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捉個現形
延禧宮
“你說的是真的?”賢妃轉身, 驚訝地看着眼前來報信的太監。
小太監點頭,篤定地道:“皇貴妃自西華門出的宮,至今未回。”
“就她一個人出去的?”
“是。”
賢妃先是一喜, 然後又迅速冷靜下來。湯鳳并不是這般粗心冒失的人, 大半夜出宮,這要是報到陛下面前任她有一百張嘴巴都解釋不清,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知菊,你親自去一趟承乾宮, 務必要打探清楚。”賢妃不放心別人, 轉頭吩咐自己的貼身宮女。
“是,奴婢這就去。”
賢妃凝坐在榻上, 百思不得其解。湯鳳這是要做什麽,難道真是她宮外有情人?
一刻鐘之後, 知菊回來了。
“娘娘,承乾宮沒有異樣, 什麽也打探不出來。”知菊回來禀報道。
這就很值得深思了。
如果知菊看到了什麽異常,賢妃倒還放心些, 因為以湯鳳的心計一定是設了什麽陷阱給人跳。可承乾宮并無異常……這反而讓賢妃覺得湯鳳出宮的可能性高了起來。
賢妃站了起來,面色有些嚴肅, 她道:“走, 咱們去承乾宮。”
知菊提醒道:“娘娘,光是咱們去沒有用的。”承乾宮的人只聽皇帝和皇貴妃的話, 她們就算是去了,承乾宮的人也不會讓她們發現什麽。
賢妃略微動了一下腦筋,想到一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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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人裝作承乾宮的太監去一趟養心殿,就說皇貴妃突發疾病卧床不起。”
知菊眼睛一亮,嘴角上揚:“娘娘好計策, 奴婢明白了。”
陛下去了,承乾宮的人還會攔着不讓進嗎?到時候湯鳳沒有在寝宮,追查下去,自然知道她晚間出了宮。
嫔妃私自出宮,她倒要看看湯鳳這一次還能不能在陛下面前全身而退。
養心殿,威帝近來為戰事所煩擾,日日都要到淩晨才會就寝,今夜同樣如此。
“許忠,換兩盞亮些的燈來。”威帝坐在案桌前頭也不擡地說道。
許忠剛從殿外進來,匆忙指揮着旁邊的小太監換燈,自己走到離案桌稍微近些的位置,道:“陛下,剛剛承乾宮的人來了,說皇貴妃娘娘突發疾病,現已卧床不起了。”
威帝驚訝地擡頭:“怎麽會突然生病?傳太醫了嗎?”
“尚未。”
“趕緊傳太醫,朕也過去。”威帝放下手裏的朱筆,匆忙走了出去。
承乾宮的寝殿內,蓮藕守着空蕩蕩的床榻來回踱步,不時地去看外面的天色,心裏十分着急。
“娘娘怎麽還不回來,再晚些宮門就要下鑰了。”蓮藕邊走邊焦慮地嘀咕。
小金子靠着一旁的柱子上打盹兒,發出了小小的呼嚕聲。
蓮藕瞪了他一眼,啐道:“沒良心的家夥!”
蓮藕正滿屋子亂走,忽然,寝殿大門被推開,蓮藕回頭看去,以為是主子回來了。
“蓮藕姐姐,怎麽辦,陛下朝咱們宮裏走來了!”宮女蓮花一臉慌亂地說道。
蓮藕的臉色也頓時變得煞白,一旁打盹兒的小金子也驚醒了過來,戳了戳自己的帽檐,問:“陛下近日不都是在養心殿歇息嗎,怎麽會來咱們宮裏?”
“不知道啊!怎麽辦?陛下就快來了,咱們瞞不住了。”蓮花急得團團轉。
蓮藕咬牙跺腳,指着蓮花道:“你,趕緊換上娘娘的衣裳躺到床上去,我去外面守着,争取不讓陛下進來!”
“啊——”蓮花吓得渾身都打顫了,假扮主子,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兒啊!
“小金子,你看着她,我先去外面。”
寝殿大門被重新合上,蓮藕站在門口不斷地深呼吸,可就算吸了再多的氣她發現自己還是在發抖。
“争點兒氣。”她惱怒地捶了一把自己發抖的腿,努力平複心緒。
“陛下駕到!”
蓮藕閉了閉眼,視死如歸。她不能給主子丢臉,她得盡最大努力将陛下勸回去,無論如何……
眼瞧着那抹明黃色的身影越來越近,蓮藕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胸腔裏心髒跳動的聲音。
噗通——噗通——
“奴婢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威帝沒有管她,勁直地朝裏面走去。
“陛下請留步,娘娘今日身子不适,不想見人。”蓮藕壯起膽子說道。
威帝轉頭看她:“朕知道她身子不适,所以才來看她的。”
蓮藕皺眉,對威帝的話略有疑惑。可此時卻不是分辨的時候,她道:“請陛下見諒,娘娘說了,不想見人。”
威帝又驚又惑,問道:“朕來了也不見嗎?”
蓮藕咬唇:“請陛下恕罪。”
威帝看了一眼裏面,一片漆黑,似乎早已入睡。可方才來養心殿報信的人也說了,皇貴妃突發疾病不能起床,這又是怎麽回事?
蓮藕低着頭不敢去看皇帝的臉色,她甚至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威帝正在思考進退的時候,太醫趕來了。蓮藕的疑慮又加重了一層,她甚至猜測到是有人知道主子出了宮特地誤導陛下來抓個現行的。這樣一想,她便更心驚了幾分。
“臣參見陛下。”
“你來得正好,皇貴妃不想讓旁人進去打擾,你進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太醫來了,蓮藕還準備再攔,可攔着太醫不讓進會不會更讓人起疑?她察覺到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渾身發緊,她知道陛下或許已經生了疑心了。
蓮藕不敢在出聲,她只得寄托于裏面的小金子能買通太醫,将娘娘不在宮裏的事牢牢捂住。
威帝見蓮藕沒有再攔,瞥了一眼太醫,道:“進去吧,好好替皇貴妃看看。”
“是,臣遵旨。”太醫上前,擡手推門——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門卻從裏面打開了。
蓮藕錯愕擡頭,見開門的人正是皇貴妃,她穿着一身淺紫色睡裙站在門口,冷冽地看着太醫。
蓮藕渾身一軟,悄悄跌坐在了一旁。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威帝驚訝地看着她,道:“你不是起不來床?怎麽回事?”
湯鳳先向威帝行了禮,被他攙扶了起來,她掃了一眼門口的衆人,道:“臣妾只是心情煩悶不願意見人而已,哪裏就起不來床了?”
威帝轉頭看向許忠,許忠立馬站了出來,跪在地上道:“陛下,方才來養心殿報信的人的确說的是皇貴妃突發疾病,起不來床。奴才不敢誤傳啊!”
湯鳳疑惑地問道:“哪位太監,可是承乾宮的人?”
許忠細細回想了一下,忽然就起了一身冷汗。那位小太監是個生面孔,他從未在承乾宮看到過。
湯鳳見狀已全然明白了,她冷笑着道:“許公公,本宮也不追究你失察的責任了,你只要今晚把這太監給本宮找出來,咱們一筆勾銷。”
許忠擡頭看了一眼威帝,此時威帝也醒悟了過來,冷着臉道:“還不趕緊去!”
“是,奴才這就去!”許忠慌忙離開。
湯鳳瞥了一眼威帝,拉着他進了寝殿。蓮藕也回過神,趕緊爬起來跟着進去伺候。
寝殿的床上擺着一個小小的盒子,旁邊放着一件小肚兜,是嬰孩兒用的。
湯鳳拿起小肚兜遞給威帝,問:“陛下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威帝見着這肚兜一切都明白了,他的心情往下沉了幾分,嗓音也不似往常那般高亢:“我們的皇兒就是今日走的嗎……”
湯鳳往前兩步,伸手抱着他的腰,腦袋貼着他的胸膛,低落地道:“臣妾不想讓旁人看到臣妾這個樣子……都這麽久了,再傷懷,別人只會說臣妾矯情。”
威帝攬着她的腰,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
“可一年到頭也只有今日能放任自己想念他,臣妾不想忘了那孩子……他興許是臣妾與陛下唯一的孩子了。”
威帝想安慰她,他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可是時至今日她都沒能再有孕,一切已經明了。他捏着肚兜抱緊了她,仿佛他們一家人都擁着了一起。
“鳳兒,是朕對不起你。”
當日湯鳳孕中見血,去太醫院請婦科聖手傅元博來診治,怎料他提前一步去了延禧宮給同樣懷孕的賢妃看診去了。最終,傅元博趕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胎兒沒有保不住。不僅如此,湯鳳的大宮女蓮心也死在了延禧宮。
威帝想着畢竟不是賢妃導致她小産落胎,況且賢妃的父親乃吏部尚書,家中還有一位雖已致仕桃李滿天下的祖父,因此未對她本人作出懲罰。但對于湯鳳來說,她始終視賢妃為敵。
“朕答應咱們的孩子,以後無論走到哪一步,你永遠是大夏朝最尊貴的女人。”威帝十分愧疚,他看向外面的天,定下重諾,“咱們的孩子在天上看着呢,若朕違背此言——”
湯鳳擡手捂住了他的唇,搖了搖頭:“他是好孩子,會在天上保佑父皇的。”
威帝眼眶一熱,多年冰冷堅硬的帝王之心,在這一刻化成了柔軟的雲,只願牢牢地包裹着她,不讓她再受半分傷害。
一個時辰後,許忠回來複命了。他拎着一個小太監将他扔在了威帝的面前,道:“啓禀陛下,便是此人來養心殿傳話的。”
“擡起頭來。”
小太監顫顫巍巍地擡頭,整個人如過篩子一般抖動不停。
“的确不是承乾宮的太監。”威帝認真端詳了一番,冷笑道,“假傳消息,欺君之罪。說,誰指使你的?”
湯鳳披了一件外衫坐在威帝旁邊的椅子上,她笑着說道:“你實話實說,本宮與陛下都不會再追究你,但若你隐瞞或是撒謊……你知道本宮的手段。”
皇貴妃在宮裏是出了名的的霸道狠辣,多少嫔妃都被她踩在腳下,何況他一個小小的太監呢?
小太監知道她的厲害,慌忙将幕後主使報了出來:“是賢妃娘娘的宮女指使奴才幹的!”
“賢妃……”湯鳳玩味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賢妃?她為什麽要讓你這樣說?”威帝疑惑地問道。
小太監吞吞吐吐地道:“賢妃娘娘說皇貴妃興許是私自出宮去了,讓奴才将陛下引來,捉個現行……”
“呵!”湯鳳在一旁發出了好大一聲嘲笑,她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道,“本宮這些年對她多有容忍,沒想到卻是讓她以為本宮是個好惹的,什麽屎盆子都敢往本宮頭上栽!”
這下,威帝也對賢妃心冷了。他本以為賢妃是宮裏少有的知書達理識大體的女子,為此他還對她多有照拂,擔心皇貴妃的性子會欺壓她。沒想到,竟然也是個這般有歹毒心計的女人。
“來人,去延禧宮将賢妃請來!”
賢妃請來了,可此時的情形她自然是打死都不能認的。
“陛下,臣妾素日在延禧宮深居簡出,哪裏會去注意到皇貴妃娘娘的動向?就算她今日出了宮也與臣妾沒有關系,臣妾為何要讓人去陛下面前傳這個話?”賢妃裝作虛弱地捂着自己的心口,道,“臣妾是個活不長久的人,只願意餘生在宮裏安安靜靜地待着,斷沒有要與皇貴妃娘娘作對的意思。請陛下明察。”
威帝見慣了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厭惡至極。他愛皇貴妃便是愛的她的坦蕩,就算有什麽不爽的地方她也是當面為難人,從不在背後使這些陰謀詭計。
湯鳳笑了,她對賢妃說:“若你今日大大方方地認了,我還對你高看幾分,認為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到底不一樣。可如今看來,你不過也是這等敢做不敢當的小人罷了。什麽簪纓世家,真以為你比我們這種小地方來的要尊貴很多嗎?不過爾爾!”
湯鳳的話将她的面子撕得稀碎,真是從頭到腳将她諷刺了一番。賢妃氣急了,可她除了惡狠狠地看着湯鳳旁的什麽也做不了。
“你來說,為什麽會認為皇貴妃私自出宮去了?”威帝指着小太監說道。
小太監道:“奴才是聽知菊姑娘說的,陛下饒命,奴才就是個傳話的……”
賢妃強裝鎮定,可辮子已經被人捉住了,除了力證湯鳳的确在今晚私自出了宮,似乎也沒有其他翻身的法子了。
“陛下,既然此事涉及到了臣妾,臣妾也不得不多問兩句了。”賢妃穩了穩心神,走到小太監的面前,道,“你實話實話,今晚到底是誰給你說的皇貴妃出宮了?可有什麽證據?”
她擋住了威帝與湯鳳站在小太監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小太監仰頭,一眼就看清了她的神色,她分明是在警告他,提醒他。只要咬死了皇貴妃出了宮,那麽他們的罪名都會小很多。
小太監心裏苦澀,今晚這差事真是要命了,娘娘們鬥法拉着他一個小人物做引子,真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奴才的确是從知菊姑娘口中聽說的……”陛下面前,他不敢再撒謊。
知菊噗通一下跪了地,冷汗直流。她自知這一局的關鍵在她身上,若皇貴妃真出了宮還好,若是沒有,她也得将此事攬在自己一人身上,保全賢妃。
“陛下明鑒,奴婢不敢撒謊。奴婢有一個老鄉在西華門當差,是他親口告訴奴婢皇貴妃娘娘喬裝打扮出了宮。”知菊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威帝擡了擡下巴,許忠立馬道:“傳西華門當值侍衛長!”
賢妃看着氣定神閑的皇貴妃,也不知她是真的沒有出宮還是早已買通了西華門的侍衛。
一刻鐘之後,西華門的侍衛長匆忙趕到,他帶來了一本冊子,上面登記了今天所有出入西華門的人員。威帝翻閱查看,上面寫着今晚晚膳後,沒有人再出入西華門。
威帝擡眸盯着賢妃,目光深沉。賢妃心裏慌亂,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才不至于露了怯。
事情到了這裏,似乎可以斷定是賢妃指使宮人攀咬皇貴妃。可這裏依然有個矛盾的地方,賢妃為什麽要這樣做?這是一個太拙劣的圈套了,只需要他來承乾宮見到皇貴妃,便能識破這個謊言。
威帝看了一眼面色坦然的皇貴妃,難道這是她給賢妃下的套?故意引賢妃來誣告,然後再順勢拉賢妃下馬?
“陛下可看出什麽來了?”湯鳳見他看了過來,同樣回視過去。
威帝收回目光,道:“一切已經水落石出,賢妃宮女攀咬皇貴妃,以下犯上,其罪當誅。”
知菊慌了神,她看了一眼賢妃,後者同樣煞白了一張臉。賢妃與她有恩,她知道不能出賣她。況且陛下将罪名栽在她的頭上便是撇清了賢妃,她應該感到知足。
“陛下……”賢妃還想為知菊求情,可觸及到威帝嚴厲的目光後,她一切都說不出口了。
知菊被拉下去,不是杖斃便是一杯鸩酒了事。
“你管束宮人不力,褫奪賢妃封號,從今日起禁足,沒有朕的旨意不得邁出延禧宮半步。”威帝道。
賢妃……應該是齊妃了,她膝蓋一軟跪在地上,磕頭謝恩。
“臣妾,領旨謝恩。”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獻上~祝大家看得開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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