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舌飼(五)
這天愁雲慘淡,霧霾嚴重,宜在家調理,忌出門走動。
沈越一路拖着唉聲嘆氣的吳梓往門外走,把少年的抱怨抛諸腦後,他當然明白吳梓打心底裏不想摻和這件事的理由,任何一個在鬼門關上走過一遭的人,對于自己的性命,都是無比看重的。
如果不是任務要求,他心底裏其實也不想和吳梓參與到這種事情中來,沈越擡頭望了一眼C市上空,冬日灰蒙蒙的穹頂,正有一大團普通人肉眼看不到的黑氣在迅速聚集,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恐怕他們真的無法置身事外了。
兩人摸到L校一所廢棄的教學樓外,吳梓看着殘破的建築,心裏有點沒底,低頭問腳邊那只貓:“沈越,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這種爛尾樓裏,真的不會有什麽髒東西嗎?”
沈越貓爪子在地上劃拉了一下,幾道淺淺的爪痕留在了松軟的泥地上,順着爪痕鑽出來的,是有點興奮的小乖。
它今天像是磕了藥一樣,一個勁兒地往吳梓懷裏湊,吳梓一面躲避着它一面唉聲嘆氣:“哎呀你把它召喚出來幹什麽?”
沈越喵了一聲,小乖這才從吳梓懷裏回來,圍着沈越的腳不斷打轉,沈越麻利地在地上畫好陣型,見吳梓還是一副一頭霧水的樣子,這才抽出點精神跟他解釋起來:“這座教學樓雖然廢棄了,但是卻是你們學校,不,應該算是這一帶,靈氣最充沛的地方,我在這裏布陣召喚小乖,也是為了更好地感應。”
“感應什麽?”
“鬼氣的來源,小乖生前是貓狗,經過馴化後感知能力比普通材料強很多,我想用它來感知一下,盤桓在C市上空,鬼氣的來源。”
吳梓聞言擡頭望了望頭頂的天空,除了一片灰蒙蒙的霧什麽也沒看到,但是聽沈越這樣說,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那邊廂一貓一鬼早已布好陣型,只看到沈越在地上劃出最後幾筆,又像變戲法一樣叼出一個小玻璃瓶,從瓶子裏倒出一點透明的液體,順着貓爪劃出的紋路流了進去。
吳梓睜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沈越做法,只見那液體并沒有被泥土吸進去,反而浮在了地表上,伴随着沈越念力的催動,慢慢散出藍色的熒光。
吳梓這下是真的驚到合不攏嘴,他知道沈越最近在學陰陽五行之術,但是沒想到他的進步這麽快,本想開口問一下沈越還收徒弟嗎?卻在下一秒就感受到了圍繞在沈越和小乖之間嚴肅的氛圍,便很識相地閉上了嘴。
這邊的情況是真的不太好,沈越在把靈液倒入畫好的陣後,馭使小乖順着地氣的方向往外搜索,凡是鬼物,必有靈體栖身之處,有些是在自己的墳墓裏,而有些卻是在生前斃命之處,盤桓在C市上空的鬼氣如此之中,這鬼物想必很是強大,順着地脈找到它的位置應該不是很難。
這事情要是像這樣處理,那就跟上次水鬼之案沒有什麽區別,順藤摸瓜找到緣起,只有知道這些鬼物因何而死,才能對症下藥将其超度。
但是這一次,沈越明顯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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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瓶靈液倒下去,小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在搜尋,沈越得到的結果卻是,C市的每一寸土地,都有栖身于此的惡鬼。
怎麽可能?怎麽會像這樣?
沈越不死心,重新畫了一個陣試了一遍,得到的結果卻還是和上一次的一模一樣。
像這種情況,無非是兩種情況,一種是C市經歷過一場戰争或者是瘟疫,有無數的人死去了,才會出現像現在這樣遍地是惡鬼的情況。
不,沈越很确定,這一項絕對沒有可能,C市的自然條件和經濟條件放在這個省都是前列,近些年來別說瘟疫,連一場蝗蟲災都沒有在報紙上報道過,出現如此大規模的死亡,絕對不可能。
那只有另一種情況了,如此濃郁的鬼氣,沈越他們倆這次要面對的,大概率是比上次還要可怕的惡鬼。
吳梓見沈越眉頭緊蹙,緊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麽,想上去問一下情況,卻又怕打擾到沈越,搞出什麽走火入魔功力反噬的慘案,只得呆站在原地幹看着,心裏着急得不得了。
最終還是沈越開口說話了:“走吧。”
吳梓連忙屁颠颠地跟上,腦內組織好語言,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小乖已經順着地脈離開了,沈越使了個眼色,吳梓很靈性地理解了他要表達的意思,把地上畫好的陣型銷毀掉,順手拿起了沈越放在地上的玻璃瓶子。
吳梓搖了搖瓶子,裏面已經一點液體都沒有了,他捏着瓶頸問沈越:“這個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呀,剛剛看它還冒出熒光的。”
“百年老墳墓碑上沁出的水。”
“……”
吳梓再次整理了一下心情和語言,問道:“那你找到它的來源了嗎?”
視線中的貓尾巴迅速耷拉下去,沈越的聲音也有些悶悶的:“還沒有。”
沈越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把自己得到的兩個結論告訴吳梓,想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這麽早就跟他說這些,只是委婉地提了一下:“這幾天你最好還是和我一起行動。”
吳梓見前面的貓情緒實在是不高,幹笑了兩聲,試圖活躍一下兩人之間有些尴尬的氛圍:“沒事呀哈哈哈,上一次那麽吓人的鬼怪我們兩個人都把它送走了,這一次來的是什麽我們倆都不虛好吧!”
沈越并沒有什麽心情去應和吳梓那并不好笑的冷笑話,他也并沒有領着吳梓往回走,走到路口的時候,沈越站定,轉頭跟吳梓說:“走,既然地脈無法告訴我們鬼在哪裏,那我們找找其他的東西。”
“哈?”
“去前天那個死了人的公寓裏。”
張阿姨自自家房子裏死了人之後就一直不敢再住在那裏,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帶上值錢的東西就連夜跑去了親戚家裏。
于是乎,在警察調查完現場後,那間貼滿了清場封條的公寓,安靜得如同墳墓一般。
這樣也好,至少一會自己召喚陰魂的時候,不會有什麽人跑來打擾自己。
沈越把吳梓安頓在樓下,自己沿着空調外機往上爬,張阿姨的公寓沒有做封窗,沈越跳到陽臺上的時候,召喚出小乖從裏面打開了這扇窗戶。
輕輕地跳到屋裏,沈越環視了一下四周,臉都忍不住皺成了一坨。他運氣看來不錯,小乖撬開鎖進去的這個房間,應該就是那位女生暴斃的地方。
尋常人或許沒什麽感覺,但沈越一進來就聞到了,彌漫在空氣中那股腐敗的屍臭味,他有些厭惡地揮了揮手,普通人進入這間房子絕對是聞不出這股屍臭的,但是要是毫無防備地在裏面住久了,只怕身體上會有諸多不安康。
那房東連夜收拾了東西跑出去住,竟是陰差陽錯地救了她自己一命。
整件事情的疑點就是在這,如果沈越沒記錯的話,這個女人,并沒有死幾天,并且現在正是冬天,屍體究竟是腐爛到了何種程度,才會留下這麽重的屍臭。
不,這應該不是死後腐爛的。
沈越忍住胃裏的翻騰感分辨了一下空氣中的味道,裏面隐隐約約摻了一點奇異的甜香,這股味道很淡,如果不仔細聞,根本不能在這濃郁的屍臭中分辨出這股味道。
當然,除了他,也不會有人會這麽無聊來一個空房間來品味隐藏的屍臭。
貓的身體比正常人更加靈敏,沈越耳朵一豎,便下意識地往右邊躲去,轉頭一看,震驚得差點叫出來。
來的鬼應該是那位死去的女生,但是看樣子,完全不能跟沈越拿到手的照片聯系在一起。
甚至他再多看一眼,都會忍不住把自己中午吃的飯吐出來。
高度腐爛的屍體在地上緩慢地爬行着,身後拖出一條渾濁的水跡,沈越不怎麽願意深想地上那攤水的成分,鬼的皮肉差不多已經翻成了一朵花,蛆蟲在臉上鑽進鑽出,蠕動帶出來體液散發出陣陣惡臭。
沈越幹脆變成了人形,貓的嗅覺太靈敏了,直沖進鼻子裏的味道搞得沈越心态有一點崩。黑衣青年在狹窄的房間中躲避着女鬼的進攻,沈越像變戲法一樣掏出五張紙符,紙符瞬間燃燒起來,沈越往前把紙符往鬼臉上一扔,厲鬼發出凄厲的哭嚎,沈越趁着這個機會從兜裏掏出四根镌刻着奇異花紋的木釘,眼疾手快的往鬼的四肢關節上釘去。
那鬼掙紮了幾下,反而叫得更加凄厲,有些虛弱地頹在那裏。
沈越捏着鼻子,甕聲甕氣地質問她:“你為何出現在這裏?若是被人所殺,仇人又是誰?”
回應他的只有一串類似于野獸的哀嚎。
哦,我忘了,這只鬼的嘴巴已經被人燙爛了。
問要是問不出話,那就再看看她身上還有沒有什麽有價值的聲音,沈越又燒了一張符,紙灰散在空氣裏,沖淡了一點屍臭味。
也就在同一刻,釘着厲鬼的地板上,像芙蓉出水一般,伸出了一只很漂亮的手。
那是一只屬于十七八歲少女的手,十指纖長白皙,在這詭異的室內如同淨瓶裏的蓮花一樣綻開。
但是下一秒,這只手迅速将兩根手指插進了女鬼的眼眶裏,在一陣讓人胃裏反酸的攪動聲中,被釘在地上的厲鬼,頭像西瓜一樣炸裂開來,在地上抽搐了一會,終于化成了一灘污水滲進了地板裏。
素手沾上了血污和腦漿,對着沈越搖了搖食指,做出禁止的手勢,慢慢縮回地底裏了。
見到了這地獄一般的鬼弑鬼,沈越整個人像被抽掉了筋一樣癱坐到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氣,冷汗打濕了衣衫。
方才那只手,向他展現出來的已經是壓倒性的力量,他與厲鬼纏鬥了一番,精力有所損耗,如果不是那只手剛剛放了自己一馬,他可能又要在這個任務裏丢掉一條命了。
它為什麽要放過自己,單單滅了那沒有說話能力的鬼呢?
事情再一次變得撲朔迷離。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一眼自己的大綱,突然有點擔心在過年前能不能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