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身子不适

李道深就像是誤入凡塵的神君,身上帶着脫塵之氣,清亮的眸子裏雖然蒙上一層淡淡的憂傷,但掩不住溫和的氣息。

一眼瞧過去便會覺得他也是一個溫柔的人。

李道深瞥見燕秋和王璟書十指相扣,對二人的關系一目了然。

他面前擺着一張素琴,坐在椅子上,膝蓋上蓋着暖毯子,薄唇總是微微勾起弧度,似乎總陷入深思之中。

他對燕秋笑,“小秋,來這裏坐。”

燕秋牽着王璟書的手在李道深面前的兩個凳子上坐了下去。

傳聞這位前大理寺卿政績斐然,可惜被仇家追殺,早已亡故,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王璟書原本以為掌管刑司的官員身上都有一種周正之氣,卻不曾想這位李大人身上沒有淩厲的感覺,也沒有浸淫官員多年的老練,反而像是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

李道深向王璟書點頭示禮,王璟書也回之。

“我這段時間聽說小秋納了位侍君,就是身邊這位嗎?”

王璟書的确姿色出衆,風姿綽約,怪不得能讓一向清心寡欲的長公主動心,饒是李道深也沒有見過長相如此出衆的男子,心中驚嘆。

“師父,這是王家七郎,徒兒的驸馬,那位侍君已經被我送出宮了。”燕秋解釋,扭頭看了王璟書一眼,感覺到手心裏傳來的溫度,勾唇一笑。

李道深微愣了一瞬間,複而眸子染上了一層笑意:“轉眼間小秋已經長大了,連驸馬都有了。”

李道深雖然是燕秋手下的能臣,但是卻長了燕秋幾歲,二人亦師亦友,燕秋自小也是喚他一句師父。

燕秋的父親和母親,也就是先帝與先皇後都已經不在人世,洛陽宋家與她并不親近,況且母後一直不願意她與宋家來往,她心中也對宋家不太喜歡。

她的親人除了封舟,李道深在他心裏也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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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當知道李道深被截殺的消息時,燕秋恍惚了好一陣才緩過來,失魂落魄了好一陣子。

李道深身中十幾刀,又親眼看見妻子被剖腹取子,精神受到打擊,被救下後在農家休息了好久才慢慢恢複記憶。

燕秋悄悄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宮殿裏,放在眼皮子底下照顧。

李道深知道江華殿裏沒有太監,也知道燕秋自從他回來後便有了這個習慣,這也成了大臣們抨擊她的一個理由。

後宮不用宦官,會擾亂宮闱秩序。

想到自己已經是一副殘軀,如今只有燕秋這一個徒兒願意親近他,照顧他,甚至考慮到他的感受,禁止江華殿用太監,以免他看到會神傷。

燕秋真的把他當成親人,所以才帶王璟書來見他。

“師父快別打趣我了,這幾日身子好些了嗎?”

李道深雖然活了下來,但是落下了嚴重的舊傷,若不好好将養,恐怕也活不長久。

他深知這一點,點點頭,“快入夏了,好多了。”

“倒是你,臉色憔悴那麽多,這幾日是不是忙于政事,沒有好好休息?”

以往燕秋只是長公主的時候,讀書習字慣是會投機耍滑的,似乎連一刻都不能待在書房裏,這讓奉命教導燕秋的李道深好不頭疼。

如今卻是一頭栽在案前,忙于政事,旁人勸都勸不懂。

“這幾日的确很多事,不過快了。”

她知道如今撐着李道深活下去的希望就是手刃殺害妻兒的仇人,而他的仇人,就是燕詢以及他背後那人。

一想到燕詢害死了不少人,她就忍不住把他碎屍萬段。

“師父,你且再等等,我不會讓師母白死的,一定會幫你報仇的。”

王璟書注意到,李道深露出來的手腕處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孱弱的身軀似乎不能長久的支撐着他。

光是與燕秋說了幾句話,他的眉眼便有了明顯的倦意。

“小秋,拜托你了。”李道深輕輕的道了一聲謝。

從院子裏出來,燕秋注意到王璟書一直只默默牽着她的手,沒有說一句話。

她停下腳步,“師父他經歷了很多事情,除了我,他已經很久沒有理會過別人了。”

燕秋怕王璟書多想,所以先解釋。

“我帶你來見師父,也是因為我把他當成親人,想讓他看看我的驸馬生的怎麽樣,好讓他放心。”

她怕王璟書會不喜自己只顧着李道深,沒有過多的精力理會他。

“傻秋秋。”王璟書無奈道,低身捏了捏燕秋光滑的臉頰。

李道深回到屋子裏,便見到一個身量不大的孩童背影。

孩童年紀不大,有一雙特別而又清澈的眼睛,看見他之後,上才前幾步卻又膽怯的退了回去。

似乎有問題要問他。

李道深知道他的問題。

“她已經走了。”

孩童的眼底浮現出失落的神色,低下了小腦袋。

許是想起妻子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李道深動了恻隐之心。

他走過去,摸了摸孩童的頭,聲音溫和,“以後還有機會的,當你有了足夠的能力,就能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喜歡聰明的孩子,明白嗎?”

孩童點點頭,握了握自己的小拳頭。

李道深拖着滿身疲倦,對佩哥溫聲道:“去溫書吧。”

佩哥将李道深扶到了床上,便去書桌拿了幾本書開始看。

那認真的小模樣像極了小時候的燕秋。

許公才死後,許家人被流放,燕秋念着佩哥與她的眸子相似,将佩哥送到了李道深這裏教養。

燕秋總是這樣,喜歡将事情一步一步規劃好。

旁人只道她心狠手辣,但卻不知她也有一顆柔軟的心,留下佩哥,也許會是以後的一個隐患。

但是燕秋不懼。

北地傳來消息,寧朔郡公不日将回洛陽城。

得知岐國縣主有了身孕的消息後,思女深切的寧朔郡公就上書請歸探望女兒。

燕秋允了。

寧朔郡公手握重兵,貿然歸來也不怕會被扣押,看來還真是挂念自己的獨女。

她已經想象到以後的洛陽城會是如何的風雲詭谲。

這幾日有王璟書相陪,燕秋白日處理政事,晚上就和他在一起。

她甚至試着開始将一些政事交給王璟書。

冊封驸馬的诏書已下,不日就将舉行典禮,屆時整個大魏都将見證,王璟書歸屬于她。

但是燕秋這幾日的身子卻總覺得有些不爽利,正寫着字便會感覺有些頭暈,好幾次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她不敢把這件事告訴王璟書,怕他會擔心,就将這件事瞞了下來。

實在忍不住了,才找了太醫。

岐國縣主聽到寧朔郡公回洛陽城的消息卻沒有多高興。

自從那日王璟瑜來她房裏,說孩子不是他的時候開始,她便一直郁郁寡歡。

以往她沒事的事情總喜歡往王璟書的院子裏跑,她平日裏見不到王璟瑜,也近不了他的身,也是因為王璟瑜刻意躲着她。

就算在外遇到王璟瑜,她滿身怨氣,便忍不住對他發火,事後追悔莫及。

王璟瑜卻一直忍着她。

王璟書與王璟瑜有幾分相似,她瞧着那張臉,便總會覺得自己是對着王璟瑜。

只不過的确是她劣跡斑斑,惡名昭彰,才讓王璟瑜對她如此。

但是腹中孩兒的父親是誰,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岐國縣主已經是四個多月的身孕,腰身也不似以往纖細,撐着笨重的身子向來探望她的寧朔郡公行了禮。

“父親。”

寧朔郡公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免禮。”

他坐着問:“王家二郎對你可好?”

“二郎對女兒很好。”岐國縣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女兒的腹中也有了他的骨肉。”

寧朔郡公四五十歲的年紀,鐵血沙場多年,眉目淩冽,就算對着唯一的女兒的,語氣也有些生硬,“若不是陛下年幼,按照你的身份,便是皇後也做得的。”

“不過也是你當初犯了錯,為父這才不得不為你找了一門可拿捏的門戶,你現在有了身孕,若能生下長孫,便能在王家徹底站穩腳跟,往後若再有什麽荒唐行跡,也不會被休棄出門。”

寧朔郡公這話說的有些涼薄,任是旁人也不會相信他會對一向是掌上明珠的岐國縣主說出這些話。

但是岐國縣主已經習慣了,她年少時犯下打錯,若放在普通人家,早就已經被杖殺了,哪裏能活到現在。

父親留她一命,還能來看她。

已經足夠了。

寧朔郡公與她說了一會兒話便離開了王府,絲毫不像請求裏表現的思女深切,恨不得親自照顧女兒。

他此次回洛陽,也是借了岐國縣主懷孕的由頭。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今長公主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聽說裴家,柳家和封家都投靠了長公主,按照這樣的勢頭下去,這皇位長公主勢在必得。

他回京就是為了增添一把火。

籌備那麽多年,他該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了。

夜裏,王璟瑜卻來了岐國縣主的房間。

這個女人,要死要活嫁給自己,卻在入王府後轉而想要勾搭他弟弟,讓他實在喜歡不起來,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理會她。

不過在有了身孕後,她倒是乖乖的待在院子裏,再也沒有去過王璟書的院子。

對于他的到來,岐國縣主大喜過望,面上是掩不住的雀躍,“二郎,你來看我了。”

王璟瑜扭頭不去看她,“近日少出門,洛陽城裏不太平。”

明知她身懷六甲,也不會輕易出門,但王璟瑜還是不自覺的說了出來。

這個女人一向是個不安分的,他若不說,萬一她就跑出門了呢?

若傷了腹中的胎兒,又該如何?

他這幾日在調查岐國縣主,知她浪蕩成性,卻沒有查到她嫁到洛陽城後接觸過哪家兒郎。

她房間裏也沒有男人出沒的痕跡。

那她腹中的孩子是如何來的呢?

也許是這個女人隐藏的好,連他也沒有查到。

王璟瑜壓下心頭多餘的想法,回頭見岐國縣主眼裏帶着柔情,點頭應聲之後,便是含情脈脈的看着自己。

他心裏又生出厭惡的感覺。

“我來是為了寬你的心,你肚子裏的孩子會是王家的長孫,我的嫡子,這點你不用擔心。”

“還有,叫那個奸夫滾遠點,最好離開洛陽城,若是讓我查出來,一定叫他不得好死。”王璟瑜冷笑道,又一次大步甩袖離開了房間。

對于他這樣的态度,岐國縣主有些驚訝。

王璟瑜一向是溫溫和和的性子,也從來沒有聽過他和誰紅過臉。

自從她懷孕後,便開始露出這樣的冷色。

自始至終都沒有奸夫。

岐國縣主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燭光漸熄,月霜落了窗外一人滿身,終歸萬籁俱寂,雁過無聲。

老太醫在太醫院清閑了些日子,得到燕秋的傳召,連忙趕到江華殿,一刻也不敢怠慢。

老太醫将素帕放在燕秋的皓腕上,開始診斷。

自從陛下中毒,長公主要為陛下試藥那次,老太醫把過燕秋的脈搏,這一連幾個月,太醫院的平安脈都被燕秋以政事繁忙推了回去。

但是萬萬沒想到,才幾個月,長公主的身子就......

看到老太醫驚愕的神情,燕秋立馬道:“本宮要聽真話。”

這些天她時常頭暈嗜睡,胃口也不太好,自己的身子她也清楚,心裏也有了一些準備。

老太醫下跪磕頭,顫顫巍巍,言語也磕磕巴巴起來,“殿下的脈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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