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紀冬天的一個遠親大婚,她趕去參加婚禮順便在娘家多待了一天,結果不巧就感冒了,被人嘲笑着送回家。當她躺回家裏的沙發休養身體,還是不明白自己咳嗽流鼻涕有什麽值得嘲笑的。

吃蘋果的時候,她就此問張無疾,誰知張無疾反問她:“你上一次感冒是什麽時候?”

她不明所以,拿出日記本翻了翻,再回答他:“三個月前的十一號。”

“正巧是我出差的那一天。”

她有些納悶,順手再翻,發現上上一回生病是急性胃腸炎,是半年前的二十號,恰好也是張無疾出差的日子,不免自言自語:“怎麽這麽巧?都是你出差的日子我生病了?”

張無疾循循善誘:“你還沒找到關鍵?”

“什麽?”

“你一離開我就不能生存。”

“……”

哪有這麽誇張?

“仔細想一想,這一次是為什麽感冒了?”

“好像是因為洗澡水的溫度不夠熱?不,好像是我喝了一杯涼的牛奶?不,應該是晚上睡覺踢開了被子。”紀冬天細細回憶。

“證明我說的沒錯。”他說。

這麽一說,好像不無道理。平常洗澡水是他幫忙放好的,睡前的牛奶也是他幫忙熱的,晚上有他在,就算踢開被子也會被重新蓋好……如果是和他在一起,她不會感冒。越想越覺得自己低能,她皺了皺眉,無奈地瞅着自家老公——真不想承認自己離不了他卻又無法反駁現狀的模樣。

“你好像不願面對現實。”他看出了她的內心變化。

“只是湊巧而已,我又不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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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頑固地轉了個身,蓋好毛毯閉上眼睛,不與他四目相接。心裏卻默默想起一件事,那天在娘家睡覺,半夜她竟然夢魇了,媽媽說她一直在喊張無疾的名字,聲音凄慘,令聞者驚慌失措又感覺可憐兮兮的……莫非親戚們嘲笑的點是這個?大家都覺得她婚後已經喪失了生活自理能力?

越想越覺得慚愧,平常活蹦亂跳、結結實實的她怎麽就這麽輕易地病了呢?究竟怎麽回事?很快她疲倦了,不再思考原因,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鼻子嗅到一股濃厚的暖香,她轉過身,竟然看見沙發幾上擱着一小白瓷碗,碗裏盛放着熱騰騰的紫米粥。

“醒了就吃一點。”一直坐在對面的人放下手裏的游戲,提醒她面前有一碗粥。

“你怎麽知道我想吃這個?”她萬分驚喜道。

“哦,不小心翻看了你的日記。”他順手拿起旁邊一本封皮陳舊的本子。

“……”

“十二月一日,晴。今天生病了,請假在家。爸爸去上班了,媽媽和我說好了,中午會回家給我做飯,讓我乖乖等着。可是現在還不到十一點我已經餓了,手邊只有水果和餅幹,我都不想吃。我很想吃紫米粥,炖得很稠的那種,要加好幾勺的白糖,一邊攪拌着一邊吃,可好吃了。我現在想着,口水已經流下來了,怎麽辦?太想吃了。”

“……那是我小學六年級的日記本,你什麽時候找出來的?”

“你睡覺的時候。”張無疾的眼神透出有明顯的惬意,“無聊的時候翻一翻你的日記是不錯的消遣方式。我想知道你在沒遇見我之前做過多少件蠢事。”

“……”

因為病了,實在沒精力和他計較,她想了想作罷,沒回嘴,安靜坐起來,準備喝粥。

“需要我喂你嗎?”他問一句。

“當然不需要。”她用眼睛去找本該放在碗邊的勺子。

“在這裏。”他拿起勺子給她看了看,“需要我喂你嗎?”

“好吧。”她嘆氣,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坐過來,拿起碗,用勺舀了舀粥,慢慢喂她喝粥。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麽我生病了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她有些狐疑。

“是你的錯覺。”

“……可是你的表情真的有些得意,就和知道我被人嘲笑的一刻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樣。你到底在得意什麽?”

“沒有。”

她依舊狐疑,不過不再追問,因為注意力很快被香甜的粥轉移了,等飽飽地吃完了,她無意間又觀察到他的表情——依舊是若隐若現透着傲嬌感。她糾結,實在不明白是為什麽,無奈生病的狀态使她沒精力深究,吃飽了又躺下,閉上眼睛休養。迷迷糊糊間,感覺一雙手在測量她額頭的溫度,而後一塊溫熱的毛巾覆蓋在她的額上,令她感覺很舒适。

出了一身汗,感冒便好了,第二天紀冬天又活蹦亂跳的,直到接到兩個電話才再次沉默下來。

先是弟弟谷雨的電話。

“剛給姐夫轉賬了兩百元,這個月的零花錢已經見底了。”谷雨欲哭無淚。

“啊?這是為什麽?”紀冬天不解。

“因為打賭輸了啊。”

“你們打了什麽賭?”

“你還不知道?姐夫說你一個人回娘家過夜就一定會生病。”擂擂坦白說,“他還說,你離開他一天就會迅速失去活力,離開超過一周更可怕,嚴重的話可能會失去生機。我很不相信,但偏偏他說的是對的。姐,都怪你,你太弱了。”

“……”

谷雨之後是媽媽來的電話。

“寶貝女兒,你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剛才在轉呼啦圈。”

“別轉了,好好休息。你呀,說你什麽好呢?已經學會認床了,就回家待了一天就病怏怏的。”媽媽繼續嘲笑她。

“對了,媽,那天你們送我回家,有沒有和無疾說了什麽?”

“也沒說什麽。”媽媽似乎想了想,聲音有驚喜,“哦,我告訴他啊,你睡覺做了噩夢,尖叫了一會兒,嚷着他的名字,還說不要丢下我一個人,我害怕。”

“……”

難怪他如此得意,原來是知道了。紀冬天明白過來,一瞬間冷靜下來,想好對策,等他回家立刻告訴他,一切都是媽媽的幻聽,她壓根沒有說過那些低智商的話。

一刻都離不開他?生病?失去活力?怎麽可能?想都別想。

“對了,無疾剛才轉了兩百塊錢給我。”

“啊?這是為什麽?”

“因為我把你的夢話錄音發給他了。”

“……媽,你什麽時候學會錄音的?”她不免緊張。

“我早學會了,誰讓你爸爸不承認睡覺打呼,我就全給他錄下來了。錄了好幾次自然就娴熟了,你那天做噩夢,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手機。幸好你反複念叨好多遍,我一字不差地錄下來了。”

“……”

“說起來他好像挺滿意的,就像賺了一筆似的。”

紀冬天額頭都是冷汗,匆匆說了幾句便挂下了電話,心裏有隐隐的擔心,自己将被羞辱得體無完膚……

誰知,張無疾回家後對錄音一事只字未提,而是走進廚房,專心為她烹饪營養晚餐。她一邊幫忙打下手一邊奇怪地瞅着他。

“你在看什麽?”他奇怪。

“你沒有什麽想羞辱我的?”她直接問。

“羞辱你?為什麽?”

她松了一口氣,心想是自己将他想得太邪惡了,多少有些慚愧,他明明不是那樣的人,對他應該有必要的信任。于是放下手裏最輕松的活,直接挑明了話題,“因為媽媽将我的夢話錄下來了。”

“哦?你說了什麽值得我羞辱你的?”

“你真的不知道?難道是還沒來得及聽?”她謹慎地問。

“哦,已經循環播放九十一遍了。”他淡定地回答。

“……”

她隐隐有不好的預感,轉身就去拿自己手機打他的電話。果不其然,被他設定成了手機鈴聲。

……

“這個手機鈴聲,目前為止除了你,還有誰知道?”她瑟瑟發抖,趕緊問他。

“可能還有一些人。”

“一些人?怎麽聽起來很不妙的感覺?”她步步追問,“到底怎麽回事?”

“剛才在公司,乘電梯下一樓的時候正巧手機來電,在場的人都聽見了。”他補充,“人不算多,七八個。”

“……”

等于是整個公司都知道了。

他剛好熄火,将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盛在盤子裏,而後轉過身面對已然呆愣坐下的人,徐徐緩緩地模仿起自己太太的呓語,“別丢下我一個人?我害怕?我離不開你?”

誰、誰、誰準你重複的?紀冬天咬牙,閉着眼忍受自尊一片片地剝離。

“話說回來,聽得多了總有一個疑問。”他忽然說。

“什麽?”瞟了瞟美味佳肴,看在即将進食的份上,她無奈地回應。

“在遇見我之前,你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他故作思考,“我想過很多種可能,但結合你的客觀情況,都不能成立。”

“……”

“沒有我,你好像連呼吸都不順暢。”

“……”

“更麻煩的是,沒我作陪你會做噩夢。”

“……”

“你想過該怎麽辦嗎?嗯?”他突然彎下腰,無限地湊近她,手捏捏她的鼻子,輕輕調戲她,“說實話,現在是不是很害怕晚上一個人睡覺?”

“……”

這一刻,紀冬天後知後覺明白了一件事,張無疾比她想象的還要“邪惡”很多。

而這段“夢話錄音”在播放了上千遍之後,經紀冬天的反複協調,張無疾才答應取消了鈴聲設置,改為私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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