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辛文賦走上前去,蹲下,将丹殷抱了起來。
他沒問丹殷怎麽認出他來的,只是将他整個抱起,輕柔地颠了兩下:“比小時候重多了。”
丹殷的眼睫被淚水濡濕了,眼周紅彤彤的,渾身微微顫抖,嘴角卻帶着笑。
他勾着的唇,止不住地上揚,露出幾顆白白的牙齒來,很是快活的樣子。辛文賦抱着他,慢慢搖起來,就像十幾年前在小山村一樣,如果小孩哭鬧,他就抱起來,慢慢搖,慢慢搖。等到手酸了,日頭黑了,小孩也就睡着了。
丹殷卻沒能睡着,他長大了,更漂亮了,也難哄多了。但縮進人的懷裏,讓他感到很安全。辛文賦的手臂堅硬、溫熱、有力,他的情緒在對方強勢又溫柔的臂彎中漸漸平靜下來。
他回想了一下這兩年來安穩的日子,宋延給他錢,給他吃穿,只是偶爾摸摸抱抱,寵物一樣養着,也不做其他事。他在這片小天地裏茍延殘喘,不用面對風霜雨雪虐打辱罵,或是時時刻刻繃着精神滿心焦慮。他覺得這樣很好,很安全。他不去考慮以後的事,只是渾渾噩噩地活着。
但現在局面被破壞了,情勢變了。
籠在他四周的玻璃罩被擊碎了,但他不想走出去。就算被□□被踐踏,他也甘願爛在這個地方,甚至是期待着。
丹殷凝視着辛文賦,想說些什麽,最後卻只是閉上了眼,慢慢放松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晚,與辛文賦共進晚餐後,謝別他幫忙的好意,送了他半路。路上,辛文賦邀請他下次去個不尋常的地方玩。他有些好奇,答應了。
回來時,封英光還睡在沙發上。丹殷沒有害人的想法,只是偶爾會克制不住自己的破壞欲,好在辛文賦及時趕了過來,讓他內心的惡意收了回去。丹殷知道自己并不是個聰明人,也就不會去嘗試聰明人的游戲。這次若真動了手,他就得再次逃亡了。
丹殷認命地收拾起客廳,順便檢查是否有玻璃杯碎片沒收拾幹淨。封英光醒來後,卻猛地條件反射般,把正在收拾客廳的丹殷使勁按壓了下去。
封英光抵着丹殷的背部,反抓住他的雙手,不讓他起身。丹殷撲騰兩下掙紮不開,也就放棄了,只是封英光的動作太突然,他感到自己的膝蓋陣陣生疼,忍不住冷吸了口氣,小聲道:“輕一點,可以嗎?”
封英光冷笑了聲,面容猙獰,手上的勁兒更大了:“你給我喂了什麽?”
丹殷覺得疼,手腕疼,膝蓋也疼,他很久沒有遭受哪怕一點點疼了。他的臉被壓倒在冰涼的地板上,冷不防被封英光拽住頭發提起來。這下連頭皮也疼起來。
“沒什麽,只是一點助眠的藥,雖然見效快了些。”
丹殷不想遭罪,盡量溫和地解釋起來:“你可以去看看醫生,副作用不大,只是這兩三天會有點嗜睡。”
“誰給你的膽子給我下藥。”封英光冷呲了聲,并沒有放開丹殷,只是緊箍着将丹殷翻了個面。他惡狠狠地盯着丹殷的臉,好像要咬下口肉來。
丹殷微阖着眼,半天沒回答。封英光的膝蓋一點點壓下去,丹殷的小腹也疼起來。他睜大了濕潤的眼眸,與封英光兇惡猙獰的眼神對上了。
他說:“我只是有些害怕,我只是想保護自己。”
丹殷的眼睫顫抖起來,眉頭微蹙,神色痛苦,“放開我,好不好,我好疼。”
他試圖用手掙開封英光的束縛,但封英光卻就勢坐在了他身上。緊接着脖頸一涼,他的喉嚨被人攥住了。丹殷停止了掙紮。
封英光灼熱的呼吸湊近了丹殷的左耳,深深的惡意從他的口中流淌出來。
“賤人,你以為你是誰?”
丹殷心裏想,這個名詞其實不算什麽,諸多惡臭而踐踏人尊嚴的詞,他都一一領略過。這份漫不經心并沒有從心裏流露到臉上,他微微抖了下,好像被傷到了的樣子。
“我不是……我不是賤人。”
丹殷的嗓音一貫是清淩淩裏摻了甜,這下子柔弱又傷心的狀态使得他的嗫嚅像是糖果碎成了渣子,撕裂破碎的感覺誘人繼續踩踏。
封英光不由得攥緊了他的脖子,一股莫名熱意湧上心頭。他看着身下毫無還手之力的漂亮男人,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明明是枚還有些青澀的果子,聞着卻香透了。
身下的人流了點淚,潤得眼眸霎是好看。又懵懂又痛苦地望着他,乞求垂憐。封英光有些着迷地垂下了臉龐,越靠越近,似乎是想嘗嘗果子上的露珠是什麽味道。
丹殷掙紮了幾下,封英光回過神來,羞惱地直起了上半身。他拽住丹殷頭發,将他臉龐略略提起來,又憤恨又不屑地開口說:“你确實不是賤人,不過是只被豢養起來的金絲雀,每天被把玩□□弄的玩意兒,算什麽人?”
說完他松開頭發,拍了拍丹殷的右臉:“讓你當個擺件兒你不當,那就只能當狗了。”
丹殷望着他,神情有些空茫,喃喃道:“我要找宋延……”
這句話戳中了封英光的笑點,他哈哈笑了起來,一把扯住丹殷的衣口,嘲諷道:“原來你TM想當宋哥的狗,也不看你配不配。”
封英光猛地站起來,扯住丹殷的衣口往廚房方向拖:“下的藥你藏哪了,給爺翻出來!”
丹殷掙紮不開,只好緊緊扒住封英光的大腿,阻止他前行。
“你冷靜些,我去給你拿。” 丹殷沒有想到這個私闖他人宅邸的陌生人,暴力傾向如此嚴重,他完全招架不住。丹殷扒住對方的大腿,試圖正常溝通。
但對方卻氣瘋了一樣,一腳踹開了丹殷,怒道:“別碰我!爺給你兩分鐘!”
丹殷抱住自己的小腹,痛意使他的神情冷了下來。他蜷縮在地上,冷汗津津。封英光站在一旁,狼狗一樣喘着氣,手臂上青筋暴出,全身湧動着羞怒與莫名的難堪潮湧。他抹了把臉,看着地上瑟縮顫抖的青年,強壓着暴烈的情緒開口說:“還有一分鐘。”
丹殷咬牙撐着地,慢慢爬了起來。他忍着膝蓋的疼痛徑自走到廚房從櫃子夾層裏翻出了藥。他把藥扔給了封英光,咬牙道:“我給你了,你走吧。”
但封英光卻笑着找來一個玻璃杯,倒水,把剩下的九粒藥全部碾碎添了進去。
丹殷不由得後退幾步,他着實低估了眼前這個看着年齡不大的男生。本以為自己等他醒來後道個歉,說端錯了水什麽的,再好言好語親自送他出門,沒準兒被他與生俱來的無辜白蓮花buff一照,智商掉線,這事就混過去了。但他着實高看了自己低估了對方,這還是丹殷第二次刷臉失敗。除了他已經下地獄的生父,竟然又出現了一個人對他拳打腳踢。
打不過,說不通,還留在這裏做什麽,跑吧!
丹殷轉身往門外跑去,卻被身後的人一把壓倒在地。封英光将他扛起來扔到了沙發上,而後舉起杯子就往他嘴裏灌水。
丹殷緊閉着嘴,使勁搖頭,不讓他得逞。對面的人卻捂住他鼻子,迫使他不得不開口。
丹殷不掙紮了,流着淚望着封英光。一雙眼眸濕透了,琉璃般閃着細碎的光。封英光感到一陣顫栗,渾身像是點着了火,頭皮發麻,下身湧動。
他放開了捂鼻的手,喑啞開口:“別逼我,自己喝。”
丹殷搖搖頭,淚水更充盈了,他掙紮出左手,推拒。
“太多了,藥太多了,我會死的……求求你……”
封英光不為所動,将杯子湊近他嘴邊,冷冷道:“真是嬌氣啊,那就喝半杯吧。”
丹殷掙紮不開,又怕封英光全給他灌下去,讨價還價道:“喝一口好不好,九粒藥真的太多了,我喝一口也會暈過去的……”
丹殷用沒被壓着的那只手握住封英光端杯子的手腕,祈求道:“對不起,我錯了,你放過我好不好。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不追究了好不好?”
封英光冷冷地笑了聲,嗤道:“不過一個貧民窟滾出來的雜碎,也敢跟爺讨價還價。今天你喝了這杯水,我就既往不咎,不喝就別怪我不給宋哥面子。”
“正好琉璃島上還缺些性.奴,送你去好不好?”
他以跟丹殷相似的語氣問着,惡意卻濃得能流出來。
丹殷驀然驚在原地,眸光四散,似乎想起什麽痛苦的事,但很快回過神來。他阖眼又睜開,狀似不解又畏懼地瞪了他一眼,見着他凜冽戲谑的神情,迅速移開了目光,不再直視。
丹殷沒了法子,只好張開柔唇,任由封英光施為。
封英光盯着那微張的小口,心下悸動,手上卻不停。他用玻璃杯沿抵壓着嫩紅的唇瓣,猛地一把全倒了進去。
丹殷猛烈地咳嗽起來,大半杯水全流進了衣領子。
他想說些什麽表達自己的憤怒,卻很快暈了過去。
封英光凝視着身下暈厥的美人,思緒飄浮。他剛剛明明是想狠狠教訓一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美人,怒氣上頭也狠狠踹了一腳。但不知為何,怒火散了,竟有些舍不得。要是平時有人敢對他下藥還毛手毛腳扒拉他,早成了狼犬小黑的盤中餐。
封英光瞧着身下嬌客的軟唇,喉嚨不自覺泛起些癢意。他一貫是自己碰別人,可以;別人碰自己,那就去死。這變态的毛病治不好,他也不以為意。如今見着一個合心意的,也不打算勉強自己。不由得慢慢俯下身去,湊近到不過一個巴掌的距離時,手機嗡嗡嗡響了起來。
封英光面色不愉地取出手機,一看,“宋延”兩個字歷歷在目。
封英光把玩了一下手機,随後按下靜音鍵,沒接。
他摸了把丹殷潤滿了水的下巴,神色晦暗不明。而後就着這沾了水液的手指抓了抓一頭銀毛,吐了口氣。半分鐘後,他猛地跨坐起來,翻身離開沙發,揣着兜大搖大擺地走了,連外套都忘了拿。
夜色岑靜,完全聽不到腳步聲後,丹殷驀地睜開了眼。緊緊抓着沙發夾縫裏的剪刀的手,微微顫抖。他真的不想傷人,平靜的生活來之不易,丹殷很珍惜。
地上擺着件掙紮中被遺忘的外套,丹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柔弱垂憐無辜可欺的神情慢慢淡去了。
他轉了轉手裏的紅柄剪刀,聊勝于無地撿起了外套,慢悠悠剪起來。只可惜封英光的外套材質有些堅韌過頭了,丹殷剪了十幾下,發現并不能輕易地剪個稀碎。況且剛才他的手腕被攥得有點疼,繼續下去也是給自個兒找罪。
丹殷嘆了一聲,默默地放下了剪刀。
他安慰自己,來日方長,不着急。
只是廚房裏的兩種藥最好補充一下。消耗的安.眠.藥倒不可惜,只是迷.幻.藥比較難得,今天耗了三顆,有些浪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