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水厄(十四)

事實證明,她想讓吳梓看到的,遠遠不止這些。

車繞着路行駛了兩三天,期間吳梓又醒過來幾次,這次她沒有嘗試踢門求救,安靜地閉着眼睛聽人販子談話。

這輛面包車上除了她還有五個人,都是屬于一個拐賣團夥的,開車的司機很沉默,從頭到尾就沒有說過幾句話,領頭的人聽聲音應該是在50歲左右,口音像是臨省的。

“這個妹娃等會帶到哪裏去?” 問話的是最初騙她的那個中年婦女。

“本來說要帶到Z市的,那邊有個哥哥要,結果昨天又說不要了。”

“媽的那群死鬼,總不能讓我們拉着這麽大個活人來回跑啊。”

領頭人狠狠吸了口煙,猛地被嗆到,狠狠咳嗽了幾聲,罵了句娘後,有些不耐煩的回道:“日媽開起走就是了嘛,總會有人要的,我看這邊缺婆娘的還是多。”

吳梓迅速感受到了這具身體傳給他的恐懼和屈辱,他心裏也極度不安,被圈在昏暗潮濕的車廂裏已經兩三天了,生理上的疲憊和痛楚尚且不說,精神上高度的緊繃和非正常睡眠已經讓她,或者說是他,即将到達崩潰的邊緣。

已經失聯兩三天了,按理來說應該有報案了,忍着頭痛,她歪着頭看向車頂,會得救的,會得救的。

吳梓能同步她的心理活動,而他作為知道事情結局的人,更濃重的悲哀便将他淹沒。

不會的,不會有人來救我們,沒有人的。

人販子們顯然比吳梓還要焦慮,然而就在吳梓偷聽完他們對話沒多久,領頭人便接到了中介人的電話,很興奮地告訴同伴,臨近的A市,有家人想要買媳婦,價格也很合适,可以順手把她脫出去。

中年婦女還有些猶豫,“這個妹娃就是從C市騙過來的,C市和A市挨得那麽近,怕翻水哦。”

領頭人顯然沒把她這番話聽進去,美滋滋地點上一支煙回道:“賣出去了自然該他們家管,跑脫了還不是他們遭罪,我們拿到錢就走,管我們什麽事,翻個屁的水。”

同夥見老大都這麽說了,也就放下心來,面包車快速開往C市農郊。

這具身體顯然是呆住了,沒想到這群人販子真的會把自己賣給別人當老婆,曾經看過的拐賣新聞瞬間湧上心頭,這一刻什麽念頭都沒有了,眼淚從眼眶滾落,即使她的嘴被膠布封上了,嗚咽聲還是傳到了前座的人販子耳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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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群人安靜了一會,領頭人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你去看看後面,怎麽又醒過來了。”中年婦女答應了一聲,從面包車的座位中擠了過來,一把撕掉女孩子嘴上的膠布,吳梓有着這具身體的痛感,下一秒,眼淚又落了下來。

他聽見自己苦苦哀求那個女人:“阿姨,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媽媽只有我一個女兒,沒有我她一個人怎麽辦呢?阿姨你賣我是想要拿錢對吧,你放了我好不好,你賣我的錢我再還給你就是了,求求你了。”

女人只把水遞到她嘴邊,“喝吧,別說那麽多了。”

她搖搖頭,身體湊近,帶着哭腔求她:“阿姨我求你了,我不想被賣給別人,阿姨你有沒有孩子呢?我媽媽只有我一個女兒,求您了,我求求你。”

女人聽到“孩子”這兩個字的時候猶豫了幾秒,很快,前座領頭人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你跟她說那麽多幹什麽?晚上就能到村子裏了,再喂點睡,一會把她眼睛蒙上。”

吳梓跟着這具身體驚恐地往後縮,女人的眼神又瞬間變得冰冷,下一秒,膠布又黏到了嘴上,這一次連眼睛也被蒙上了,後頸受到敲擊,吳梓再一次陷入了無意識的昏沉中。

再次醒來時,臉上敷了一條沾了冷水的帕子,她剛想着那群人販子怎麽會這麽好心的給自己冷敷,一個陌生的男聲就傳了過來:“醒了啊?”

她像只受驚的鹿一樣往後縮,眼睛上的布已經被取了下來,環顧了一下四周,是普通的農家卧室,說話的男人大概四十多歲,看起來是做莊稼活的憨厚樣子,端着個水盆,站在離床五米遠的地方。

吳梓心思在這一刻轉得飛快,這裏應該就是申家村了,那些人販子蒙上她的眼睛又敲暈了她,應該就是害怕她記住逃跑的路線,等清醒過來時,已經送到買媳婦的人的家裏了。

女孩子後背抵着牆壁,帶着戒備和抵觸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誰?這裏是哪裏?”

男人一把把水盆砸在桌上,水花濺起來打濕了桌子。

“我是誰?老子花十萬塊錢買了你,你說我是誰?”

她迅速反應了過來,跪在床上,哭着求那個男人:“叔叔我求你放我走好不好?我媽媽還在家裏等着我回去,我是被騙到這裏來的,你花了十萬塊錢買的我我還給你好不好?我想回家,求求你了叔叔,我求求你了。”

男人完全不吃她這一套,幾步沖過來擰了把她的耳朵,“你喊個屁的叔叔,花錢買了的東西還有丢了的嗎?老子是你男人,不是你叔叔,你叫你媽有個屁用,老子買了你還想跑嗎?”

吳梓順着這具身體看過去,男人身高一米七左右,長年做粗重活,一雙手滿是老繭,擰起人來又痛又狠,正面硬剛應該不是他的對手。

電光火石之間,女孩子猛地轉頭咬了一口男人的手,趁他吃痛松手時,幾步跑到門口,讓她驚喜的是,男人似乎看到她暈了過去,竟然沒有鎖門,就着這幾秒的空當,女孩子推開門往外跑去。

因為暈倒後被搬到了床上去,所以女孩子腳上并沒有套鞋,石子硌在腳心,吳梓吃痛,但這具身體卻渾然不覺,繼續向前跑着,昨天被敲暈的時候是傍晚,她這次暈的比較久,醒來的時候都是白天了,趁着白天村裏的人多,女孩子便挑着那房屋密集的地方跑。

但是手足被綁縛太久,加上這幾天一直被灌的流食,她沒跑多久,手腳便發軟,身體一歪栽倒在路邊。

眼看着身後的男人越追越近,吳梓的心也被提了起來,下意識的跟着這具身體喊出了聲:“救命啊!救命!”

男人幾步按上來,像抓小雞仔一樣把女孩子提了起來,一耳光抽了過來,吳梓感覺得到這具身體內心湧上了的委屈和厭惡,奈何自己忙都幫不上。不過這些響動還是引起了注意,不遠處農家飼養的狗聽到了響動,對着這邊開始狂吠。

女孩子見有希望,仍然在那男人手上掙紮着,嘴上喊着救命,手上也沒松勁,努力地掰開男人抓着自己的手。

兩人正僵持着,那邊農戶裏便有聲音傳來,只聽得一個老頭走出門呵斥自己的狗:“你一天在冤叫些什麽!”

“爺爺救我!這個人要抓我!”

老頭往這邊一看,不禁皺眉:“這是怎麽回事?”

這老頭應該是男人的長輩,聽他問話還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大爺,這是我才買的媳婦,有點不懂事。”

吳梓心頭一陣火冒起,下一秒這具身體便朝着男人那裏啐了一口:“你走開!這個人在人販子那裏買的我,我是被騙來的,你這樣做是犯法的!我家人報警了很快就找到這裏了!放開我!”

老人還沒說話,男人便一腳踹在女孩子的小腹上,吳梓吃痛,捂着肚子蹲了下來,眼淚大顆大顆的滾了下來。

“大爺您別聽她亂說,拿錢買來的,進了我們申家村的門,就是我們申家村的人了。”

女孩子捂着肚子想反駁他,老人先一步揮了揮手,竟像看不到一樣,扭頭往屋裏去了。

吳梓附在這具身體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還試圖掙紮,力氣卻遠不如這個做慣了粗活的男人,像個麻袋一樣被人拖在地上走,地上的石子劃過小腿,留下一路血跡。

“救命!你這樣買賣人口是犯法的!要坐牢的!你放開我!”

但任憑她的聲音再怎麽凄厲,周圍的鄰居們卻像沒聽到一般,整個村子靜悄悄的,只剩那只土狗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朝着女孩子被拖走的方向大聲叫着。

下一秒,一個板凳從屋裏飛了出來,砸在狗的頭上,土狗吃痛,也不敢叫了,只在原地轉着圈,夾緊尾巴嗚嗚叫着。

“畜生還想管人的事?整天嚎冤,明天就殺了你這條瘟狗。”

女孩被拖到床邊,扶着床板大口喘氣,“你這樣會坐牢的。”

男人聽到她這句話,莫名其妙地爆發了,拉着她的頭發把人往地上掼,“那你他媽的讓我去坐牢啊!老子花了錢買了女人,你喊警察來把我抓回去啊!”

“跟老子講王法!老子窩在這個山溝溝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湊齊錢找個媳婦給我生娃,你給我講王法,你講你媽啊!”

血腥味在吳梓嘴裏彌漫開來,腦袋被撞得暈暈乎乎的,他剛想找個地方扶一下自己沉重得要掉下來的腦袋,男人沉重的身軀就這樣壓了下來。

“老子今天要告訴你究竟什麽是王法。”

吳梓的意識附着在這具身體上,清晰地感受到了男人壓下來那令人作嘔的觸感,下一秒,衣服被人撕開了,吳梓就着女孩子的視角,尖叫着想要逃離。

他知道逃不掉的,林局長跟他說過了,屍體被撈起來的時候,有很明顯的性虐待痕跡。

男人的唇舌舔舐着肌膚,被觸碰過的地方有水蛭爬過的感覺,吳梓控制住自己翻騰的胃,他不知道那個已死的人是怎麽忍受下來的,另一個意識在他腦內瘋狂哭喊着,夾雜着男人的粗喘和女孩的尖叫,吳梓作為一個旁觀者,沉浸又清醒地見證了這場他無能為力的慘劇。

身體被貫穿的疼痛就清晰地傳了過來,即使身體是屬于那個女孩子的,吳梓此刻,突然和那些被侵害的女性感同身受了。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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