,“你想好去哪裏了嗎?”
“我要回父親那裏。”
他如今的親人,也只有父親了。
但是裴玉卿的母親,也就是裴正早逝的夫人姬禮,其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姬禮本是大魏人,意外流落到樓蘭,陰差陽錯成了前樓蘭王和樓蘭王後的養女,也就是樓蘭的公主,後來隐瞞身份嫁給了大魏朝的吏部尚書裴正。
十多年前樓蘭突然之間和大魏失去了聯系,當時先帝派去了很多人去樓蘭一探究竟,可那些人回來後都說樓蘭已經消失了。
原本那條通往樓蘭的路也成了沙道,就算順着路走下去,除了呼嘯的風沙,再也無他。
被稱作世外桃源的樓蘭,從此消失了。
有人說樓蘭被北域的番國入侵,從此滅國。
北域本就紛亂,這種說法也有可信度。
除了一些在外域做生意或者定居在外域的樓蘭人,原本屬于樓蘭的國度再無樓蘭人的蹤跡。
只有槲栎知道,十多年前,一場風沙侵襲了樓蘭,他親眼看着一團風卷着風沙朝樓蘭城而來。
可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帶着妹妹善善逃跑,當他牽着妹妹的手到了安全的地方,卻看見整個樓藍城都覆蓋在風沙之下,裏面傳來無數人的哭聲和痛苦的撕叫。
他身為樓蘭的王子,在這個時刻卻丢下城內的百姓,自己逃出了城。
若是他通知城內的百姓,也許樓蘭也不會消失的那麽徹底,也許能多幾個人活下來。
他此生都生活在絕望和痛苦之中。
他将妹妹善善托付給了嫁到大魏朝的姑姑姬禮,最後一個人奔赴玉門關,可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滿身狼狽,就在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遇到了那一身紅衣的小殿下。
“終有一天,我會找到回去的路的。”槲栎捏了捏拳頭。
“你和母親一樣執着。”裴玉卿感嘆道。
當聽聞樓蘭消失的消息後,姬禮便抛夫棄子,一直在尋找回樓蘭的路。
甚至對外宣稱自己亡故,這些年來也對自己幾乎上是不聞不問。
“替我好好保護殿下吧,我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裴玉卿垂下眸子,牽起嘴角說。
“保護殿下是我的職責。”槲栎應聲。
裴玉卿回望這金碧輝煌,朱牆角豔豔的大魏皇宮,幾只燕子正飛到紅瓦上嬉戲,與他如今的心情截然相反。
再見了殿下。
燕秋看着裴玉卿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裴玉卿走之前還跟她說,自己的離開絕對不會讓裴家的立場發生變化。
對于裴玉卿,她從一開始就是抱有利用的目的,卻不想少年對自己是真正的情深意切,處處都為她着想。
他若是不喝下那碗有毒的粥,背後那人也不會那麽快露出馬腳,她的計劃也不能如願實施。
若是早幾年遇上裴玉卿,也許她會有不同的選擇。
可她是長公主,無論如何,情愛兩個字都不能擺在第一位。
“今天我能利用裴玉卿,讓他傷心離宮,若是明日我為了成事而利用你,你待如何?”燕秋這樣問王璟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