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天在早餐桌上，國王向大家宣布了威廉即将成為愛德華近侍的消息。

因為國王的私生子被允許與國王和王儲同桌吃飯，因此王後的早餐便一直是在自己的卧室解決的，按她的說法，就是她不想一大早就不高興。所以，當她得知威廉成為愛德華近侍的消息的時候，命令已經下達，整個王宮的都已經知道了，事情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回轉的餘地了。

“你昨天晚上拜訪國王的時候，就沒有覺察到國王有讓威廉成為你近侍的打算嗎？”王後趁着愛德華早飯後來她的房間向她問安時問道，他們坐在房間裏靠近窗戶的小圓桌旁，王後的侍從在房間的另一端忙着收拾剛剛送來的鮮花，輕聲細語的商量着如何布置花瓶，這留給了王後和王儲私下交談的機會。

“沒有。”愛德華說，“他只是問我對于近侍有什麽要求。”

“你為什麽不告訴他你想讓你的表弟丹尼爾來填補這個空位？”王後壓低聲音說道，細長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我早在幾個月前就給你寫了信！”

愛德華回避這個問題：“威廉只占了一個位置而已，我可是有三位獸人近侍成年。”

“你等會兒去見你的父親，告訴他……算了，” 王後嗤笑了一聲，“我親自來說吧。”

愛德華松了一口氣，換了個話題：“您不去議事廳嗎？”

王後整了整身上寬大的罩袍，心不在焉的說：“上午沒什麽要緊的事，我下午再去。不過你還是要去旁聽的，你要學習的東西有很多，即使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也包含着不少的學問。”

早晨的問安算是結束了，王後也無意留他。于是愛德華起身來到王後身邊單膝跪下，道：“請母親祝福與我。”

每天早晨問安時請長輩祝福在貴族家庭是一種為了促進親人關系而必不可少的禮儀。侍從們看到王子單膝跪下，忙放下手裏的鮮花，轉過身來，垂首肅穆而立。

王後例行公事一樣的把手放在愛德華的頭頂，短暫的沉默了幾秒，便不耐煩的快速說道：“願奧爾貢拉賜福與你，我親愛的兒子。”

愛德華捧起她的右手，吻過她無名指上的王後權戒，便退出了房間，去國王的議事廳旁聽國王處理政務。

議事廳位于城堡的一樓，位于南側，緊靠着面朝東方的城堡大門，這是因為按照憲法，全國所有的公民都有權利要求面見國王，表述自己的訴求，為了避免向國王申訴的人在前往面見國王的途中被位高者殺害，議事廳便建在了離大門最近的地方，而議事廳的窗外就是人來人往的大街。

現在，議事廳外擠滿了請求面見國王的大臣和公民，滿滿的從城堡的南側走廊一直擠到西側走廊。為了避免旁人沖撞到王儲，侍從遠遠的就開始高聲喊着“王儲駕到”，提示衆人為愛德華讓路。

愛德華慢慢的穿過人群，向身邊向他行禮問好的大臣和公民點頭微笑致意。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人群中沖了出來，差點撞在為愛德華開路的侍從身上，好在他及時的剎住了腳，退回到兩旁的人群中，摘下帽子，動作誇張的向愛德華鞠躬行禮，用他口音濃重的聲音大聲喊道：“願奧爾貢拉保佑您，王儲殿下！”

愛德華停了下來，手扶住自己的帽檐回禮，微笑道：“謝謝，也願奧爾貢拉保佑你，我親愛的弟弟。”

威廉立刻咧開嘴笑了起來，臉激動得通紅。他自從在餐桌上知道自己被選中成為王儲的近侍，可以一天到晚都呆在這位美麗的亞獸人身邊之後，就一直是這樣一副興奮過度的樣子。他原本以為等過了一個月，王儲回到封地以後，他就只能等到新年才能見到他，沒想到竟然能夠得到貼身服侍對方的機會。他不在乎母親曾經告訴他的，愛德華不是真正的王儲，他才是王位繼承人這件事，因為現在的他還不理解自己的身份真正的含義，只知道自己很喜歡這個長得漂亮對自己也很溫柔的亞獸人，只知道自己想呆在對方的身邊。

于是，當他聽說愛德華王子見過王後就會去一樓的議事廳之後，便特地從禮儀老師的教室跑出來，在擠滿了人的走廊裏等了半天，就為了向經過的王子問聲好。

愛德華可不知道威廉心裏在想什麽，便問道：“你是來見國王的嗎？”

威廉搖了搖頭，有點不好意思抓緊了手裏的帽子：“我來見您，殿下。”

威廉又羞澀又活潑的可愛模樣讓愛德華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他向男孩兒伸出手：“來吧，跟過來，你已經是我的近侍了，有資格跟着我進議事廳。”

議事廳的大門剛剛被打開，愛德華就聽到了教育大臣慷慨激昂的演講。他沒讓門口的仆人宣告自己的到來，手裏牽着威廉，帶着身後的近侍們，輕輕的來到國王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讓威廉站在自己的身邊。

國王瞥了他一眼，愛德華能夠看出他眼神裏的滿意之情，便放心了下來，開始聽教育大臣和財政大臣之間的辯論。

中午吃飯的時候，王後在餐桌上提起了關于愛德華近侍人選的事情，向國王推薦了她的獸人外甥丹尼爾。

國王一邊切着盤子裏的肉，一邊說：“丹尼爾我見過，他不合适。”看起來漫不經心，實際上毫不留情的拒絕了王後的要求，沒有留下一點餘地。

王後試圖辯解：“我不知道您對那孩子到底有什麽不滿……”

“他沒什麽不好的，但是就是不合适。”國王幹脆利落的說，連借口都沒有找，“而且我已經給愛德華選好了替補的近侍。除了威廉，還有夏陵公爵的小兒子馬修，以及格羅斯女伯爵的女兒，伊利莎白。就這三人。”

“我覺得王儲的近侍人選應當是我和您一起讨論決定的。”王後看起來非常生氣，“我是王儲的母親，我有權利……”

“你對我的決定有什麽不滿的嗎？”國王打斷她的話，“威廉，馬修，伊利莎白，這三個人你對誰不滿嗎？”

王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半天才道：“馬修。馬修昨天晚上剛剛和威廉打了一架，我不覺得把兩個矛盾深重的人放在一起是一件合适的事情。”

“我倒覺得這是個很好的鍛煉愛德華的機會。”國王說，“愛德華要學會如何處理手下人的矛盾。他的臣子永遠不可能每個人都能和別人和平相處，他要學會平和這些人之間的關系。”

當然，愛德華明白，馬修不是為他準備的，國王實際的意思，是想讓威廉學會和馬修相處，學會如何處理矛盾，如何與自己的敵人共存，甚至化敵為友。

王後接着說：“那這位伊利莎白小姐呢？我沒有見過她，根本不了解她的品性，我不放心我不熟悉的……”

“她昨天晚上的表現很好。”國王說，“只有她敢站出來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麽，當時我就決定要把她派到王儲身邊。王儲需要這樣直言敢谏的人。”

王後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于是她迅速的端起酒杯掩飾自己的不悅，當酒杯放下的時候，她的表情已經恢複了平靜：“還是您考慮的周到。”

國王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聲，繼續吃飯。

一位侍從端着小銀盤從餐廳外走進來，小銀盤裏盛放着信件和鑲着寶石的拆信刀。侍從走到愛德華身邊彎下腰，将小盤子放在愛德華的手邊：“殿下，您的信，來自凱利伯爵。”

愛德華放下刀叉，打開信封，裏面是一張請柬，“喬納斯邀請我參加他的成年禮。”看過請柬內容後，愛德華說。

“去吧。”國王說，“畢竟是陪伴了你十多年的近侍，他有這個資格。帶上威廉。”國王又加了一句，“讓凱利家的小子給威廉傳授點經驗，畢竟威廉即将頂替他的位置。”

愛德華知道國王真實的含義是想讓威廉見見世面，便欣然點頭同意。

王後輕笑了一聲，悠揚婉轉道：“那可得讓威廉的禮儀老師這兩天抓緊時間訓練他了，陛下。”

桌子上的孩子小聲的笑了出來，威廉握緊了手裏的刀叉，他知道自己被嘲笑了。

國王沒有為威廉說什麽，威廉的禮儀和口音是硬傷，估計一輩子都會被人诟病，他必須學會如何面對這些吹毛求疵的嘲諷。

但是愛德華沒有忍住，“別擔心，”他對威廉說，“我親自教你。你不需要掌握太多，只要把需要的那一部分掌握五六分，就足夠應付那種場合了。”

威廉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站起身向愛德華行禮致謝。

看着這微笑，愛德華忽然覺得，他重生的價值全部體現在這燦爛的微笑中了。于是他不顧王後重新冷下來的臉色，向威廉舉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