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蛹鎮(十)

冬天的夜晚總是降臨的很早,昏暗的光線将室內的一切都覆蓋上了一層陰沉黯淡的色彩,燈火作為檢驗人氣的指标,在這個夜晚給這座小鎮打上了鬼鎮的标簽。

透過玻璃窗,還是能看到在街上游蕩的野獸,不過衆人還是把所有的窗簾都放了下來,門外是墳場,這座旅館是即将送去掩埋的棺材。

因為天黑的早,大家早早就把晚飯吃了,在死亡的陰影下點上一支蠟燭,忐忑地迎接着被困在這裏的第二個夜晚。

吳梓自然也不例外,冬天夜裏實在有些冷,為了節約資源,他舍不得把蠟燭點燃,小鎮客房的被褥應該是用了許多年的原因,被單上總有一股濕潤潤的黴味,蓋在身上自然也暖和不到哪裏去,他把身上的外套搭在被子上,又抱住了一個毛絨絨的沈越,這才好了一些。

沈越被吳梓箍在懷裏,卻沒有像以前那樣掙紮,少年抱着他的手有些涼,沈越知道這是因為什麽,嘴上難得安慰了一句:“沒事的,別怕啊。”

被安慰的人顯然心事重重,嘟囔着問:“如果真的找出來我們又怎麽辦呢?”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這座旅館裏又不止我們一個人,其他人都還在呢。”

吳梓閉上嘴不說話了,似乎真的是被沈越安撫了下來,沈越心裏其實也是疑窦重重,但也只有等今晚過去後才能解開了。

這個夜晚似乎并不安靜,除了門外是不是傳來野獸的低吼聲之外,好像還有一些其他的聲音。

蔣濤一直沒睡着,女友的死亡還歷歷在目,他吃完飯就從書包裏拿出電腦,還好剩餘的電量充足,但要是警察還發現不了他們,他真的受不了這個鬼地方多久了。

想到這裏,蔣濤又窩了一肚子火,在床上滾到半夜都沒睡着,口渴了摸到床頭櫃的水杯準備灌一口睡了,卻突然聽到水滴落到地板上的聲音。

對,就是水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聲音源頭在他這個房間裏。

“應該是哪個水龍頭沒關好吧。”這麽想着,他從床上翻了起來,摸到蠟燭點燃,火光照亮那一瞬間,室內總算擁有了一小片光明。

水滴聲好像又停止了。

蔣濤皺着眉準備回去睡覺,擡頭的那一刻,不小心看到了天花板上趴着的,已經死去的女朋友周沐。

她對自己露出生前最常有的那種甜美的笑容,唯一的區別可能在于,她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死于橫禍的女友,在死後的晚上,爬到男朋友房間的天花板上趴着,如果不是自己點燃蠟燭,可能今晚她就會在自己頭頂趴上一整晚。

他的大腦空白了兩秒,一只手裏還舉着蠟燭,低頭看了一眼地板,地板上是一滴一滴的污血。

血是從周沐肚子裏滴出來的,還有幾滴血落到了他喝水的杯子裏,散成不祥的紅色。

蔣濤的大腦已經完全當機了,本能驅使着他拿着蠟燭狂奔到走廊,一邊大聲喊着:“救命啊!快來人啊!鬧鬼了!”

這麽凄慘的聲音不僅叫醒了旅館裏的諸位,還喚醒了夜晚街道上游走的怪物。

似乎這些怪物也是夜行屬性,在夜間的反應速度和感知能力都比白天要強許多,就在蔣濤殺豬般的喊聲響起的下一秒,吳梓就聽到動物沙沙行動的聲音響起,并且在慢慢向旅館聚集。

吳梓披上外套就打開房間門出去了,沈越循着聲音跟了上去,今晚可是重頭戲,他怎麽能錯過。

陸言早已穿戴齊整拿好蠟燭在走廊裏安撫蔣濤了,吳梓甚至也有點懷疑他這穿衣速度是不是在軍隊訓練過,怎麽總能第一時間趕往現場,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來了,從睡夢中被喊醒的衆人還是一副暈暈乎乎的樣子,還沒弄清楚狀況。

還是陸言最冷靜下來,這個男生因為恐懼和寒冷抖個不停,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腳還是光着的,陸言把自己的大衣脫了披在蔣濤身上,他按着蔣濤肩頭安撫道:“發生什麽事情了?你先冷靜下來,大家都在這裏呢,一句一句說,沒事了。”

帶着人體體溫的大衣似乎并沒把蔣濤溫暖過來,他抖抖索索地說:“鬧……鬧鬼了……今晚上,周沐……她……”

他那個“她”字還沒說完,走廊裏所有人手裏的蠟燭同時被風吹滅了,就在同一刻,有腳步聲從樓梯口,走廊另一端響起。

沈越眼睛已經瞎了,吳梓在黑暗之中只感受到有一陣冷風從腿邊刮了過去,然後周沐的聲音幽幽地從衆人背後響起:“我真的被你們害的好慘啊……”

這個情況超出衆人的認知範圍,都尖叫着作鳥獸散,衆人争搶着跑回房間,推推搡搡中,陸言被人擠到了角落裏,一時之間竟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

混亂中居然有人因為恐懼而哭出聲來,最後竟陳婧克服心底裏的恐懼,強忍着問了一句:“先別擠了!那……沐沐是誰害了你!你快說啊讓我們給你讨個公道!不要在這裏吓無辜的人了好嗎?”

“無辜?”周沐冷笑,“你們之中有誰不無辜?反正嘛,我們終究會是在地下見着的。”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風從吳梓身邊吹走了,伴随着女鬼越來越遠的幽嘆:“紅顏作灰散吶,黃土化枯骨。”

女鬼走了那一刻,所有的蠟燭奇跡般地燃了起來。

蔣濤一股氣松了下去,癱在一旁,竟是就這樣暈死在了走廊裏。衛一白踩着雙拖鞋,雙眼無神地盯着虛空,像是癡了。

張偉年紀其實也跟吳梓他們差不多大,見到這個場景抱住頭在一旁哭着,渾身上下抖個不停,許誠挨着他蹲下來,臉色也沒有多好看。

陸言拿着蠟燭,臉色鐵青,一句話還沒說,楊叔的慘叫便從樓下傳來。

吳梓這輩子從沒聽過這麽凄厲的叫聲,說是人的聲音,将其稱之為野獸的哀嚎更加合适。陸言聞聲便拿起蠟燭飛撲下樓,吳梓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陳婧在後面喊他們,兩人都沒聽到。

黑暗的樓梯間像是等待着獵物入口的猛獸,只有他和陸言手中的兩團的微光照亮着這漫長的黑夜。

走到樓下時,吳梓的渾身上下的血液瞬間就因為寒冷而凝固住了,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陸言的反應跟他如出一轍,空蕩的大堂裏,楊叔倒在血泊中,看不出是生是死。

而旅館大堂的大門不知什麽時候被打開了,一只被血腥味吸引來的怪物從門外爬進來,正貪婪地望着楊叔,腥臭的口水從嘴邊滴落。

還是陸言先反應過來,當機立斷把手中的蠟燭往怪物臉上丢過去,即使變異成了這個樣子,怕火的天性還是沒有改變,那怪物被陸言丢過來的蠟燭驚了一下,往右邊閃躲。求生欲還是占據了上風,吳梓在那生死攸關的一秒,發揮腿長的優勢飛奔到大堂門邊,兩手并用合上這扇大門,還沒來得及上鎖,那只已經爬起來的怪物很快反應了過來,向吳梓撲過來,打量着這個主動求死的小家夥。

吳梓其實腿都已經吓軟了,他這人大部分日子都過得養尊處優,即使已經經歷過幾番生死,但在性命危急關頭,他還是像個普通人一樣,愣在原地等待命運的裁決。

想象中被啃咬的苦痛并沒有來到,睜開眼睛一看,陸言撿起大堂裏的椅子瘋狂砸着這只怪物的頭,試圖轉移怪物的注意力,那怪物果然被激怒了,放棄了到手的吳梓轉而攻向挑釁它的陸言。

然而陸言此時手裏已經沒有任何有殺傷力的武器了,唯一一根蠟燭還在剛才用掉了,手裏只有一把坐上去還會吱呀吱呀響的椅子。

這一下,情況逆轉,原本還算安全的陸言一下子把自己置于不利的環境中。怪物方才被陸言打疼了,沒有找到食物的火氣一下子就選好了出口,陸言心道不好,一邊往後慢慢退,一面嘗試着反手摸到什麽順手的武器。

吳梓眼見着陸言情況不妙,剛想上前幫助,背後倚着的門板卻被什麽力量猛地撞了一下,險些把吳梓撞翻在地。

原來他剛才只是把兩扇門板合了起來,并沒有記着給門上鎖,除了屋裏的這一只,門外還有很多逡巡着的怪物,它們都是被聲音還有血腥味吸引過來的捕獵者,找到了這個可以攻入的入口,哪有這麽容易就放過他們,于是門外的怪物更加用力地撞起了門板。

這下更是腹背受敵,吳梓将全身力氣都壓在了門板上,奮力合上那被撞開的門縫,摸索着把門鎖給把上,慌亂中手裏的蠟燭滾落到了地上,大堂裏唯一的光熄滅了。

陸言這邊眼見着沒有吳梓的幫助,怪物更是肆無忌憚,怒吼一聲便撲向了陸言。陸言辨着聲音躲開了怪物的第一次攻擊,揮起手上的椅子狠狠往身旁那團黑影砸去。

怪物吃痛動作停頓了一下,但與此同時陸言手中的木椅子也因為劇烈撞擊徹底散成了一堆爛木頭。一向冷靜自持的青年在心裏自嘲,難道自己今天就要嘗試這麽奇怪的死法了嗎?在偏遠的鄉鎮旅館遭遇變異人類襲擊而死?想想也夠諷刺的。

樓下的兩位都不知道的是,早在他們下樓那一刻,樓上的沈越便早已湊到陳婧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快!召集大家拿上武器去樓下救人!要帶上足夠的火種!再不快點吳梓就要出事了!”

情況緊急,沈越眼睛失明下去只會成為拖累,只有求救于原著中和吳梓關系最好的陳婧了,這麽多人,只有她可以信任一下,情況緊急,也顧不得暴露自己身份的事情了。

陳婧被貓會說話這個事情吓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沈越再次焦急催她:“快點啊!”她才如夢初醒,顧不得探究原因,舉起手裏的蠟燭,瘋狂搖着癱在走廊裏被吓傻的男人們。

1號嘲弄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我說過這次任務背景很複雜的吧,我自作聰明的宿主。”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想要陸小言暖和的大衣,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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