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舊人重逢

衆人或同情或好奇地看向西南王, 不知時至今日以他的身份地位會不會作出什麽反抗的舉動。

馮弦機起身走到靠前的位置停下,拱手一拜,道:“陛下, 娘娘。”

湯鳳高高地挑起眉毛, 笑着問道:“王爺覺得陛下這牽的姻緣線可還合王爺的心意?”

小皇帝擰起了眉頭,摸不準湯鳳到底藏了什麽心思。将李五賜給西南王的确是他的意願, 清河侯持身公正,定然不會作出什麽有違法度倫理之事, 所以将李五安排到西南王府去, 他很有幾分信心。可是如今看湯鳳的态度,倒像是知道他打的這算盤了, 再将李五和西南王湊作一堆,會不會生出別的變數來?

馮弦機故意看了一眼小皇帝, 像是在尋求他的意見一般。小皇帝以拳抵唇,道:“愛卿不必顧慮。”

“臣去年看中一女子, 賢良淑慧,欲上門提前提親, 可不知怎麽陡生變故,佳人命喪黃泉。”馮弦機一臉傷痛無奈地道, “臣思來想去心中十分不安。臣的王妃當年也是突然病逝, 如今喜歡的女子同樣遭遇不幸,若說是巧合也太巧了些。臣是刀口舔血之人, 說不定是煞氣太重克了這兩位女子。”

他說得一臉沉痛,衆人聽得一臉入神。命理之事實在邪乎,不能盡信不能不信,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觀西南王的面相,兇狠威嚴, 似乎的确有幾分克妻之相。

“因此,臣對娶妻一事實在惶恐,不敢連累李家姑娘。”馮弦機重重地嘆氣。

湯鳳端起茶杯掩飾自己嘴角的笑意,他可真能扯的,為了拒婚不惜給自己扣上一頂克妻的帽子。她倒要看看以後他再有喜歡的女子時,該如何向她解釋今日的行為。

清河侯夫婦見西南王親自拒婚,又将拒婚的理由背在了自己的身上,不免欣喜感動。再看皇貴太妃身旁的女兒,乖巧伶俐,怎麽也不能嫁給一個克妻之人啊!

小皇帝心中糾結,若是想要将西南王與李五促成一對今晚便是最佳時機。可湯鳳的态度實在是讓他拿不準,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

湯鳳看出小皇帝的猶豫,決定再加一把火,笑着道:“王爺可真夠會說的,不就是不想成親麽,怎麽還扯上克妻了?不過兩個而已,說不定就是意外,不如等王爺娶上七□□十個的時候再看,這克妻的名號王爺當不當得。”

“母妃此言差矣。”小皇帝果然出聲,偏向了馮弦機,“若是真娶了七□□十個的時候,豈不是害了這些無辜的女子?西南王自有他的顧慮,母妃何必強人所難?”

“哦?倒成了本宮的錯了?本宮想着陛下第一次給人做媒自然是要馬到成功才好,所以才幫着陛下撮合,怎麽最後倒成了本宮的不是了?”湯鳳輕哼了一聲。

小皇帝道:“朕只是關心臣子罷了,并無強迫之意。母妃的好意大約西南王也知道了,就不必在此事上過多糾結。”說完,他又看向西南王,道,“克妻之事不能全信,但終究還是需要你自己去化解。若你日後有喜歡的女子了盡可以給朕說,朕一定做這個證婚人。”

“謝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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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鳳身側,李五同樣松了一口氣。好了,她可以不用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了。

湯鳳似有察覺,歪着身子瞥了她一眼,剛好看到她如釋重負的模樣,嘴角一勾:“可真是個沒有福氣的姑娘。”

李五垂首,不敢直視她的臉,小聲地道:“小女所求不多,只願嫁給自己喜歡的男子。王爺再好,也不是小女的。”

“倒是個有主見的。”湯鳳輕輕一笑,“行了,回你母親那邊去吧。”

“是,小女告退。”李五這才不敢當着她的面松氣了,提着一口氣走回了母親身旁,喝了一口冷茶後,這才将挺直的背慢慢松了一些。

清河侯夫人見她額角冒汗,捏着她的手問道:“可是吓着了?”

沒了壓迫感,李五歪着腦袋思索了一下,道:“我覺得娘娘不是那般狠心之人,她挺好的。”

清河侯夫人忍不住拍了她一巴掌,咬牙道:“你懂什麽,這滿殿的人誰不怕她?你這小妮子倒是得了她一雙镯子就有幾分猖狂啦?還挺好的,那你是沒有見過她出手的時候!”

李五被母親拍中了背,忍着痛道:“或許那只是她保全自己的手段……”

“閉嘴吧你,你沒看到她剛剛想把你和西南王湊成一對?”

“那明明是陛下的主意啊,怎麽變成娘娘的意思了。她頂多是推波助瀾,而且不是沒成麽。”李五小聲跟母親辯解。

“你你……糊塗蛋!”

宴席尾聲,湯鳳起身更衣。下一刻,坐在下面的周夫人悄悄起身離席。

太極殿偏殿外有一荷花池,雖不必了鳳凰臺下面成片荷花壯觀美麗,倒是同樣被宮人打理得景致可愛。只是如今寒冬之際,滿塘只有枯萎的稈兒,看不到荷花盛放的美景。

選在此處會面,既能看清周圍的情況,又躲不了偷聽之人。要是被人看見了,也能說是一起散步醒酒。

寒風從身旁肆虐過,荷塘邊的女子像是一棵青松,站得筆直。

忽然,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回過了頭。

“臣妾見過娘娘。”來人竟然給了她行了一個全禮,雙膝下跪,低頭叩首。

湯鳳想要伸出去的雙手一頓,收了回來,她說:“夫人請起。”

胥二起身,兩人終于在此刻毫無顧忌地對視。

上一次見面,她是八歲的公主,她是十三歲的将門虎女。她們一人喜歡讀書,一人喜歡舞槍,各有所愛。此時再重逢,她是守在孝陵的皇貴太妃,她是相府操持內外的相爺夫人。

“胥姐姐。”

“小公主。”

湯鳳忍着淚笑着道:“你這一身的打扮我真的看不習慣,你以前從來不喜歡穿裙子的。”

胥二無奈:“時過境遷,我哪裏還是當年那個跨馬游街的胥家二小姐呢。”

南疆風氣雖淳樸但也十分開放,很多女子會着男子的裝扮騎馬射獵,有時候上街也是一身男裝,自有一番潇灑俊逸。南疆并入了大夏,不知那邊的女子現在是否還會那樣打扮,是否已經被大夏同化。

“公主,你我能活下來便是背負了家國仇恨在身。當年最後一戰我被父兄掩護僥幸逃脫,帶出了一隊人馬,如今他們已分散各地潛伏,等大夏一亂,咱們就有機會複國了。”胥二激動又期待地看着她,“經營這麽多年,我們的實力壯大了不少。等時機一成熟便由你來號令南疆子民,咱們殺回去,将當初失去的全部奪回來。”

複國,這實在是一個美好又遙遠的夢。

胥二看出她的恍惚,上前一步道:“公主,難道你就不想回家嗎?這些年咱們雖報了家仇,可亡國之恨還在,咱們茍活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能重新回到那片土地嗎?”

“胥姐姐,不是我不想,實在是百姓們經不起折騰了。”湯鳳平靜地看着她,“這十七年大夏與南疆已融合一體,我們要是複國得牽扯進多少無辜的家庭?他們受了戰亂終于平靜下來,我們何必又要去掀起這個傷疤呢?”

“可就算是沒有我們也有其他人!前有慶王,後面還會有瑞王西南王,他們哪個不是雄心勃勃?大夏與西寧一戰已經大半年了,死了多少傷了多少?難道沒有我們這些人的傷亡就可以避免了嗎?”胥二激動地勸道。

湯鳳不忍:“他們是他們,可我不想做這個罪人。”

“什麽是罪人?拿回自己的東西叫罪人嗎?公主,你是南疆王室唯一的血脈了,你身上背負的不只是你一個人的想法!南疆建國五百餘年,難道王室列祖列宗就甘願将自己的心血這麽奉送給他人嗎?”

她們彼此說服不了對方,再過多糾纏下去只會是徒耗時間。

胥二難過地看着她:“你是南疆的小公主,是唯一能繼承王室遺志的人了。你好好想想,你的父王和母後,王兄王姐,他們在地底下甘心嗎?”

湯鳳咬住下唇,太過用力,舌尖已傳來了血腥味兒。

“公主,我雖籌謀多年,訓練了上萬的士兵,可沒有你,他們只能隐藏在村莊小鎮,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莊稼漢。”胥二嘆氣,眼底有諸多的不甘。

“我知道。”湯鳳轉身,看着黑黢黢的荷塘,猶如自己此刻的困境,“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好好想想。”

“不管怎麽樣,我都聽你的。”胥二說。

湯鳳低頭,苦笑一聲。

她與胥二的立場既相同又不同,她們對大夏懷有相同的仇恨,可消解仇恨的方式卻不同。她只關注那些出爾反爾的奸臣賊子,而胥二是想在同一個戰場上找回當年丢掉的東西。

歷史的車輪早已碾過,她若是執意倒退,不知道又要扯進多少人的性命。人生太短了,一瞬間就是一輩子,她真的要将這些人的性命與仇恨緊緊相連,讓他們短暫的一生都消耗在一個複國之夢上面嗎?

她頭疼不已。

當晚,回到承乾宮的湯鳳發起了高燒,太醫想了很多辦法都無法将燒退下去。

“這不僅是受了風引起的外熱,還有內熱。”傅太醫道,“兩股火氣在她身體裏,這樣下去人要被燒壞的。”

床上,湯鳳面色帶有不自然地潮紅,嘴唇幹裂,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

蓮藕守在她的身邊,不停地更換濕帕子。

傅太醫正開着方子呢,養心殿的人就來了,說皇帝自從宴席散後身子有些不适,請傅太醫過去看看。

傅太醫匆匆開了方子遞給蓮藕,道:“陛下那邊還有事,我就先走了,你照着方子煎藥服下去,若是沒有好轉再來找我。”

蓮藕接過方子,指尖發白。她知道,這是皇帝在刁難娘娘,哪裏有這麽巧的事情?

承乾宮的太醫散得幹幹淨淨,大約是讀出了皇帝的心思,不願再留在這裏伺候。小金子氣得朝他們的背影狠狠地啐了兩口,轉過身拿了蓮藕的方子,親自跑去太醫院抓藥去了。

眼瞧着湯鳳的溫度降不下,蓮藕急得要哭。

“水……”床上的人突然出了聲。

蓮藕趕忙将她扶起來,端起一旁備好的蜂蜜水喂給她:“娘娘,慢點兒喝,小心嗆。”

喝了水,湯鳳的意識有幾分回籠,眼前雖霧蒙蒙的,但她也知道身邊守着的只有一個蓮藕而已。剛剛迷迷糊糊的聽見了皇帝把太醫叫走了,她便掙紮着清醒了幾分。

“你去,拿幾壇酒來。”湯鳳有氣無力地說道。

蓮藕顧不及多問,照着她說的做。從前承乾宮藏了許多好酒,存放的地方蓮藕是清楚的,可打開庫房門一看,空空如也。她不信,依次推開了所有庫房的門,這麽大幾間的庫房,空得像是能聽見她的喘息聲。

她愣在了原地,不知怎麽的,眼淚簌簌地掉了下來。她不愛哭的,可此情此景,她真的是忍不住了。

想到主子還在床上躺着,她顧不得再傷心,擦了淚,差了門口的小宮女讓她看點兒娘娘,自己朝禦膳房跑去了。

小宮女守在門口,偏頭朝裏面看了一眼,冷着面一動不動。

湯鳳的意思漸漸有些散了,她能感覺到眼皮越來越深重,有什麽東西抓着她往下在墜。忽然,有冰涼的感覺傳來,觸到她的肌膚上,有些涼涼的舒服。

“唔……”她想盡力去貼近這股涼意。

鼻尖傳來了一陣酒香,她渾身乏力,腦袋燒得糊塗,但也聞出了這應該是好酒。想必是蓮藕回來了,她松了一口氣。

搭在身上的被子被掀開,有一雙手在她的脖頸處,笨拙地解着她的衣扣。接着,她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了起來,靠在了一個略微冰涼的胸膛上,十分舒服。

外衫被褪去,眼前只有一抹淺粉色的肚兜。她感覺身後的人停滞了一會兒,有些粗粝的手在肚兜繩上遲疑了一刻,最終還是下不去手。

酒香越來越濃厚,冰涼的帕子緩緩擦過她的脖頸、腰身、手臂……她像是被人做成了酒釀鴨子,渾身上下都彌漫着一股酒味兒。

“咳咳……”她被嗆得咳嗽了兩聲,胸腔震動,胸前的渾圓也跟着顫動了起來。

這下子,擦拭她身子的手停住了。

她聽到一陣粗重的氣息聲,有些壓抑的克制。接着,她被移開那冰涼的胸膛,翻過身趴在了床上。身後的帕子輕柔地擦過她的背,像是在撫摸一件上好的玉器,生怕一個不穩就打碎了。

她的背很美,線條流暢,均勻,無一絲多餘的肉。腰後還有兩個腰窩,可愛俏皮。

她沒有察覺到手的主人是以何等的目光在看她,她只覺得渾身的熱氣被帶走了一半,似乎不那麽熱了。

“蓮藕……”她閉着眼輕聲喊道。

“蓮藕”沒有回應,他也不敢回應。

她極力睜開眼想去看眼前的人,可下一刻她又被他翻過身對着牆壁,她一睜眼,一片素色,什麽都不看清。

手的主人不耐其煩地給她擦拭着身子,一遍又一遍。酒帶着她的溫度蒸發,她終于感到舒服了些,意識漸漸輕飄飄的,渾身的沉重終于散去了不少。

“蓮藕……”她嘤咛了一聲。

她忽然坐了起來,單手撐着床,轉過身,用那一雙柔媚多情的眼睛去看他。

他僵在那裏,手上的動作也停了。

“蓮藕,我要喝水。”她眼睫毛顫動了一下,伸出手。

“蓮藕”端了一旁的蜂蜜水給她,她伸手接過水杯,才飲了一口,卻将一杯都打翻在了床上。水珠順着她的下巴滑落到了胸前,肚兜濕了一大半。

她有些懵了,沾了水珠的唇看起來瑩潤可愛,微微翹起,更是平添了一番無辜的風情。

“還要……”她伸手去拿杯子。

下一刻,她重新落入了那個熟悉的胸膛,他端着茶杯将水喂在了她的唇邊。她吞咽了幾口,嘴角有蜂蜜水漏了些出來,本來就打濕了的肚兜更是雪上加霜。

喝夠了,她擺擺手。

他放下了水杯,維持着将她摟在懷裏的姿勢。

“你不是蓮藕,你是誰……”她閉着眼開口,說出的話雖然還是乏力,但總歸有了幾分清醒。

他沉默了半晌,抱着她的胳膊無意間又收攏了幾分。湯鳳歪躺在他的懷裏,長發鋪滿胸前,微微擋住了一些說不清的好風光。她掙紮着要起身,卻感覺是兩條鐵鎖鏈将她禁锢住了,掙脫半天也是徒勞。

“你……放開……”她喘氣說道。

他低下頭,突然湊到了她的耳邊,含住了她小巧的耳朵,問:“為什麽要放開?”

她掙紮地動作停住了,她是發燒了,燒得糊塗看不清人,但是她耳朵沒壞,腦子也還算能用。此時在耳邊響起的那個酥麻的聲音,她真是熟悉得緊呢。

“馮弦機……”她喊出這一聲,頗為咬牙切齒。

“晚了。”

她整個人被上下提了幾寸,同樣是那雙為她擦身的手,如今卻捏住了她的下巴,逼她轉過了頭。

她側着頭仰視他,眼前的五官瞬間清晰了起來。

還未等她說什麽,他的唇就貼了上來,含住她微濕的唇瓣,碾磨輾轉,像是要将她整個人拆吃入腹一般。她受人鉗制,渾身乏力,卻偏偏被逼着仰頭承受他的一腔火熱。

他紮人的胡子在她臉上游移,她左閃右避也沒有躲過,反而讓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将她箍得更緊。他的唇如同他這個人一樣,蠻橫無理地肆虐過去,容不得她絲毫地反抗。

這下子湯鳳才看清,旁人對他的評價沒有錯,在他的戰場上,他兇狠又無情,掌控了一切的局勢。

他不許她有片刻的分神,拽住了她的手圈住他的脖子,倒像是她反客為主了一樣。湯鳳從未沒有經受過這般狂亂的摧殘,他像是一只野獸一樣,完全不懂細細品味,只知道朝着最鮮美的部位下手。

風雨将歇,他終于将唇從她的唇上挪開,從她的眼睛吻回了耳朵。輕輕咬了一口她的耳垂,他道:“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我就想這樣做了。”

她閉着眼沒有說話,整個人靠在他的胸膛,像是依賴又像是無奈。

作者有話要說:  野獸終于亮出了自己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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