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收拾人了
夜, 靜悄悄的。
寝殿內,馮弦機摟着湯鳳沒有再強吻她,可他粗粝的手指一個勁兒地在她滑嫩的胳膊上摩擦, 像是很新奇這樣明顯的對比。
湯鳳向來很注重保養自己的身體, 內調外養,四季的湯水從來沒有斷過。比起那些僅僅懂得保養外表的人, 她的肌膚更比那些人多了一份透亮瑩潤,像是凍過的羊奶, 潔白無瑕。此時馮弦機的動作就像是在用石子兒摩擦上好的綢緞, 他覺得手感極佳,可這“綢緞”卻覺得他摸過的地方生出了一股難忍的刺痛。
“你占便宜占夠沒有?”她閉着眼問道。
“沒有。”
“……”
他用下巴抵住她的發頂, 讓她整個人都陷入了他的懷裏,語氣懊惱又糾結:“我被你蠱惑了, 怎麽辦?”
“你是在為自己剛剛的冒失找借口嗎?”
“我需要借口嗎?”他震驚地道。
的确不需要,他看向她的眼神從來都是直白且赤/裸。
“怎麽辦?”他晃了晃手臂, 搖醒懷裏的人。
湯鳳雖然清醒了幾分,但仍然十分困倦, 閉着眼道:“你把我放下,然後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跟我回西南吧。”
她緩緩睜開眼, 有一瞬間失去了焦距。再炸了眨眼, 目光落到他結實的小臂上,這樣纏抱她, 就像是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擋在身後。
“咱們想個辦法,讓皇貴太妃徹底消失在這世上,然後以宋旖旎的身份跟我回去。”他道。
湯鳳嘴角一彎,沒有笑出聲。他以為摘掉了“皇貴太妃”這個頭銜之後,她就可以做宋旖旎了嗎?真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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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你還有什麽放不下去的?”見她許久沒有回應, 他低下頭含住了她的耳垂,用牙齒碾磨了幾下,“先帝都走了,你待在這裏越久越危險。”待戰事一起,她說不定就要再次被推上風波的中心,到時候再想抽身就難了。
湯鳳笑了笑,歪着頭靠在他的胸膛上,如此的不設防:“你把我帶回西南,然後呢?以什麽身份留在你身邊?”
他偏過頭,忍不住吻她的臉頰,一下、兩下……他不想停下來,就像他此時抱着她不想撒手了一樣。
有些東西輕易碰不得,碰了便再也戒不掉。他一直克制自己的心魔,可今晚卻失了守,一旦放出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輕易放過她。唯一可做的,便是将她留在身邊。
“換個名字,你來做我的王妃。”他擡起左手讓她的腦袋偏向他,然後便毫不費力地吻住了她的嘴角,一點點靠近她紅潤飽滿的唇。
厮磨,攪弄……
他捏着她的下巴離開了寸許的距離,道:“她們都比不上你,我想要你。”
曾經滄海難為水。見過了高山大川,豈能滿足于小河泥溝?
她伸手推他,推不動,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她抱起來與自己面對面地坐着。她嘴角挂着笑,可眼底還是那樣的淡然薄涼,她道:“多謝你這般看得起我,可我胃口太大了,你滿足不了我。”
馮弦機皺眉。
湯鳳擡起雙臂,環繞在他的脖子上,眼波似水,即使一臉的病容也掩不住骨子裏的媚勁兒:“你要我,我可以給你。但留在你身邊,你還是早日打消這個念頭。”
這話說出來他看向她的眼神沉了幾分。他願意許以正妻的身份,可她卻只能将他定義為自己的入幕之賓,聽來讓人覺得諷刺。
她擡起右手撫摸過他的胡子,然後遮住了他下半張臉,只允許他露出高闊的額頭和鋒利俊朗的眉眼,她笑着道:“果然,這樣比較好看。”
他沉着臉拉下了她的手,冷冷地道:“我不缺女人睡覺。”
“嗯。”她還在比劃他的眉眼,像是在心底給他易容一般。
馮弦機看不懂她,她像是一團迷霧,離遠了模糊不清,走近了讓人失去自我。他已經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誠意,可還是不能讓她為之側目。
“非要我奪了這帝王之位你才肯留在我身邊?”
“你會為了我去争奪嗎?”
他抿直了唇線,眼神幽暗了兩分。
“你不會,你要做也只是因為你心中的清明道義。”她與他相交寥寥幾次,可卻能輕易解讀他內心的想法,“馮弦機,你看錯了,我就是個壞女人。”說着,她輕笑一聲,眼睛像鈎子一樣看過去。
“媽的!”他咬牙低吼一聲,丢盔棄甲,捧着她的臉狠狠地吻了下去。這一吻不如剛才的溫柔,像是裹挾了雷霆般的怒火,沖着她發洩而去。
她軟軟地往後倒去,他擡手摟住了她的腰,強迫她來承受自己。湯鳳再一次嘗到了血腥味,他咬破了她的嘴唇,對着她的傷口狠狠地吮吸,打定了主意要讓她痛。
她感覺到了痛,嘤咛了兩聲,換來的也不過是他更瘋狂的掠奪。
馮弦機這小半輩子還沒有被人這麽折騰過,明明是他在蹂/躏強迫她,可自己的心卻感到了酸脹疼痛,像是被活活挖走了一小塊。再看眼前的女人,她皺着眉喊着痛,可說到底,一切都牢牢地控制在她的手中,她才是那個置他于他瘋魔之境的人。
天快亮的時候他走了,走的時候還不忘放狠話:“總會有辦法讓你走到我身邊來。”
燒已經退了,但她被折騰了一晚早已困倦得不行。聽了他的話,連夢裏都露出了笑容。
再次醒來,承乾宮安靜極了。
正午過後便下起了小雪,湯鳳抱着手爐站在廊下,看着這冷清的宮殿,內心竟然有從未有過的寧靜。
“本宮以前就想這樣待着了,可那時候總有這樣那樣的人來煩本宮。”她長身玉立,站在那裏便于雪景融為了一體,不知是雪美還是她更美。
蓮藕心中微澀,想當初過年的時候承乾宮是宮裏最熱鬧的地方,先帝會在初一賞賜下來很多好物件,擺滿了整個正殿,宮女們收都收不過來。請安的嫔妃和宮外的女眷更是流水似的進出,女人們談論着胭脂水粉釵環首飾,像是不知疲倦。每當這個時候,皇貴妃就是最耀眼的那個,她坐在上座什麽也不說便能穩住全場,若是出聲誇了一句哪位夫人的發簪镯子,那定然是極有面子的事情。
再看眼前的承乾宮,除了一兩個清掃庭院的宮人,哪裏還有人登門呢?蓮藕不知主子內心是否真的平靜,但她總覺得主子這樣的人物不該這樣沉默下去。
稍晚一些,許忠過來傳旨,說陛下要在鳳凰臺宴請幾位王爺公侯,請皇貴太妃招待各位王妃及侯夫人。
蓮藕重新給湯鳳換了一件秋香色外裳,脖子鑲着一圈兔毛,平添了幾分溫柔。湯鳳的身體還未完全好,總感覺有些頭暈,蓮藕就給她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僅用了幾四五根玲珑剔透的玉簪固定。
“主子這些素雅的打扮也美。”蓮藕站遠了些,由衷地感嘆道。
湯鳳輕咳了兩聲,白皙的臉頰上浮現出了兩團紅暈,倒是省去了再添一層胭脂了。
寒冬季節,鳳凰臺地勢高,一站上去就讓人感覺到鑽心的涼意。不過站得高也有好處,一眼眺出去,大半個宮城都收入眼底了。
“臣妾給皇貴太妃請安,娘娘萬福。”
湯鳳臨風站着,突然身後傳來溫柔的請安聲,她轉頭一看,瑞王妃正笑着看她呢。
“許久不見,你倒是面色越發好了。”湯鳳上前,親自将人扶了起來。
瑞王玉樹臨風,溫潤雅致,連選的王妃都是這般恬靜動人。她與湯鳳有過幾次交往,雖交情不深,但難得的是互相都還有幾分好感。
“娘娘容姿更勝以往了,剛剛站在這裏恍若是神仙下凡,臣妾一時間倒不敢驚擾。”瑞王妃拉着她的手打量,發自肺腑地贊嘆道。
湯鳳莞爾一笑,她很喜歡瑞王妃身上這股氣質,說得話明明跟旁人沒有兩樣,但從她嘴裏說出來就是讓人心甘情願地相信。
“昨日沒有顧得上跟你說話,還好今日陛下設宴,咱們可以好好聊聊。”湯鳳說着,兩人一齊往裏面走去。
殿內,幾位王妃侯夫人都到了,見兩人攜手進來,感到有些意外。一來是意外這兩人看起來關系還不錯,二來是覺得湯鳳甚少作此打扮,竟然也透着一股端莊賢淑的勁兒了。
“瑞王妃什麽時候搭上她了?”
“有些人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我當她和她家王爺真是那般與世無争呢。”
“別說了,過來了。”
幾位夫人暗自嚼舌根,見湯鳳過來,齊齊蹲禮問安。
“今日沒有外人,都随意些吧。”湯鳳坐上了主位。小皇帝沒有生母且未到議親的年紀,數來數去,竟然也只有湯鳳可以坐上這個位置招待客人了。
“娘娘在孝陵可還好?怎麽瞧着有些瘦了?”說着話的是宣平侯夫人,她家侯爺早些年與湯鳳有過節,這麽多年來遇上了還是免不了交幾次手。
昨天夜裏上半夜被高燒折騰,下半夜被馮弦機折騰,難免臉色透着一股病容。宣平侯夫人瞧見了,自然要拿此做文章。
“孝陵還是太清苦了些,娘娘不如去求一求陛下,還是早些回宮養着吧。陛下身邊也沒個打理後宮事務的人,娘娘好生給陛下說一說,定然就能回來了。”宣平侯夫人與湯鳳年紀相仿,長着一雙吊梢眼,看人的時候總習慣高高在上,若不是面前的人比她位階高,恐怕她更肆無忌憚了。
湯鳳懶得理她這些小心思,揭了茶蓋慢慢拂着茶葉,沒有說話。
宣平侯夫人見她不接招,場面有些冷了下來,自己笑了一聲,道:“哎呀,看我說什麽了,這守陵是陛下讓娘娘去的,怎會輕易收回成命呢?我真是糊塗了。”
瑞王妃坐在她對面,看她這般擠兌湯鳳,有些無奈。明明沒有什麽交集的人,怎麽就非要針尖對麥芒?若是争同一個男人的寵還好說,可這先帝和宣平侯八竿子打不着,費這些心思做什麽呢!
“文夫人還是少說兩句吧,年節下,也多積些口德。”瑞王妃還是那般溫柔的語氣說道。
宣平侯夫人一笑,看向她:“王妃多少年沒有進京了?也是,山高路遠的,也懶得折騰。趁着這次機會好好看看家裏人,也不知道下次回來是什麽時候了。”
瑞王妃自然聽出她是在諷刺自己的夫君不受太宗皇帝寵愛,封了個偏遠的地方,要回京還得皇帝下诏,着實凄慘。她淡淡地掃了一眼宣平侯夫人,不欲與她相争。
湯鳳擱下了茶杯,發出了不輕不重的聲音:“這裏風大,再話多小心閃了舌頭。”
宣平侯夫人冷笑着看她:“怎麽,娘娘要攆我出去麽?”她娘家背景雄厚,夫君又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如今小皇帝也十分仰仗,她自然有傲氣的資本。
“本宮近來抄了幾本佛經,自以為修養足夠好了,沒想到還是被你打破了啊。”湯鳳輕飄飄地說着,一邊朝着蓮藕使了一個眼神。
蓮藕領了兩位宮人下去,一左一右地将宣平侯夫人拎了起來。
“你要做什麽?!”宣平侯夫人驚了,瞪大眼睛看着湯鳳,“陛下設宴,難不成你還敢打我不成?”
湯鳳揚了揚下巴,示意可以動手了。
蓮藕從身後拿出戒尺,兩名宮人死死地箍住宣平侯夫人,下一刻,“啪啪”兩聲,蓮藕眼疾手快,出手幹脆利落。
這一打,驚得不僅是宣平侯夫人,所有旁觀的女眷都愣住了。從前雖知道皇貴太妃在後宮是橫着走的,沒想到能橫到如此地步。
再看湯鳳,她往右手邊一歪,斜斜地靠在軟墊上,笑着道:“別說你了,你家侯爺本宮也照打不誤。”
宣平侯夫人哪裏挨過這樣的刑罰,兩板子下去白皙的臉蛋兒上便留下了兩塊深深的紅印,過不了多久就要腫起來。
“湯鳳!”她站在眼底,雙目噴火地看着上面的人。
“陛下駕到!”
一聲唱喏,所有被這板子打愣了的人都回過神來了。
小皇帝來了,他可是一向和湯鳳不和,不知道會不會借此機會打壓她呢。衆人心中諸多揣測,既緊張又興奮地看着殿門外。
小皇帝帶着宣平侯進殿,前面的人宴席才剛剛開始,這邊就鬧出了狀況,他不得不帶人過來看看。
“參加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小皇帝大步走來,一揮衣袖坐到了湯鳳的身側,指着下面道,“宣平侯夫人是怎麽回事?”
宣平侯夫人委屈地看着夫君,眼睛裏包裹着兩團淚水。
“侯爺……”
湯鳳輕描淡寫地解釋:“嘴賤咯。”
宣平侯光靠猜也能知道是怎麽回事,他看着上座的那個女人,她再朝他笑,眉梢上揚,說不出的挑釁。
小皇帝皺眉看向湯鳳,不滿地道:“母妃,今日乃朕設宴請各位王侯及夫人,就算宣平侯夫人有言辭不妥的地方,你也應該寬恕一二啊,何必鬧得這樣難堪。”
湯鳳聳了聳肩,道:“本宮倒是想忍氣吞聲,可宣平侯夫人求着本宮收拾她呢,這大年下的,人家提了要求本宮總要滿足她吧。”
“你胡說,我什麽時候請你打我了!”宣平侯夫人站在自己夫君旁,底氣更足了。
湯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轉頭看向皇帝:“喏,你看,她又來了。”
小皇帝:“……”
宣平侯夫人的确有做的不妥的地方,無視尊卑,以下犯上,湯鳳這樣打她兩板子着實不冤。
宣平侯道:“陛下,臣管教無方,是臣的過錯。”他又看向湯鳳,道,“臣代內人給娘娘請罪了,她口無遮攔,娘娘也罰了,不知可消氣了?”
“勉強。”湯鳳冷淡地道。
宣平侯道:“既如此,臣便帶她回家面壁思過,以免擾了各位夫人的雅興。”
宣平侯夫人咬唇看向自己的夫君,眼裏的委屈和憤懑都要溢出來了。
湯鳳輕笑一聲,沒有阻攔。
宣平侯帶着夫人向小皇帝告退。
小皇帝瞥了一眼湯鳳,道:“看來孝陵的日子也沒有把母妃憋壞啊。”還是這麽嚣張。
湯鳳懶懶散散地回答:“是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本宮就是這個性子了,改不了了。”說完,她眼角上揚看向小皇帝。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小皇帝臉色一沉,知道她再影射什麽。
“母妃,先帝的遺旨可以護佑你一輩子,可前提條件是這江山得姓朱才行哦。”小皇帝微微傾身朝她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說道。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她的下場呢。若是沒有先帝臨終的旨意,他恐怕早已趁着內閣頒布的多條罪責将她下獄論處。可她竟然還不知足,以為這天下改朝換代,她還能繼續撈個寵妃玩玩兒呢。
“朕還要去前面,就不打擾你們了。”小皇帝站起身來,朝着她揚唇一笑,往日的稚嫩似乎在一點點褪去,逐漸有了些帝王的氣派來了。
湯鳳嘴角含笑目送他離開,似乎完全沒有被他威脅到。
這邊,宣平侯帶着夫人離開。
“文晉!”她落在他身後五六步院的距離,見怎麽也追不上,忍不住跺腳大喊。
宣平侯果然停住了腳步,轉頭皺眉看她:“這裏是宮城。”
蕭氏的眼圈一瞬間就紅了:“你嫌棄我給你丢臉了。”
“沒有。”他冷漠地道。
蕭氏走上前,仰着頭看他:“你心裏還惦記她,對嗎?旁人說你們倆不合是因為當年你一力阻止她進宮,可旁人知道你為什麽阻止她進宮嗎?”
宣平侯還是那樣冷漠的神色,甚至當她說完這話之後更冷了兩分。
“你鬧夠了沒有。”
“沒有!她一日不從你心裏滾蛋我一日就不消停!”蕭氏大聲發洩道。
宣平侯點了點頭,道:“随你吧。”
說完,他擡腿往前走去。
蕭氏站在原地,風雪落到她紅腫的臉龐上,冰冰涼涼的。
旁人都說宣平侯是直臣,敢于直谏,絲毫不怕惹怒皇帝。他的成名一戰便是上述條陳湯氏入宮的弊處,阻止先帝将從戰場上帶回來的女人納入後宮。老臣們都佩服他的膽量,說他有魏征之風範,因此對他十分欣賞。後來,湯氏入了宮,果真興風作浪肆意妄為,這個時候大家都會贊一聲宣平侯有遠見,竟然一語中的。
可在這背後,誰又知道他從來不是為了什麽道義禮法,而是在成全自己心中的那一絲私欲呢。
蕭氏呆呆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風姿綽約,潇灑倜傥,還是當初她愛上的那個文晉。
她抹了一把淚,回頭看了一眼鳳凰臺的方向,眼底淬滿了毒意。
“你摘不出來,我幫你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想雙更來着,可是工作實在太忙了……
對不起各位,發個紅包吧,大家盡情留言哈
感謝在2020-08-09 11:10:55~2020-08-10 20:44: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哎呀呀~ 10瓶;七月不得安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