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偷虎符

自從将妹妹善善托付給姑姑姬禮後,槲栎就入宮做了長公主的貼身侍衛,這幾年來鮮少與姬禮聯系,連見妹妹善善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每當見到樓蘭舊人,他就會想起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源源不斷的愧疚與絕望便會湧上心頭,讓他痛苦不堪。

許久不見,姬禮覺得這個侄子與樓蘭王生的是越來越相似了,面龐的輪廓更加硬朗,一雙明顯的藍眼睛猶如羅剎海般碧波無暇。

“姑姑。”槲栎一手持劍,向姬禮拱了供手,算是行禮。

“槲栎,有些時日不見,你如今倒是與哥哥長得越發相似了。”姬禮感嘆道。

姬禮雖然是樓蘭王室收養的公主,但是卻與樓蘭王室感情深厚,不光是老樓蘭王,樓蘭王,也就是槲栎的父王,是姬禮名義上的哥哥,對她更是照顧有加,兄妹之情不淺。

聽姬禮提起自己的父王,槲栎的眸子暗了暗。

姬禮知道自己這個侄兒因為當年的事情而愧疚,但是凡事皆有意外,就算他告訴了城中的百姓,難保全城人能安然無恙的撤退。

風沙這種事,向來是不等人的,當年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能逃出來已是萬幸,也為樓蘭王室留下了一絲血脈。

在這件事上,姬禮并不怪他。

也許老樓蘭王還慶幸自己的孫子和孫女逃出這絕望之境,保下了性命呢。

姬禮如今唯一的心願就是能找到回樓蘭的路,安葬樓蘭城中的百姓,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也知道不可能有那麽多僥幸,讓很多人活下來,但是哪怕能讓她再看一眼樓蘭城的模樣。

她就滿足了。

姬禮對槲栎笑笑,卻藏着幾分哀傷,像是在懷念什麽,“你這些年在長公主身邊當差,見慣了魏庭的繁華,可有忘記故國?”

槲栎聞言,以劍抵心,一字一句道:“在槲栎心裏,從未忘記樓蘭。”

姬禮似是得到了安慰,鼻尖也有了一些紅意,點了點頭。

Advertisement

槲栎看着姬禮,知她今夜突然找自己,一定是有什麽事情,他心裏一咯噔。

“姑姑找我來,可是善善出事了?”

善善被他帶到中原的時候才五歲,還是不明事理的年紀,這些年都是姬禮在照顧她。

除了燕秋,善善如今是他唯一的牽挂了。

“善善沒事,這孩子如今出落的可漂亮了,就是随着我四處飄零,還沒有訂下婚事。”姬禮嘆了一口氣,有些自責,接下來卻話鋒一轉,直戳槲栎的痛點。

“姑姑也知道你如今被長公主委以重任,但是你身上流的畢竟是異族的血脈,終究不會被漢人接納。”

這話讓槲栎默不作響,一開始因為他的相貌,的确有許多人欺辱他,看不起他,但是燕秋卻極力維護他,狠狠懲罰了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甚至還讓他一個異族人做她的貼身侍衛。

礙于燕秋的權勢,如今一般人不敢對他異族的身份說什麽。

但是背地裏,那些中原人還是有些排斥異族人的。

似乎是想起了燕秋維護她的場景,槲栎嘴角微扯,“姑姑,長公主對我很好。”

姬禮嘆了一口氣,“聽你說這話,我就知道今夜這事是成不了了。”

她走進槲栎,語氣溫柔,但字字珠玑,“若是長公主真的信任你,她手握大權,作為她的親信,為什麽這麽多年來都不曾助你尋找樓蘭舊跡?”

“樓蘭十多年前還是大魏的附屬國,可樓蘭沒有了蹤跡之後,大魏朝廷卻沒有派兵去查探一絲一毫的消息,可見他們從來就沒有将樓蘭放在心上。”

“槲栎啊,樓蘭在他們的眼裏只是一個小國,但是卻是我們的家啊,姑姑這麽多年,唯一的心願就是回家。”

姬禮說着,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下來。

“姑姑,終有一天,我會找到回家的路的。”

槲栎看着姬禮,忙道。

他知道這些年來,姑姑并不比自己過的好。

自從得到了樓蘭消失的消息後,姬禮便抛夫棄子,不惜對外宣稱自己假死的消息,向裴正隐瞞自己的蹤跡。

如今姬禮約他見面,卻是在裴家。

這間房子,是姬禮在裴家做裴夫人時的房間,自從裴正以為她死後,就将房間空了出來,甚至還不允許任何人踏足。

可十幾年過去,這間屋子還像是有人住的模樣,甚至都沒有沾染上一絲灰塵。

就連裝潢還是她走之前的樣子。

觸目之處,姬禮忽然有些感慨。

選在這裏的原因是因為她在洛陽城中只熟悉裴府,而且這間屋子平日裏也不會有人來,所以很适合密談。

她離開裴家後便一直過着四處飄零的日子,一邊聯系在外逃過一劫的樓蘭族人,一邊尋找願意幫助她回家的人。

在這期間,她偷偷回過一次洛陽,正好是這次,她暴露了蹤跡,見到了自己的兒子。

裴玉卿那時候才七歲,生的圓潤可愛,但是可能是因為病弱,整日裏都愁眉苦臉。

她忍不住上前,卻剛好被裴玉卿看到了,并且憑着幼時的記憶認出了她,扯着自己的一角不讓她走。

她不得不向自己的兒子解釋,并且叫他不要告訴裴正。

小小的裴玉卿問她,若是不告訴父親,你便會時常來看我嗎?母親。

那一聲母親讓她的心忍不住顫抖,她點了點頭。

這些年她一直和裴玉卿保持着聯系,時常給他寄些她覺得小孩子會喜歡的玩意。

他知道自己的心願,這些年來也一直向裴正瞞着自己還活着的消息。

沒曾想這次回洛陽,姬禮卻發現自己的兒子入宮了。

“所以,姑姑想讓我做什麽?”

姬禮想起那人,表面上道貌岸然,一副忠臣的模樣,但是背地裏卻生了反心,她的嘴角多了幾分嘲諷。

“順安侯說,只要我助他成事,便會派兵幫我們。”

“順安侯?”槲栎皺眉,音量擡高了幾分,“他想謀反?”

“是。”

“姑姑想要我謀害長公主?”槲栎頓時有了這個猜測,暗道不好。

“姑姑知道長公主對你有救命之恩,沒有讓你害她性命的意思,順安侯說,只要能拿到皇城護衛軍的虎符,他便可成事,剩下的事情我們只要靜待就好。”

姬禮這話說的雲淡風輕,好像虎符只是一件玩具一樣。

“姑姑,我......”

“姑姑不是在逼你,你回去後好好想想姑姑的話,若你不願意,姑姑再想其他法子,總歸那麽多年過去了,只是苦了善善跟着我颠沛流離。”

姬禮年輕時一直是風風火火的性格,如今年紀大了,沒想到卻在侄子面前演起了戲,搞些彎彎繞繞。

長輩如此,槲栎不得不表态。

“母親!”裴玉卿的聲音突然響起,姬禮側頭,便看見裴玉卿扶着門,走了進來。

“卿兒,你怎麽在這兒。”姬禮有些驚訝。

裴玉卿這幾日的睡眠有些淺,時常被驚醒,今天從噩夢裏醒來,便趁着夜色出來走走,一時沒有察覺,走到了姬禮舊時曾住的房間。

這個屋子一直是昏暗無光的,也只有每個月初,父親會親自來打掃,可如今是月中,卻無緣無故掌了燈。

裴玉卿心裏升起幾分好奇,步擡起腳步上前查看,沒想到居然聽到母親撺掇表哥偷長公主的虎符。

“母親,若是殿下失去虎符,陛下便會對她沒了忌憚,随時可能會對殿下不利,這比直接要了殿下的命還要......”

“閉嘴。”姬禮打斷他。

“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難不成你要去揭發你的母親?再說,別忘了,若是樓蘭還在,你也是樓蘭王室。”姬禮皺着眉頭,不滿的看向裴玉卿。

“可是樓蘭不在了,先帝也曾派人去尋過的,什麽都找不到。”裴玉卿的聲音有些微弱。

“那是他們沒有用心!若是派出一隊精兵,什麽尋不到?”

裴玉卿的臉色蒼白,好像随時都要倒下去的樣子,姬禮還在氣頭上,沒有注意到他的模樣。

槲栎知道裴玉卿中過毒,身子虧損的厲害,也知道姬禮的性子,他雖心裏不願,但是也不能當面拒絕,便對姬禮說,“姑姑,這件事我會考慮的,玉卿自小便身子不好,夜深露重,快讓他回去休息吧。”

姬禮這時候也注意到了裴玉卿的臉色,也感覺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重,剛想說幾句寬慰的話,裴玉卿就跑出了房間。

她想去追,手擡在半空好一會兒,好像意識到了什麽,話也卡在了喉嚨裏,終于還是收了回去。

她如今在裴正眼裏是個死人,若是貿然在裴家露面,恐怕會被裴正察覺到。

被裴正知道,她就走不了了。

“姑姑等你的好消息。”姬禮最後拍了拍槲栎的肩膀,将希望寄托在自己這個侄子的身上。

槲栎沒拒絕,但也沒有答應,只是凝着一雙藍色的眼睛。

裴玉卿一路小跑,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身上傳來的不适,就算是冷氣慣進口鼻,喉頭腥甜,他還是繼續跑着。

他如今滿心都是燕秋的安危。

這夜,裴家的這位小公子扣開了宮門,揚聲要見長公主。

守衛見過他,雖然詫異裴侍君怎麽突然到了宮外,卻還是好好領着人去了江華殿。

就算長公主已經多日沒有召見過裴侍君,隐約也有失寵的意味,但是礙着他身後的裴家,也是要給幾分臉面的。

燕秋被宮奴叫了起來,還是睡眼惺忪的模樣,一邊穿衣一邊聽宮奴說,“裴侍君在殿外求見。”

因着裴玉卿的臉色太過煞白,似乎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宮奴才冒着惹燕秋不快的風險禀報。

她猜想裴侍君在長公主心裏還是有一定地位的吧。

裴玉卿不是回裴家了嗎?如今宮裏那位還是假扮的。

燕秋心裏有疑問,止住宮奴為她穿衣的手,腳下生風,直接走到了主殿。

能走到江華殿,已經是裴玉卿的極限了,他如今已經沒有了力氣,只能癱坐在大殿的中央,眼睛也沒有了神采,就像是一只随時要碎掉的瓷娃娃。

燕秋見到他這幅模樣,不禁出聲。

“玉卿?”

看到燕秋,裴玉卿勉強露出一個微笑,眼眶微紅,“殿下 ......”

話未說完他便好像被抽空了力氣,直接倒了下去,卻是再也沒有起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