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蛹鎮(八)
人?這個猜想遠遠比怪物混進人群中更加可怕。
作為人類,對于排擠群體中的異類往往很有天賦,如果是怪物混進了旅館,他們至少還可以抱團走,共同抵禦着外來的力量。
但如果這殺人兇手就混在人群中呢?猜忌和懷疑有時候是比利器更能割傷人的東西。
陸言很明顯是清楚這一點的:“如果是人的話,那他應該就混在剩下的九個人之中,但我們不可以貿然行動,不然可能會離心大家。但也不能一點作為都沒有,那殺人狂可能會繼續出手。”
他分析問題的思路确實沒有一點問題,不過吳梓在幾番與鬼鬥智鬥勇之後,早已經不像以前那麽傻白甜。
陸言把這番話說出來,又是什麽意思?
楊叔是他的心腹可以理解,但陸言和自己的關系可沒他和楊叔那麽親近,他把這些話明晃晃地說給自己聽又是什麽意思?是在試探我?還是說他也沒那麽信任楊叔,畢竟昨天晚上是楊叔來地下室放了屍體,而且他又是唯一一個住在一樓的人,最有作案條件。
不過陸言昨晚也來了地下室啊,還有他那幹淨到過頭的房間,這個人是在賊喊捉賊嗎?
疑問一個一個堆在心裏,線索像蜘蛛網一樣糾纏在心裏,越纏越緊,怎麽也掙不開。但他表面上還是先附和着陸言:“所以你想怎麽做?”
“先到大堂把人聚起來再說吧,昨晚周沐的死可是有很多可以挖掘的線索呢。對了楊叔,你去找把鎖,把這一扇門給鎖起來。”
等三人收拾好到大堂,卻發現那裏又鬧起來了。蔣濤和衛一白分別被張偉許誠拉着,兩人明顯是才打過架的樣子,蔣濤還梗着脖子喘着粗氣,戴着的眼鏡早已在拉扯中被踢到角落,臉也被人抓出長長的一道血痕。
衛一白表面上看起來沒蔣濤那麽狼狽,但是額頭的青筋還有大顆大顆往下滾落的汗水還是表明他也被蔣濤傷的不輕。
許蘭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包衛生紙,一看陸言來了,半顆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半是抱怨半是哀求地說道:“小陸啊,你們剛剛走沒多久,小蔣和小衛就打起來了,我趕快讓我表弟給他們攔着,不然指不定要出什麽事呢,你快去看看吧。”
陸言點了點頭,往矛盾的中心走去,吳梓卻在大堂的一角,找到了紅着眼圈,抱着手生悶氣的陳婧。
陳婧作為吳梓的高中同學,吳梓自問他對這位同學的性格還算得上是了解,他知道他這位同學素來是個嘴硬心軟的,當然也知道她在面對打擊時內心往往比她的外表表現得要堅強。
他拿起一張紙輕輕地擦了擦陳婧臉上的淚痕,陳婧眼角還含着點淚花,看也不看吳梓,從他手裏扯過一張紙,徑自擤起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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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怎麽又有人把我們小婧婧弄哭了。”
陳婧話裏還帶着一點哭腔,嘴硬道:“你又知道我是被別人弄哭了?臭直男知道些什麽?”
“好好好,我是臭直男,所以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陳婧把弄髒了的紙往一邊一甩,恨恨道:“你不都看到了嗎?衛一白和蔣濤打起來了。”
吳梓苦笑着:“我看到啦看到啦,所以究竟是為什麽事呢?”
“為周沐的事情吵起來了,蔣濤心情很不好,我能理解的,本來這次活動是衛一白組織的,他朝着衛一白撒氣完全有理由的。”
“他倆關系……感覺也不是很好啊。”
陳婧點點頭:“蔣濤本身也是陪周沐來玩的,他不像我和周沐,表面上還要聽一下衛一白指揮,關系放在平時也就是個普通同學吧。”
吳梓沉吟一會,思考了一會,還是壓低了聲音,把地下室裏看到的一切都講給了陳婧聽。
陳婧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吳梓趕忙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聲。果不其然,下一秒,陸言的聲音就在耳後響起:“陳婧,吳梓,你們過來一下吧。”
大堂裏的九個人圍坐在圓桌旁,氣氛卻遠沒有昨夜大家互相介紹時那麽友好,畢竟已經有一個人,變成了冰冷的屍體躺在了地下室裏。
陸言把玩着手裏的筆,垂着眼不知在思考些什麽。南方的冬日本身陽光就不甚充足,加上衆人為了不引起街上游蕩的那些怪物注意,将這棟房子裏所有的窗簾都拉了上去。即使是上午,室內也是陰暗昏暝,坐在餐桌前低頭沉默的每個人,活像是老照片裏參加葬禮的送喪者。
還是陳婧最先忍不住了,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她看着陸言,征求性地問道:“我可以開一盞燈嗎?就一盞小燈,我們拉了窗簾,外面又是白天,應該不礙事的。”
陸言好像也被這光線折騰的不行,他放下筆揉了揉眼睛,點頭示意陳婧去開燈。
按下開關的聲音挺清脆的,但光明并沒有如約而至。陳婧皺着眉,又按下了第二個按鈕,仍然是沒有光。
第三個,第四個,直到陳婧把大堂裏所有電燈開關都按了一遍,甚至連櫃臺前放着的電視機都打開了。
還是一點光都沒有。
陳婧的聲音不自覺的有些發抖:“陸言……好像,停電了。”
被困在小旅館裏的第二天,繼信號和用水被斷之後,用電也被斷了。
陸言和吳梓對視一眼,居然都看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方才在地下室裏突然斷電,他們還以為是燈泡的問題,沒有想到是真的斷電了。這下子,問題就更大了。
先別提照明的問題,光是保證旅館裏所有電子設備的正常運行,就能給他們減少很多麻煩,現在看來……
陸言按了按太陽穴,感覺自己頭更疼了。
楊叔見在座的每個人臉色都不好,扣了扣腦袋,提議道:“俺這旅館裏還有一些備用的蠟燭,照明燈是沒有的,畢竟這裏就是這個條件。”
“我們暫且先把這個放到一邊,我想問問,昨晚的一些事情。”
陸言說完這句話,衆人鴉雀無聲,吳梓偷偷擡起頭觑了一眼大家,試圖從他們表情中看出什麽來。
“蔣濤,你是周沐的男朋友,昨晚你最後見到她是在什麽時候?她出房間你不知道嗎?”
陸言這麽一問,蔣濤一個大男人,眼淚又要下來了,陳婧見狀趕忙給他遞了一張紙,蔣濤接過紙,緩緩呼出一口氣,看起來情緒穩定了一些,這才回答道:“我昨晚和沐沐因為遇到這些事都挺害怕的,我迷迷糊糊到了一點鐘才睡着,并不知道她是幾點鐘出的房間,我要是……我要是沒睡那麽死,陪着沐沐一起下去,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些事了。”
其他人還沒說話,陳婧倒是接過蔣濤的話頭補充道:“我昨晚也是失眠,三點鐘的時候聽到走廊裏有人走過的聲音,我問了一下,是周沐,之後我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就……就發生這件事了。”
她聽了吳梓給她說的那些話,對坐在圓桌前的衆人又是懷疑又是恐懼,嘴上把實話全部抖給了陸言聽,心裏卻也在篩着誰才是那個兇手。
“你問她什麽了?”
“我就問她去幹什麽了,她說她要去喝水。”
話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楊叔身上。
楊叔估計這輩子都沒迎接過這麽多人對他行的注目禮,讷讷地一句話都沒說。陸言還是那副不徐不疾的語氣:“是的,我是說過,有人想要喝水,就來找一樓的楊叔,因為我們的飲水很珍貴,我就安排楊叔來管純淨水的。”
“是……是的,小陸讓俺管的。”
陳婧盯着楊叔,目光灼灼:“那昨晚楊叔有和周沐接觸過嗎?或者說,你在一樓,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沒……沒有,俺昨晚收拾完就睡了,沒聽到那妹子來找俺要水喝,也沒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陸言摩挲着手裏的筆,吳梓的視角看不清這人的表情,但他心裏,究竟是對楊叔存了疑了。
先不說這棟房子的隔音效果如此差,人說話稍微大聲一點,隔壁就有可能聽得到,周沐昨晚下樓要水喝,在大堂裏走來走去,楊叔他就睡在一樓的小單間裏。
即使他睡死了,沒聽到腳步聲,那周沐在被殺死,掏空內髒時,他怎麽可能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不過這個事也确實有疑點,今早楊叔在發現周沐屍體時,叫喊的那一聲吵醒了所有人,昨晚周沐被殺時,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嗎?
吳梓沒說話,他在等陸言表态。
他想看看陸言怎麽處理這個現在有殺人嫌疑,又聽到了地下室裏陸言說的每一句話的“心腹”。
在經歷了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的沉默後,陸言放下了手中的筆,吳梓不得不承認,即使他懷疑過陸言,但這個人長相是真的挺好的,即使在這種環境下,依然能保持那種冷清自持的氣質。
“吳梓,你跟我還有楊叔去找一找旅館裏的照明物品,一會我們把東西分到每個房間裏去。今天的午飯就麻煩陳婧和許姐了。”
他這是什麽意思?!
陸言把吳梓的驚愕全部收在眼底,不過他很快斂去了眼中的情緒,只是在走過吳梓身邊時,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一會弄完了到我房間裏來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不覺中,沈越又躺完了一章呢。
陸言和吳梓好像還有那麽一丢丢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